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袁远之不?”子均问洛离。
洛离点头,“锦绣山庄的袁远之,不是你的追随者吗?”
文熙惊讶地看向子均,子均尴尬地咳了几声,说道:“什么追随者,不过是有些兴趣爱好相似罢了!”
洛离低笑,问道:“你这次和他交上朋友了?”
“这得感谢文熙,他们以棋会友,我只是沾光而已。这次算是较深的结识,才发现他其实是个正直可怜之人。”
林缘开口想问为什么既正直又可怜,文熙先出声问道:“那以前该是什么样的人呢?”
文熙笑着,却是看向洛离,洛离眼光流转在两人之间,答道:“我和他倒是不熟,只是以前见过面,听子均说过,是个自命高雅的酸腐之士,”顿了顿,又道:“子均常年游荡在外,那袁远之也是个风流之人,几次相遇子均都避之不及,我想若不是你,他哪有可能结交什么‘旧友’?”
这话明显在维护子均,文熙看了子均一眼,倒没问下去。
“这个人很有趣吗?”林缘问。
子均点头道:“是个儒雅的商人,却与洛离不同,喜欢赏花弄月,你身上的布料还是他家产的呢!”
又转移了话题!
“原来是卖布的。”林缘摸摸身上的衣服,兴趣缺缺,“赏花弄月,我还以为是卖书的。”
“别小看卖布的,里面的学问可大了。”子均道。
林缘果然又被勾起兴趣,“什么学问?”
“从养蚕到吐丝,从织布到染布,再到绣工,无一不精细费神,单说每出一批绸缎,名字就十分雅致。”
“每一批布都有名字?”不光是林缘惊异,连文熙也好奇了。
“一般的布庄是没有,但袁远之的锦绣山庄出的绸缎可是上等品,除了上供给皇宫大臣,许多富贵人家都指定到那里买货,自然要文雅些。”
原来如此,文熙点头,袁远之又是文雅之人,不定许多名字就是他亲自取的。
“有什么好听的名字吗?”林缘接着问。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
林缘不满意,又问洛离:“你也是做生意的,知道吗?”
洛离摇头,“丝绸生意我只做运转,不知其中的细节。”
“袁远之也要去侠客山庄,倒时你细细问他便是。”子均道。
林缘有些失望,但也无法。几人又闲谈了一会,便回房休息了。
文熙和子均慢慢地走回梅院。子均道:“你也看到了,小缘性子单纯,林星的死已经让他悲痛非常,如果他知道了真相,会不会如他的母亲般彻底疯傻?就让他开开心心的好吗?”
“人的承受能力往往超乎想象,林缘幼年丧父,肯定被洛老夫人视为眼中钉,也一样活得好好的。他是不谙世事,但是并不笨,好奇心重,最容易接受新事物新知识。可惜你们都把他禁锢在笼子里,见什么人、听什么话都一一为他过滤,自以为是为他着想,可这跟饲养宠物有何区别?你们凭什么为他隐瞒一切、决定他的人生?现在他确实单纯可爱,可人总会老总会丑,容颜老去,曾经的单纯可爱会变得乖张古怪,那是就真的被人认为是傻子了!”文熙淡淡地说。
子均惊讶于文熙的言论,说道,“文熙,你的想法太消极了,你也看到洛离对小缘的疼惜。小缘老了,洛离也会老,他对小缘的爱不变,小缘又怎会被认为乖张古怪?”
文熙冷笑,“这世上哪有一生一世一尘不变的爱!再说了,就因为洛离现在爱他,他就必须摈弃自我,专心做一只洛离喜欢的猫?”
“小缘并没有完全依附洛离,他有自己的封号和俸禄,并不是洛离在养他?”
文熙站住,握紧双拳,努力着让身体不颤抖,声音却控制不住,“难道汪家要因为林缘得了这个封号而感恩戴德吗?”
子均心里一惊,伸手抱住文熙,“文熙,虽然这句话不该说,但是......忘了过去,重新开始好不好?”
文熙轻轻推开他,“回去休息吧!”
文熙虽然有些忧愁,但骑马实在过累,还是睡着了。子均亲吻文熙的额头,轻轻下床出门。
“我以为你不出来了。”洛离为子均倒了一杯酒。
子均笑着坐下。
“这次你是认真的?”洛离问。
“真心沉醉其中了,只愿能一生一世!”
“能让你这个风流浪子收心,汪公子真有过人之处。”
子均泯酒微笑。
“可是汪公子看上去并不是很开心。”
子均放下酒杯,“我找你,也正是为此.”
洛离点头,“他的一切你都了解了吗?”
“我以为我足够了解,但最近发生了许多事情让我很...无助。洛离,如果有一天,连我这里也不能护他周全,请你务必保护他。”
洛离缓缓道:“暗魂都不能保护得人,我又有何能耐护他周全?”
子均苦笑,“就怕伤他的正是暗魂。”
洛离皱眉,“你的意思是瑞王还不放过他?”
“师兄那里还不一定,而文熙自己...罢了,可否答应我?”
洛离叹气:“子均,不是我不愿帮你,我一个小小的落霞山庄怎能对抗瑞王?”
“你落霞山庄的能耐岂止这些?”子均笑,又正色道,“不过我自然不能让你为难,为了文熙把整个落霞山庄都赔上对你实在不公平。我们不能做的事,只有一人能做,还望你舍得!”
“你是说小缘,”洛离有些惊讶,随即释然,“看来你对汪公子时真心的了!可是,小缘生活一直安然,他不应该掺和进来!”
“不,说重一些,这是小缘的责任!”
“当初为了夺回落霞山庄,我请你带小缘离开,是欠你一个人情......”
“洛离,你明知道不是这样的,而我也不是来讨什么人情的......洛离,聪明如你,就没发现文熙和小缘长相相似吗?”
洛离吃了一惊,脸色苍白,许久才沙哑出声:“我懂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师兄禁锢了文熙许久,又疼爱林缘非常,恐怕这件事他是已经参透了。前两天晚上,我和文熙在客栈被人刺杀。”
“你怀疑是瑞王?”
“不能断定,幸亏文熙没发现。”
“瑞王恐怕也是怕小缘知道这一切,所以才痛下杀手。”
“你呢?”子均问。
洛离迟疑片刻,方道:“你既然提出要小缘保护他,是打算说出事实了吗?”
子均摇头:“小缘的朋友不多,所以他很珍惜。文熙的性格,让小缘喜欢再容易不过,这去中州的路途上让两人多多接触,我们再促成他们结拜为兄弟,以后师兄再想为难他,小缘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其实你手上还有一张王牌,为何不用?”
子均低下眼,“你是说小琪?”
洛离点头。
子均苦笑,“他以前是我的人,死而复生后谁都不认得。现在师兄是对他动了真情,若我提起从前,只能适得其反。洛离,我也不希望小缘不开心,可是只能冒这个险,你如果不同意的话......”
洛离问道,“这件事是他的意思吗?”
子均没说话。
“看来只是你的一厢情愿,汪文熙来就是为了告诉小缘真相!”洛离问道。
子均摇头,“文熙是个善良的人,他虽然犹豫,但是不会说的。”
洛离握紧手,默然地压抑着什么。
“洛离,文熙至少说对了一句话,我们不能对小缘隐瞒一切、决定他的人生。”
“难道他就能?”洛离冷道。
子均看着洛离,他知道,洛离经过了十几年的努力,才换来和林缘的今天,若文熙真的说出真相,一切幸福安详都会被打破。
第27章 第 27 章
“洛离,或许在你们眼里,文熙不该存在,他该在那场屠杀中随父母死去,那么就没有什么所谓的真相,就不会对小缘造成威胁。如果是以前的我,还没有爱上文熙的时候知道这一切,在你和师兄发现以前可能就除了他...可是,现在我把他带到小缘面前,是想让你、还有师兄能够心怀仁慈,放过文熙,让他真正地生活在阳光下,而不是永远地躲避甚至无路可逃。”
“子均,你爱他,但这样的爱太累。汪文熙背负太深太久的负担,他的眼里显露出无法隐藏的死寂,难道你没看出来吗?聪明如他怎不知一旦说出真相便危险重重,可还是想要告诉小缘,他不是想让小缘认祖归宗,而是想让小缘跟他一起死、一起去见汪家的人。”洛离深吸了一口气,“对不起,子均,我不能让小缘冒这个险!”
子均踏着淡淡的月光回到住处,他怎会不知文熙的厌世?那个艰苦求学、才气无双的人又怎会整天想着遁入空门、想着好吃的饭好睡的床?他俊俏非常,穿上白衣更是难掩儒雅,但总是一身黑衣,他是在为自己的家人守孝!子均来到床边,看着沉睡中的文熙微微蹙眉,伸手扶上,文熙,这个背负了太多悲哀的人,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拥有了他,可他就在这里,却是不属于谁,随时都有可能离开,以最决绝的方式离开自己,离开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