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他们的顾虑,慕景铄很清楚,他也曾这样进退两难过,毕竟忠义不能两全。
“咳”慕景铄轻咳一声,拉回众人的思绪,“因为他是封睿尘,是敌国太子,你们觉得受他之恩,等同叛国,是吗?诸位大可不必这样纠结,圣哲太子救荣成军于危难之际,我们就该赤诚相待。
诸位有没有想过,六年前,大兴挥兵南下,覆灭南定,六年后,封睿尘卷土重来,光复国土。孰是孰非,又有谁能说得清?我们只要做到无愧于心,无愧于天地就好。至于这些是非功过,留给后人去评说吧。”
慕景铄一番话让在场的众人幡然醒悟,他们纠结于恩义和忠诚难以两全,忘记了世间安能得两全,只求俯仰无愧于天地。
慕景铄想起封睿尘昨夜提到的另外一件事,“还有一个消息,陛下驾崩了。”
盛帝近两年身体一直不好,虽然驾崩的有些突然,但也在情理之中。
国丧期间,二皇子顾修远登基,帝号明帝。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时候,这样一位年轻的帝王,是否能在列国中站稳脚跟,还是个未知数。
第69章 枫红如火
这日傍晚,封睿尘的下属匆匆赶到军营,来向他汇报情况,。
慕景铄原本来找封睿尘,看到有人在,退到稍远写的位置。慕景铄猜测可是南定的内政,他不便参与,于是站在外面没有进去,直到那人悄无声息的退去。
封睿尘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景铄,你怎么不进来?”
慕景铄笑笑,封睿尘武功极高,耳力极佳,大概他到院子门口的时候,他便已经知道了。
慕景铄进门以后,封睿尘开门见山直接说道:“我想带你去见一人?”
封睿尘的突然提起,慕景铄猜测大概和刚才星陨的人禀报的事情有关。
只是,能让封睿尘如此郑重对待的人,想来一定十分重要。慕景铄不自觉有些慌张,不过让他意外的是,封睿尘带他来的地方,竟然是柳园。
院中有两道身影,一坐一站,两人都没有开口,甚至没有目光的交集,可是气氛却十分紧张,可以判断出他们是敌非友。
对于外面突然而来的“客人”,两人早已察觉。坐着的那位公子,一身绛紫色华服,眉目清秀,美如冠玉,明明只是一位翩翩少年,可是他身上那卓尔不凡的气质,仿佛是凌驾众生的神明。
站着的那位一身墨色窄袖锦袍,目若朗星,顾盼生辉,虽然鬓染微霜,依旧气宇轩昂。一时间,两人的气势竟然平分秋色。
封睿尘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推门而入,在不远不近的位置处停下。看到那两人时,慕景铄剑眉蹙起,这两个人他不仅认识,还是很熟悉。那位紫衣少年,应该是荣成军的军师,那位行踪神秘的“先生”。之所以说是应该,是因为只有弈王爷本人见过军师的真容,其他人只见过他的紫衣而已。另外的那位,慕景铄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那人正是孟平侯,准确说,是前任孟平侯,早在六年前就已经过世的殷泓涵的父亲——殷季沉。
封睿尘知道这两个人的行踪,可见对这两个人的身份早已知晓。
殷季沉冷笑:“这就是你要等的人?”
那位公子慵懒的抬起眸,“有些事情总要弄清楚才好。”
殷季沉讽刺道:“这天下还有你不清楚的事?傲世公子不是堪称能算尽天下的么!”
谁能想到,各国间广为流传着,一位傲视群雄,亦正亦邪的不世之材,竟然是一位如此年纪轻轻的少年。这个消息远比殷季沉还在世更令人震惊。
只是,二十多年前便已经开始流传关于傲世公子的传闻,所有人都以为傲世公子是一位年过不惑的男子。谁都不曾想过,他竟然只是二十五左右的样子。
傲视公子嘴角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十几年的恩怨,也该了解了。”
“若不是你在京城现身,只怕我现在还找不到你。这些年我多方打探,费尽心机就是为了杀你。”
“杀我?是为子逸报仇?需要我提醒你吗,当年是你亲手杀了他。”
“如果不是因为你,洛君怎么会去南定,怎么会引起皇族忌惮,又怎么会身陷险境?一切都是因为你。”
傲世嘴角扬起一丝冷冷的弧度,眸底是宛如死神降临一般的寒寂。
寂静的夜,微凉的风,吹开柳叶,直直吹入心扉,缥缈了回忆。
九周城到处洋溢着喜气,恰逢新帝登基,普天同庆,免除赋税,大赦东宁。
城北处,一片火红,犹如烈焰映照整个山林。这是东宁国最有名的盛景,也是文人墨客集聚之所,每每到了秋季,慕名而来赏景的,络绎不绝。
有人铺纸研墨,赋诗一首,有人三五成群,填词作曲。一位公子缓步而行,神情悠然,他一身墨色衣袍,袖口和衣襟上绣着赤色蔷薇的图纹,张扬狷狂,洒脱随意,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浅笑,引得路过的姑娘频频回首。
那位公子对众人的目光恍如不觉,只是走到一棵枫树下,抬手折下一片枫叶。东宁的枫林之所以久负盛名,是因为这里的枫树是五国中独一无二的,带着淡淡的香气,但凡进入枫林者,皆身染余香,久久不散。如同这枫树的名字一般——留香。
在东宁,留香枫树被称为国之珍宝,若是友人以枫叶相赠,示意情谊深厚,若是恋人互赠枫叶,预示情投意合。
在场的姑娘们,一个个翘首以待,不知这位公子心仪何人?
在姑娘们满心期待的目光下,那人把玩着枫叶,信步离去,徒留碎了一地的芳心。
顾子逸下山以后,径直去了茗楼,今天他在那里约了人。没有小二的指引,他徒步上楼,到了三层的月字阁,顾子逸直接推开左手边第一间的房门。
然后,他怔了一下,退后门口,确定是月字阁第一间没错,也就是说,他没走错,是里面的那位公子走错了。
房间中的那位公子,一身紫衣华服,弓着腿倚坐在窗边,静静的眺望远方。从顾子逸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颜,微扬的眉,绝美的唇,颈如白瓷,他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却有一种孑然独立,傲视天地的气势。
听到开门声,那人依旧保持原来的姿势,没有回头。顾子逸不禁好奇,想要一探究竟,看他到底在看什么?
窗口的位置极佳,视野开阔,最重要的是,在这里刚好可以把那片枫林的盛景尽收眼底。
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好看吗?”
顾子逸答道:“东宁盛景果然名不虚传!”
那人又问:“与大兴的不渡江夜景比起来,如何?”
顾子逸笑答:“你可以去看看,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众所周知,天下间有四大盛景,大兴的不渡之夜,东宁的枫红如火,南靖的雨幕花城,南定的银装素裹。曾有古人言:人生若能得见此四景,便是折寿十载,也再无遗憾。
那人转过头,一双眸子淡雅的如同雾中的星辰,淡红的的唇瓣勾起一抹眩目的笑,顾子逸觉得外面的盛景,都因为这绝美的容颜而失去了颜色。
“若是事事得偿所愿,人生还有什么意义?从贫民百姓,到千秋帝王,又有哪个能事事顺心如意,不留遗憾的。这世间,因果轮回,有舍方才有得。”
有时候,越是浅显的道理,越不容易被理解。因为这世间有太多诱惑,功名利禄,福寿安康,弱者想变强,强者想称霸,终其一生都在追逐,早就迷失了本心。赏景的人虽多,但是能真正理解的其意的,寥寥无几。正所谓,盛景看的不是景,而是心境。
第70章 回忆
眼前的人有着与年龄不符的阅历,想来在五国中必定不是无名之辈。而南定是以紫色为尊,这位少年一身紫袍,想来不是南定的贵族,就是皇亲国戚。
顾子逸问道:“未请教公子如何称呼?”
傲世公子眸光微敛,“······陌。”
顾子逸皱眉:“莫?哪个莫?”
傲世一字一句说道:“陌、路、的、陌。”
这个字的寓意很明显,正好映照了两人的关系,萍水相逢,陌路之人。既是路人就没有留下姓名的必要,“陌”不过是他随口说的一个称呼而已。
“你叫‘陌’,那我便叫‘同’好了。”
傲世不解,“为何?”
顾子逸笑答:“因为陌路同归啊!”
这个时候,顾子逸真的以为“陌”不过是他随口说的名字。直到后来,他出使南定,与佑帝夫妻闲聊时,提到傲世公子,那时他才知道,傲世本名君陌。
傲世垂下眼眸,这条路注定只能他一人走遍,无人能与之同归。
即便如此,多年以后,傲世仍然记得,这个下午,顾子逸的这一句话,曾温暖了他荒芜了半生的心。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紧接着,小二低声问道:“请问顾公子可在里面?”
顾子逸有些意外,开门询问:“是我,有何事?”
店小二指着东侧的第一个房间,“公子,您的朋友让小的转告您,他在风字阁雅间等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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