赢凛笑着摇摇头抬腿欲走,李瑜迟疑片刻也跟了上来。
伙计见此情形,连忙拦住二人,嘻皮笑脸道:“且慢且慢,再容我缓个价啊!”
赢凛立住,面无表情的比出两个手指。
“那可不成,二两金子也太少了。”伙计摆摆手,面有不忿。
赢凛轻描淡写的拍拍衣袖上并不存在的尘土道:“我的意思是,二钱。”
“客官……”店伙计目瞪口呆:“您逗我呢?”
“爱卖不卖。”赢凛丝毫不拖泥带水,抬腿就出了店面。
“慢着!”伙计小心翼翼向后望望老板,叹气道:“卖!我卖!”
双方钱货两清后,李瑜望着一脸兴奋摆弄手里物件的赢凛十分好奇。
“赢大哥……你怎么知道他会卖啊?”李瑜忍不住问道。
“你见过哪个给别人打工的这么卖力的推荐一件玉器?”赢凛笑着回头看他,将东西塞到他手里:“更何况,这东西如果真的那么贵,怎不见店主人迎出来?”
“说起来,我方才在店内并未见到有相似的玉器,”李瑜思索道:“如果真的十分贵重应该摆在十分醒目的地方才是!”
“欸!这就对了!”赢凛笑道:“这东西,怕不是他蒙骗来的就是捡来的,并没有卖出的渠道,这才拿到店里来卖,又怕惊动店主人,这才小钱卖给你我。”
李瑜拿起葫芦细看,皱眉道:“方才我就想说,这东西其实并不是玉器。”
“啊?”赢凛也凑过来惊道:“那这是何物?”
“以前家中尚未遭贼时,父亲很喜欢找各色颜料来作画,”李瑜想起以前家中光景忍不住笑起来:“有一色,颜色肖似老僧衣最是难找,祖母就托以前的相识给父亲找了一块马宝。”
“马宝是何物?”赢凛拿到眼前左看右看,不解道。
“我也不甚了解,只知道,是马体内的,但也不是所有的马体内都有……”李瑜费劲的解释道:“我观这物件质地与父亲那块墨料十分相似……可我只听说过黄褐色的,并不知这是什么动物体内的。”
“听起来倒是十分有趣,”赢凛将东西还将给他,笑道:“这物件与你有缘,我买来赠你最是合适不过。”
“赢将……啊不,赢大哥!”李瑜焦急的推辞道:“这是不行的,这些东西并非寻常之物,比之玉石更加罕见,实在价值非常,我是万万不能收的。”
“有什么关系,”赢凛笑笑,又觉得这少年较真辩白起来的样子也有可爱之处,安抚他道:“我也是小钱收来的,不然这样,等你以后有钱了,还我两个铜板就好了。”
“这怎么能行,赢……”李瑜还想辩解几句,却见赢凛突然望着他身后板了脸,下意识噤了声。
方要回头,就听见身后传来女子的声响。
“你不要过来!离我远一点!啊!救命啊!”
李瑜回头,见是一身着紫衫蓝裙的女子缩到墙角,护着怀里的小竹篮子,身前是一个黄衫白袄的贵气公子,面色酡红满身酒气,似乎欲行不轨。
那名男子的手还未伸到女子肩上,身侧的赢凛早已飞起一脚,那名男子酒意未醒,身下却已有了动作,微微侧身闪避,只可惜行动稍迟,被赢凛一脚踹在肩上,倒地不起。
“赢哥哥,”那女子起身看见赢凛竟是满脸的欣喜之色:“你回来了。”
“妙妙,”赢凛板着脸,一副要教训人的样子:“林叔早就说过,你一个女孩子不要一个人出来闲逛,我看你是没得到教训!”
此女正是林管家的独女林妙儿,小名唤作妙妙。李瑜好奇的打量起她来,只见她,身量纤纤,面目清隽,一身紫色祥云轻纱,内里一件同色小袄,下着蓝裙,系着胭脂红色缓带,缓带上流水样暗纹,一双青色绣花鞋略有些窘迫的藏在裙底。
“妙妙知错了……”林妙儿瞟到一旁的那名男子目光有些闪躲,小声辩解道:“可我青天白日走大路,谁成想撞上这个醉汉?非要拉我回去成亲……简直不可理喻。”
那醉汉慢慢爬起,口中又喃喃自语些什么,也知道是自己鲁莽,留下身上玉佩,对着林妙儿施了一礼,转身离去了。
赢凛也觉得古怪,打量手上玉佩,不由大惊失色,再抬头时,人已不见踪影。
“赢大哥……这玉佩怎么了吗?”李瑜见他面色肃静,不由问道。
“……不妨事,”赢凛缓缓将玉佩纂入手中,笑道。
这玉佩,正面分明是燕国的饕餮图腾,背面刻着燕文,明明白白写道,为燕国皇子所持,奈何看不懂究竟是哪位皇子!
“赢哥哥……”林妙儿笑道:“还未介绍这位公子是谁呢?”
赢凛回过神,笑道:“啊……这位,是我的一个知交,名唤李瑜的。这位就是林叔的独女,小名妙妙。”
二人相互见礼,又闲聊数语。而后三人一同归府,自是不提。
是夜,赢凛回到房中,却见房中坐着一名白袍少年,不是李瑜还是谁。
赢凛从前只看他穿些灰青色衣袍,虽然眉目精致,却总觉得哪里不够。如今他换上白袍才看出其中的门道,他生得眉清目秀白白净净,穿深色总觉得身量不足,看起来不够明朗。如今换上白袍,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看起来颇有芝兰玉树之感。
“怎么来到我房中?”赢凛一向习惯先发制人,进门就笑道。
“赢大哥,今天撞见那位,恐怕……来头不小呢?”李瑜起身笑道。
赢凛敛了笑意,将外袍脱了搭在山水屏风上,神色平淡道:“你还知道什么?”
“我也只猜到这里,不过我实在不懂,”李瑜皱眉道:“那人对我大梁绝对有用,今日为何不全城搜捕将他拿下?”
“那人虽然醉酒,但头脑清醒的很,”赢凛坐在桌边,有些烦躁的轻揉眉心:“那玉佩也根本就是有意塞给我们的,可见暴露身份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此举,分明就是受降的意思。”
“燕国国君肖應祯,子嗣二十余多……”李瑜垂眸道。
“如此大费周章去全城捕拿势必造成百姓惶恐,更何况,也不能确定此人可用。”赢凛将玉佩掏出细细摩挲。
李瑜略施一礼道:“小子受教了。”
赢凛有些疲惫的笑笑:“你是懂大道理的人,我这卑劣人的小手段,不学也罢。”
“赢将军绝不是卑劣的人,”李瑜直起身,面色坚定道:“与赢将军相处这些时日,属下更加相信,赢将军是真正的君子。”
“多谢你。”赢凛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喃喃道:“难为你还肯相信我……”
稍微顿了顿,仰头轻笑:“有段时日,我都觉得自己是个卑鄙小人。将大批手无寸铁纯良的农夫带上战场,让他们杀人,然后……看着他们死掉,尸体腐烂在战场上,泼上菜油,烧成一把细灰。”
“可这不是你的错!”李瑜极力反驳道:“这不是你做的决定!”
赢凛如梦初醒一般看着他,看着那个骨架纤细的少年大声为他辩白,激动的面红耳赤,细白的脖子也变得嫣红,双手握拳,大声的想要告诉他,这些不是他的错。
赢凛的声音渐渐弱下去,他轻声道:“但是人已经死了……李瑜,是非对错,都没有意义。”
“是我带他们上了战场。”
“也是我调动不当,让他们死在异乡。”
“这个千古骂名我背定了……过几日,梁王会下令逐我出境。”
李瑜的眼中渐渐泛起水雾,赢凛看着这单纯白净的少年黑如曜石像被清泉洗过一般美的惊人,仿佛能洞察人心,双唇微微嗫嚅着好像要说些什么,但又欲言又止。
“李瑜,瑜也算是个好字,”赢凛轻笑:“可我总觉得有个字更加配你。”
李瑜一愣,含泪笑道:“何字?”
“山谷为峪,就像你一样,”赢凛带些温柔的笑意,仿佛能蛊惑人心一般:“虚怀若谷,洞察世事却从不为学卖弄,谨慎良善如斯,当真可贵,此子似峪。”
“峪?”声音略带哽咽。
“既然你本家姓非李,不如悬姓留名?”赢凛轻轻摸摸他的头:“就叫子峪,可好?”
“将军若被驱逐,子峪,甘愿跟随。”子峪抹抹泪花咬牙道。
“此去再难回还,”赢凛做为难状:“我本想,将你带回将军府,我父亲过几日归隐山林,带你一同归去,免得跟着我受苦。”
“子峪不怕。”子峪死死握住他衣袖,不肯退让。
“好。”赢凛见他眼角嫣红,眸中还含着清泪,实在可怜,忍不住将他整个人纳到怀里拍几下:“莫哭了,多大了还哭鼻子,叫人看了笑话。”
子峪被他抱住就是一愣,颇有些难堪,实在是他长了这么大除了自小带他的李家母子还未有人这样哄过他,因他少年老成,比一般同辈懂事更早,平日里循规蹈矩,今日这般哭泣竟是平生第一遭。
他一开始跟随赢凛只是因为此人的手段实在让他害怕,赢凛为人决绝,可用,留,不可用,杀。脾气难说是好,说他残暴,他却有自己的一套原则。说他善良,似乎有些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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