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木渠说道:“苍落,你取不到我的心头血,也拿不了我师徒俩做垫背的,我答应了一个人的,不会丢下她,我会回去,此番我无论如何都得守信!”
声音沉着,眼神坚定,不止是说给苍落听的,也是给她自己个听的。
再说镜花水月之中另一边的百无璃,幻境犹如真实,她木然的听从苍落的指令,收取了百木渠的心头血,等到苍落说拿来时,她没有动静。
她痴痴的望着,空洞的眼神渐渐有了光亮,双手颤抖着,身子颤抖着,颤兢兢的看向身下的人,鲜血遍染,从胸前的血洞还能瞧见内里焉萎的心脏,泪如雨下。
她慌乱的朝着百木渠伸出手,抖得不成样子,张着嘴,发不出声,许久许久,尖锐的哀鸣才从遥远的心府传将上来,凄凉的犹如杜鹃啼血。
百无璃爬在百木渠身上,一声一声短促的嚎哭,调不成调,双手扶着百木渠的脸庞,轻轻的拍打,细碎的呜咽组不出一句话来,只是那动作是想要唤醒这再无可能醒来的人,一双美眸眼泪扑簌簌的落。
人间悲伤之极致
四周不知何时便的漆黑一片,唯独两人身形清晰,百无璃手上碰到一物,不知为何,还未见着心便被牵着一动,因着那奇异的感觉,她低头看去,见是一柄木簪,朴实无华,且簪身已经破损了,损伤口化作了焦炭。
她拾起来捧在手心,目光呆滞起来,额头上的封印显露了出来,红光泛起,已经损了一半的字体竟是从那额头浮了起来,飘荡在空中,咔嚓一声在琉璃破碎一般的声音中,四分五裂……
往昔画面纷至沓来。
“师父,我有名字了,能叫一遍我的名字吗?”
那个人有着最温柔的声音,带着她世界里所有的光,唤她,“阿无!”
她替那个人整理发髻,那人突然回首,眼眸是夏日清泉,让人心中清爽,展眉一笑,万花盛开,“阿无,好看吗?”
心动伊始,她便觉得这是最美的人,所处的地方就是世间最美丽的风景。
阿无,阿无……
耳畔全是她的呼唤,脑海里全是她的身影,百无璃一手捂着脑袋险些跌倒,及时撑住了地面,而身下的百木渠却是化作了一滩泡沫。
百无璃愣了愣,四处望了望,跌撞着爬起身,嘴中唤道:“师父……”
她朝前跨了一步,空中像是水面一样荡开一圈波纹,黑暗尽数退去,显露了山洞本来面貌,她急急的找寻百木渠的身影,便见着沉渊边上落下去的一抹白色衣角。
她痛心大呼,“不要!”
她飞跃过去,到了沉渊边上,一团黑雾从沉渊之中直冲而上,阴风刮得她睁不开眼,她勉力朝下望去,却是只见一团浓郁的黑暗,根本见不着任何人影。
心焦如焚,百无璃趴在沉渊口,直面万鬼厉吼,煞风阵阵,朝着这深渊她凄声呼唤:“师父!!!”
心如刀绞,曾经种种一齐涌来,她心底又喜又痛,喜不自禁,当初一直渴望祈求的她得到拥有了,疼痛难忍,她先前伤过她,亲手伤过她,又想起先前被苍落所控朝她动手,一颗心被反反复复煎熬。
渐渐的声音带了哭腔,越发急切,“百木渠!”
“百木渠,你说过不会再丢下我的!”
百无璃起身便也要朝这深渊跃下去,肩头被人拉住朝后带去,一抹红影自她身旁越过,那人回过头来,正是破除苍落阵法急急赶来的九州,她身上抱着一人,态度强硬,说道:“你在上面好好待着!”
说罢,在沉渊边一跃而下,声音遥遥传来,“九天,看好她!”
百无璃朝着沉渊边疾走了两步,去看时已经不见九州身影,再往前,赶来的凤九天便来拦她了,他道:“无璃,放心交给九州吧,她会带着她们回来的!”
另一边,沉渊里阴鬼前赴后继,齐齐朝苍落和百木渠袭来,为了将这两个味道鲜美的修士拉入沉渊。
百木渠黑炎防的密不透风,饕餮更是斩鬼弑邪,可哪里挡得住这永无止境的进攻,更何况沉渊灵力压制的厉害,她术法使起来十分吃力。
一炷香的时间,两人不过才向上行了一丈远,而且百木渠已经又服用了一粒丹药。
苍落见了,说道:“这丹药该是强行激发你身体能力的,不宜多用,你这样下去,迟早要在这里耗死,为何不给我松绑,我们两人齐力想办法出去,你也不用费心思护我!”
百木渠咬牙道:“给我闭嘴!”
给苍落松绑,无疑于纵虎归山,先前使得苦肉计不都白费了,若不是无涯在苍落身上,她现在早把人丢下沉渊了!
苍落忽的抬头望着头顶,幽幽道:“满月已经过了!”
这一个满月之日是无法再施展术法的了,又得等上一段日子了,苍落心情有些低沉。
百木渠一剑挥斩,激荡的剑气霸道的灵力将底下袭上来的黑影一分为二朝深处狠狠的切去,苍落偏过头来见了,轻声道:“不愧是百木渠!”
百木渠有些气喘,不去理会这人,哪知苍落又道:“你这丹药让你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了吧!”
百木渠猛的回身,眼神冰冷,朝着苍落走去一把提住她腰间锁链,转身提起朝上猛蹿,一口气已经上了一半的路。
如苍落说的,她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丹药效力在消退,她要护着苍落,这样耗下去两人真出不了这沉渊去。
身后阴鬼穷追不舍,百木渠飞檐走壁,且战且退,突的身形一顿,险些又滑下去。
饕餮剑插入岩壁,她站立其上,头靠着岩壁,倦极了,她看了看苍落,笑道:“苍落,我们上辈子是冤家。”
手探出,解了苍落身上的十殿阎罗链,百木渠喘息着,说道:“真是疯不过你!”她得出去,即使如了苍落的算计,她也得先出去,不能折在这里。
言罢,仰头服下第四粒丹药。
精神大振,百木渠调动全身灵力,三千浮屠使出,万千剑影压向鬼影。
苍落束缚被解,灵力复苏,然而她在一旁却是不曾有所动作,既不逃走,不同百木渠对抗阴鬼,也不再此时暗算百木渠,只是抬头看着上方。
只见一抹红影极速靠近,那人御土将一旁岩石延伸出一块来落在了上面。
苍落苦然道:“九州……”
此番拖得太久了,她失策了,九州已经破除阵法赶来,这次的事终究是不能让她做个局外人。
九州冷着一张脸,道:“苍落!”
苍落身子抖了抖,朝后退了些,如今这样,她是有些不敢再见九州的。
九州道:“将无涯还来,否则我让她沉尸沉渊!”
九州将臂膀伸了出去,她手上抱着的赫然是晴魑的尸身。
“魑儿!”苍落神色惊变,九州现身,她便晓得自己是强弩之末了,不过是在垂死挣扎,她知道如今九州对她已经铁了心,但没想到九州会直接拿着晴魑尸身态度强硬的威胁她。
苍落望着九州决然冰冷的眼神,心底愧疚折磨,恐惧撕扯,“九州,不要!”已然是方寸大乱!
“我上次便同你说了,再相见便是敌人!苍落,你知道我的性子的,我九州说到做到,将无涯还来,不要用威胁小木头的那一套来威胁我,大不了我陪无涯一起沉底沉渊,起先我便是要追随她而去的!”
苍落紧捏左手,紧紧的盯着九州怀中的人儿,心神煎熬,两人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对峙,胜率对半分,可苍落对九州存了一份心软,,做事再不能像先前那样果断干脆。
苍落心慌分神,抖觉身后杀去来袭,来不及防,只是一瞬之间觉着左臂一痛,一只手臂飞将出去,她左肩鲜血奔涌。
原是百木渠趁她疏忽,接到九州示意,悄然的动手,直接斩下苍落手臂。
九州飞身上前接住那手臂,苍落痛吟一声,捂住左臂跪倒下去,鲜血在苍白的脸上格外显眼。
九州离火探出将手臂灼的灰飞烟灭,里面一团微弱的白光飘荡出来,九州小心护住,收进怀中。
九州心中终于松了口气,看向苍落时,目光冰冷,她朝着百木渠说道:“小木头,用十殿阎罗链将她绑了,带回去受罪!”
那厢百木渠却是声音极其压抑,“九州,快带着师父先走,那些鬼灵要压不住了!”
原是沉渊阴鬼因着百木渠全力压制,无法前进分毫,三人才得了半刻的安宁,可百木渠经不住这么耗,已经开始力竭了,被饕餮剑压制的阴鬼已经破了几处防御,朝这边袭来,九州扔出几团离火将其烧的惨叫连连。
九州敛眉,便要朝着百木渠那里去,却见苍落突然摇摇晃晃站起了身,“苍落,你还想要做什么!”
苍落已经没了威胁她们的手段,若是有异动,她们能将她立即诛杀,若是这人失了智,不死心,那便只能落得惨死的下场!九州一想起苍落今日所做的事,便痛恨她这样不自爱!
苍落背对着九州,向着沉渊一片漆黑,沉默了许久,阴风阵阵卷着她的衣裳,背影那样单薄,孑然一身,伶仃孤寂,不知是否因着丧失了所有的希望,这人没了从前的潇洒意气,或许更早之前就没有了,剩下的只有一身荒芜,空洞的内心,空洞的身躯,苍落声音微哑的说道:“九州,是我对不住你,我们近千年情意,走到今日地步我也不想,你上去之后,也替我向九天说声抱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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