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人没有给他任何回应,短短一年的时间,他怎么会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这样?
……楚潇对他露出一脸讨好的笑,同时扯下一块兔肉递给他,“外面到处都是雪,所以,只好到屋里来生火了。”明如月闻着兔肉散发出来的香味,一阵反胃,折身扶着桌角一阵干呕。楚潇伸出去的手尴尬的停在空中,“如月……大夫,你不至于吧,这兔肉有这么恶心吗?”
他收回手,把兔肉送进自己嘴里,确实挺香的,明如月摆摆手,“我……没事,楚少侠,你把拿出去吧,我……”一句话还没说完,又是一阵干呕,明如月只觉得头疼,楚潇放下手中的兔子,走到他身边去,“你没事吧!”
好不容易才缓和过来,闻到楚潇身上兔肉的香味又是一阵干呕,楚潇边帮他拍着后背顺气边调侃,“中原女子有喜的时候,也没见有你这么大反应!”
……“我不能喝酒,楚少侠——”楚潇一怔,明如月突然这么一本正经的盯着他,让他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张了张口正想问,就听他道:“我……”明如月下定决心,楚潇等着他说完,灌一口酒准备给自己压惊,“我怀了你的孩子。”
“噗——”楚潇一口把酒尽数喷在明如月的青衫上,震彻地看着明如月好久,突然仰天大笑,“哈哈哈……如月大夫,不想喝酒不喝就是了,这个玩笑真是吓到我了,哈哈哈……”
……他向前逼近一步,“楚潇,你好好问问自己,在你的心里,我到底算什么?墨缘的替代品吗?呵呵……我真好奇,墨缘到底是谁?能让你这么一心一意!”
“别说了!”楚潇一口打断他的话,“如月,我承认,我当初确实是因为墨缘,所以才会对你……但是,我现在如果不是你向我提起,我都已经忘了墨缘了,如月,我们都忘了墨缘,重新开始好吗?”
明如月退回去,摇摇头,“楚潇,你忘不了墨缘的,还记得中原岧峣你遇到我时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楚潇努力的回想,试探的问:“两个月不见,你清瘦了许多?”
明如月一字一顿地道:“你见到我的第一眼,唤了一句‘墨缘’!”
楚潇攥紧双手,想向他解释,“我那时候是因为……你当时身着女装,而且我当时并不知道怀着身孕,所以……”
“所以,”明如月接着道,“所以你还是将我认作了墨缘,现在是因为我腹中子才说这些话的是吗?当然了,如果没有这个孩子,你现在根本就不会在我身边,我们只是萍水相逢,我只是你遍地都是的江湖朋友中的一人,就算你还会在我身边,也会是因为我和墨缘如此相似的长相吧!”
……他吻上了这个羸弱的男子,这个孕育着他们的孩子,却总是想用尽办法把他推开的人,他眼眸中无论怎么掩饰都掩饰不住的落寞和悲楚,令他看了心疼,他吻着这个可怜的人儿,这一吻仿佛他们就算到了地老天荒、星移斗转、海枯石烂也不肯结束。
桃花花瓣飘落在两人的身上,脚下,纷纷扬扬。
夜明珠脱手摔在地上,明如月握着夜明珠的左手和右手一道热烈的拥抱住面前这个人,抱得越发紧,就好像生怕一个不小心,他就会消失似的,情意缱绻,缠绵悱恻……
…… 明如月无力的勾起唇角,仿佛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事实,他重新合上双眸,倚在楚潇怀中,轻声道:“我们回去吧!”
“好,我们回去。”
……“如月……”楚潇欲言又止,明如月忽然意识到什么,情不自禁的摇着头,“不,不,明儿,你把明儿弄到哪儿去了?你把明儿弄到哪儿去了!
“如月,明儿……”楚潇眉头紧缩,为什么会这样!明如月眼中噙满了泪,“都是我不好,楚潇,我求你了,把明儿还给我,你、你……去找慕寂年,你去找墨缘,你做什么都可以……我求你了,把明儿还给我!”
他的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脆弱到似乎稍不小心就会被自己封闭起来,楚潇将他的手握在手中,他才终于有了一丝反应,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只是那目光中已经看不到任何感情。
“如月,对不起……”他轻声道歉,连他们的孩子都无法保护,连他都无法保护……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慕寂年从未想过,终有一日他这样和楚潇在一起,在过去的三年中,他曾以为,只要楚潇愿意陪他,哪怕一日,一日就够了,但是他也有贪心的时候,他竟然不知道自己竟然贪心到想要独占他一人,没错,是独占!
找到鬼医是不是就意味着他会离开自己?那就晚一点找到好了,他情愿在他的怀中再次死去,也不愿意独活。
岧峣的街道和真长,长得他看不到尽头,他站在街道中央,看着人来人往,他说,“楚潇,我想留在这里。”
楚潇说过,他的任何要求都会满足,他说:“好,等找到鬼医,就回来,你想在这里呆多久都可以。”
“我想在这里呆多久都可以?”他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只是我想,而你不想,没有你在身边,我在哪里还有意义吗?他轻轻地摇摇头,“不找鬼医了,我想留在这里,现在,留在这里。”
“寂年……”他从未从慕寂年的口中听到过这样的话,他将人揽进怀中,轻声哄道:“我们先去找鬼医,我一定会带你回到这里,相信我。”
慕寂年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是的,你一定会带我回到这里,但是你也一定会离开我,他低语道:“无君何求生?”
“如果……在我与明公子之间选一个,你会选择谁?”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楚潇愣住了,慕寂年也愣住了,选择?又要他选择,寂年,你可知道这个问题有多难?
慕寂年自嘲轻笑一声,为什么要用这样的问题来为难他?从那日他站在疏狂一醉中,让他拿碧血玉去救明如月的时候,不就已经很清楚了吗?
他挣脱开楚潇,跑开两步,自从做了疏狂一醉的主子,他已经很久没有看看这街道了,他走到一个小贩身后,伸手拔出一支糖葫芦,回头看着楚潇道:“我想要这个。”
楚潇怔了怔,才反应过来,走过去,给了小贩两文钱,慕寂年拿着糖葫芦对他笑,笑的让他觉得有些陌生,他开口唤道:“寂年,我……”
“我饿了,我想吃东西。”慕寂年打断他的话,目光在街道上扫过一遍,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间店,道:“去那里吃,走,我们去那里吃饭。”
他说着,自顾自地朝着那个名叫醉梦楼的地方走过去,醉梦,醉时一场梦,疏狂一醉又何尝不是这个意思呢?既然做不了一世人,那便做着一时人吧!
看着慕寂年坐在自己面前津津有味的吃着酒楼里的饭菜,楚潇恍如隔世,他从来都没有看过慕寂年吃东西吃得这么香,如果不是傻傻地爱上了自己,他该过得有多好?连最爱他的人,都因为自己而死了,他的命是救的,毁了他一生的却也是他!
吃着吃着,慕寂年停下来,楚潇从进来开始就一直看着他,没有动过筷子,他抬眼夹起菜放进楚潇碗中,“别看着我吃,你也吃啊。”
慕寂年虽然在笑,却掩盖不住他眼中深深的落寞,楚潇点点头,拿起桌上的竹箸,夹着菜送进自己口中,如果不是清涟说的那些话,或许到现在为止他还看不出,还会以为慕寂年是真的高兴的。
慕寂年放下手中筷子,道:“我想喝桃花酿。”
“什么?”楚潇有些诧异,寂年居然说他想喝酒?
慕寂年点点头,重复一遍,“我想喝桃花酿,要去年的。”
桃花酿吗?
……在后院那只剩孤枝地落花桃树下,清涟翻开被雨水淋得松软的土地,从树根旁抱出两坛桃花酿,这是慕寂年为楚潇备下的,当年是他亲手埋下去,想着有朝一日能亲手取出来,亲手为他斟一杯他亲手酿的酒,现在这些,都不可能了!
清涟抱着两坛酒走到楚潇面前,递出去,楚潇伸手去接,他忽然松手,毫不吝啬的摔碎它,摔碎了他主子的棋盘,摔碎了那份小小地心愿,酒香弥漫在四周,馝馞地令人窒息,他轻声的说:“这是主子为你准备的。”他那原本如春风洗水一般的声线不知从何时起变得沙哑刺耳,每一次开口都是无尽地悲怆与痛楚。
楚潇半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保持着那个预备接过酒坛的动作,怔怔的看着清涟,他这是在做什么?连慕寂年最初的夙愿他与忍心打碎?和那两坛酒一道岁的是清涟的两行清泪,和着桃花酿一道散落了一世的繁华,他勾起唇角,露出一贯的笑容,和煦的如同春风,他笑着,笑着,忽然神色黯然,他低声道:“主子走了,千年他们都走了,楚公子,你也该走了!这次走了就再也不要回来,中原从此——再无‘疏狂一醉’!”
楚潇愣神许久,慕寂年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
楚潇回过神来,摇摇头,“没事,好,桃花酿。”他对着小二高声道,“小二,来一壶去年的桃花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