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雁迟听完很感慨,说:“王爷王妃都是重情之人,伉俪情深。”
陈韫玉摇头,眼里是埋的很深的痛苦,说出的话却有些轻:“可朝廷有人见不得辽王势大,有小人谗言说我爹为何会娶一个江南绣娘,说他私自离开封地,居心不良,图谋不轨,我爹百口莫辩,因为太后那时已经薨逝两年余,朝中人心诡谲,没有人会替一个远在辽东的藩王说话,唯恐被扣上同谋的帽子,于是我娘为了还我爹一个清白,留下一封亲笔信就跳了湖……”
凌雁迟一颗心彻底凉了,这个事情和周士谋何其相像。
人言可畏,唾沫如刀,比兵器更冷的是人心。
半晌他都没有说话,最后才发现陈韫玉竟然直接伏在桌上睡着了。
夜凉如水。
第16章 假戏真做
凌雁迟将陈韫玉抱上床后就拎着包袱开门走了。水银月将庭院照亮,挂在屋脊上方,很快他的背影就消失在诺大的尚书府。
万籁俱寂,更夫的梆子敲了几下在小巷里似有回声,已是三更天,夜晚的应天府也不复白日喧闹,这个庞然大物正安静蛰伏,等待晨曦到来。他一路都走在月光的阴影中,这会正在出城的路上,突然传来一阵整齐划一又细微的脚步声,且顺着他的方向越来越近,他顿时翻身上墙,矮下身体静止不动。
很快就有十来个训练有素,身着黑衣的蒙面人擦着矮墙跑过去,这些人脚步轻盈,手握长剑,一看就是内功深厚的老手。
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安,这个方向,这个架势,怎么有些像是奔着尚书府去的,普通百姓家用得着这么多高人么?他轻手轻脚跳下去,抄了条隐蔽的小路绕到前头,结果这群人速度也不慢,竟和他同时到达,他猜的没错,再朝前直走两个巷子就是尚书府了。
顾不上再查探什么,凌雁迟运起轻功几个跳跃间就回到房内,陈韫玉睡的很沉,身都没翻一个,凌雁迟忙不迭在自己的包袱里翻了两下,才发现自己带错了包袱,这是陈韫玉的包袱,稀奇的是这里头竟有一身女儿家的衣裳。
他一拍脑门,计上心来,干脆将陈韫玉的的外袍脱下,艰难的给他换上这身长裙,然后就在外侧躺好。这群人来势汹汹,怕是已经猜到陈韫玉的身份了,总之不能让陈韫玉暴露。
门窗乍破,闹出一声巨响,凌雁迟抬眼一看,外头几个守卫不知什么时候竟被原地放倒了,就连巡逻的几人都倒在走廊边上,手中长刀都没来得及拔丨出来,而现在守在门口的四人已经变成了这些歹徒……他心里一惊,这些人是真不怕把事情闹大,还是说他们原本就有恃无恐?
他将陈韫玉护在怀里坐起来,看着纱帐前蒙面人冷然道:“你们是谁?来此意欲何为?”
几人看到帷帐下的红艳艳的裙裾楞了下——怎么是个女人?为首那人瞪大眼直接砍破帷帐,提剑指着他凶狠道:“少废话,劝你老老实实跟我们走,少受点皮肉之苦。”
凌雁迟拉起锦被将陈韫玉一掩,只微微拱出一个角给他透气,也梗着脖子不客气道:“我竟不知现在的歹徒还有这种兴趣,专挑恩爱夫妻的卧房下手,莫不是诸位都有什么隐疾不成?”他身上衣衫凌乱,胸前大片锁骨一览无遗,眼里正燃着薄怒。
“哼!鬼话连篇,都三更天了,什么夫妻这个点还在胡混!”这人竟是提剑直接朝着锦被砍去。
“锵”一声,带着嗡嗡余音,凌雁迟也拔剑了,雪白剑身在月光映衬下亮的刺眼,同时他的左手上还握着一截软鞭,他扬剑拦下那人去势,仰头怒道:“难不成我什么时候睡还要和你打招呼不成,你莫不是鼻子也有些问题,闻不到这屋里的酒味么?我夫妻二人赏花赏月饮美酒,入睡的晚些究竟哪里不对了?”
这时后面窜出一人,挥剑将床幔切碎,用剑鞘直接挑起锦被,一位身形高挑披散着头发的女子就出现在几人面前,这人惊讶道:“老大,真是个女人!”
凌雁迟长剑直指六人,气的胸口直抖:“欺人太甚,辱妻之仇不共戴天,今天就来看看到底是你们的剑厉害,还是我的鞭子厉害!”不等话音落地他就动手了,右手荡剑朝右,左手持鞭顺左,一上一下,攻势猛烈密不透风,几个黑衣人完全近不了凌雁迟的身,他们也不笨,顿时呈山字型站立,靠近凌雁迟的是三人,后面又立两人,最后一人收尾。
对于凌雁迟来说,除他身后之人,所有人都是敌人,而对他们来说,打斗间还要顾及同伙间的伤亡,场地逼仄,难免束手束脚,现在前三人攻击完一波后迅速朝左右撤退,后面两位直接无缝跟上,再是一人,这样攻击起来直接能把一般人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可凌雁迟不是普通人,顿时看穿几人计划,哼了声,“雕虫小技。”
他一个旋身,长剑猛朝着一人胸口刺去,危险来临,这人想也不想就朝一旁闪去,正好被赶来的鞭尾一勾,想不到那剑招竟是一个虚招,就见凌雁迟嘴角一勾,捆着这人直接转了个圈挡在自己胸前。谁知这位被捆的仁兄心有不甘,竟是仰头撞了凌雁迟一下,他较凌雁迟矮,后脑勺直接撞上他下巴,生疼。
他握着鞭子一绞,不耐道:“老实点。”这位仁兄闷哼一声不说话了。
六人只剩五人,几人眉头紧锁,似是格外忌惮伤到此人,他索性将长剑一挥,架上这人脖子说:“诸位且先等等,我能问一句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么?先说清楚,别耍花招,我这剑可从未失手过……”
“拿人钱财替人消丨灾,你若是要杀……要杀就杀吧!”为首这人把心一横,看样子是豁出去了,也不在乎手下死活。
凌雁迟也不慌,缓下声说道:“我夫妇二人是尚书府的客人,昨日才到,不知道哪里招惹了几位身后的金主,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其实几人打进来时就发现有些不对了,说是陈韫玉带着他买来的小倌住在这,可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男的和世子画像一点不像,床上那位还是个女人,难道情报有误?
看几人神色迟疑,凌雁迟趁热打铁道:“我觉得你们约莫是找错人了,不管你们有何恩怨,都与我二人无关,我们只图一个平安。天就要亮了,诸位还是早做打算的好。”他果断将身前的人一推放了他。
犹豫半晌几人对视一眼,为首的打了个后退的手势,结果床上陈韫玉却突然说话了,一句朦朦胧胧的“别走”……
凌雁迟的心猛的一跳,只注意到身后拔剑声啸亮,情急之下便弯腰堵住陈韫玉不老实的嘴,闭着眼心烦意乱的吻起来,他竖耳听着周围动静,可手还在人肩上安抚轻拍……
握剑几人脸色凝重,犹豫不决,那女人声音有些粗没错,可这俩吻的难舍难分怎么也不像作假,天确实快亮了,几人耽搁不起,最后还是撤了。
总算恢复安宁。
他这才拍着胸口把人放开,这才发现陈韫玉竟是睁着眼的,从来没红过脸的凌雁迟刷一下,脸色暴红,想着刚才柔软的触感,抓着头语无伦次解释道:“我……我……刚才,刚才有人来抓你,我真不是故意的!”
陈韫玉就跟听不到似的,直愣愣的看着眼前这张翕动的唇,凌雁迟的唇上还泛着水光,下唇中间的凹陷显的越发诱人,陈韫玉舔了舔嘴,慢慢伸出手捧住他的脸,在他下巴处摸了摸,凌雁迟的脸变的很热,就像有团火在他下颌骨处燃烧,他看着陈韫玉的眼睛……
突然陈韫玉又凑近了些,两人近在咫尺,凌雁迟不敢动,闻到他身上好闻的梨花酿的味道,酒是他选的,梨花酿,春天喝才应景。他的心跳很快,看着看着,他发现陈韫玉并没有别的动作,仅仅歪着头神色疑惑,用食指顺着他嘴唇的轮廓描了一圈,歪头眨眨眼后就趴在他身上不动了。
这还醉着呐~
凌雁迟轻笑一声,没由来松了口气,近乎劫后余生,他不清楚这种复杂的情绪从何而来,可他发现自己最后竟觉得有些可惜,陈韫玉没有亲上来……
第二天一大早尚书大人就被陈韫玉请到了东厢,他正揉着脑袋刚听凌雁迟讲昨晚的来龙去脉,这人隐去了自己背着包袱就跑的那一段,只说晚上月色好,出去溜了个弯,陈韫玉头疼的厉害也忘了他说要走的事,他一贯心思机巧,瞬间就猜到夜晚那些人可能是汤显派来的。
懒得再装腔作势,老尚书一个礼还没行完他就直接道:“我知道将军山上有东西,尚书大人不用和我装糊涂,我来此也只是猜测,怕大人鱼肉百姓,可现在汤显都把主意打到我头上了,我想我们可以暂时合作一下,您看怎么样?”他看着面容惊愕的老尚书,又丢出两个字,“太子。”
老尚书半天才吐出几个字:“世子是何时知道的?”
“你别管我什么时候知道的,应天府的兵部还是有几分实权的,招几个兵不在话下,但是他们天天抢老百姓银钱这个就说不过去了。大人知道怎么做了吧?”
“……世子放心。”
“再说昨晚那伙的事,汤显定是查到我在大人府上,想抓了我告您一个勾结藩王的罪名,所以,现在这应天府我是呆不了了,我得回去,这伙人一击不成肯定还有后招,我担心他们会派人去辽东,若是我不在,他们照样能整我,还能整我爹。我在青楼赎的翠烟姑娘正在城北一家寻常人家住着,烦请大人派人将她接来,和我这位朋友扮做夫妻,就说是大人远亲,这样昨夜的风波也能平息。还有,麻烦大人给我备一匹快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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