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雁容听着听着,觉得不儿这话好像不是在说自己,可她看不儿还在气头上,也不敢多言,只好默默听着。不儿骂骂咧咧嚷了一通,心中郁气消散不少。她平复了会儿,向秦雁容道:“说是要探万钧庄,可有什么计划?”
秦雁容赶紧点点头,说:“梓州原本就有我们的人。我先去跟他们碰碰头,雷震虽然不好动,但他那两个儿子却好下手。那雷重秋胆子小的不得了,可以先抓起来问问。”
不儿摇头道:“你别动他。他那鼠胆是装出来的,实际上怎么回事儿还不好说。还不如试试雷敬春,坏事做多了,总会撞到邪。但他功夫可不差,你要是应付不来别硬上,让法修帮你。毕竟是雾里探花,他那飞刀和软剑,够雷敬春喝上一壶。”
秦雁容欣慰的一笑,道:“谨遵少主令。”
不儿瞪着她道:“知道我是少主,就乖乖听话!对了,你把这个带上,”说着,不儿取下了头上的银簪,塞到秦雁容手中,道:“只是借你一用,早点完了事儿,给带回来。回来之后嘛…”
不儿坏坏一笑道:“就去跟法修成亲啦。”
秦雁容抬手就要打她,不儿飞身跳出屋子,高喊道:“玄叔!救命啊!雁容姐又打人啦!”
玄鹤和绫影听到屋外吵吵嚷嚷,出门一看,见是那两个丫头又闹了起来,相视一笑,回了屋里。玄鹤无奈道:“这俩孩子,哪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也不知何时才嫁的出去。”说话间,正好赶上韩仪敲门进来。他听到谷主的话,愣了半晌,目光十分的黯然。
绫影给玄鹤飞了个眼色,然后向韩仪道:“韩大哥,这是都准备妥当了?”
韩仪答说:“我这身无长物,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只是,”他望着玄鹤道:“谷主,万钧庄那地方,您让雁容独自去…我实在不太放心。”
玄鹤叹了口气道:“就是因为不放心,才让她自己去。我若是让你与她同去,她说不定就在哪把你甩了,这事儿又不是没有过。你给我暗中盯着她,少了根头发,都给我提头来见。听清楚了?”
韩仪这才明白谷主良苦用心,连忙点头。他谢过玄鹤,欢欢喜喜的退了出去。绫影心说,法修总是这样,默默守着,多往前迈一步也不肯。可他转念想想,自己还不如人家,起码人家还能守着个人。自己呢,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一睡不醒,欠了的债,也还不了,心里的花,也让他给掐断了。他只要想到那人的名字,身上就如针扎一样疼。
玄鹤觉得绫影脸色有些不对,问道:“云翳,你琢磨什么呢?”
绫影反问道:“玄叔,我这心脉,让人震碎了是与不是?”
玄鹤点了点头,听他喃喃又道:“既然震个粉碎,怎么还会情动,怎么仍惧伤怀,怎么仍有不甘,怎么…依旧,这么痛…”屋外阵风掠过,惊起一林飞鸟,鸟啼婉转,此起彼伏。玄鹤怔怔的看着绫影,实在不知当说些什么。
三日之后,秦雁容西行梓州,韩仪暗中小心跟着。绫影背着包袱揣着玄鹤的书信,南下南山,不儿则回了汴梁。喧闹了几日的墨黎谷,忽然又恢复了以往的寂静。玄鹤登上千线阁顶,取出怀中的琴箫,望着山林之间繁茂的春景,轻轻的吹奏起来。
一曲奏罢,他敲了敲玉箫,自言自语道:“一个人吹曲子真是没意思,还是让云翳把幽音拿回来,与他合奏好了…”
五 情动南山剑
第47章 1 青山依旧
锦绣南山坐落于汴梁城西南,距汴京不到千里。卢清晓带着一肚子的悲怆和不甘不日离了东京都,归心似箭,实在没有心情赏那路旁春景。他跨着良驹昼夜不歇,数日之后,便回到了哺育自己近二十载的秀丽山川。时至清明,春日迟迟,草木萋萋,卢清晓抵达南山山脚的时候,正赶上傍晚,天边晚霞拢着落日,金光弥漫在山林之间,莺雀在低空盘旋嬉闹,不时有些野物从草丛后探出头来。
卢清晓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在落日余晖驻足半晌,轻声道:“我回来了…终于还是回来了…”他拍了拍脸,赶走了那些偷偷冒尖的小思绪,策马前行,走到了山下长亭处。
亭子里驻守了两名南山弟子,他们遥望山下来了人,谨慎的迎上去。看清来者面容后,二人欣喜的喊道:“小师兄!你回来啦!”
南山七剑里卢清晓是最晚拜入师门,且最年幼的一个,所以后来的弟子们都这般称呼他。清晓上前对二人道:“总是要赶在二师兄喜日之前回来嘛,这段时间,山上没什么事儿吧?”两人笑着说能有什么事儿,还不都是老样子,便催他赶紧上山,说大家都盼着他回来呢。
卢清晓心里头暖暖的,觉得比起繁花似锦但是人情冷漠的东京都,还是这青山绿水更好,起码总有人念着他。他迎着春风牵马上山,走过长阶,就到了南山剑派的山门处。那山门高大巍峨,古意盎然,正上方有开山建派的祖师爷亲笔所题南山二字,两侧则书着门派宗训:侠贯青锋心中系,义如山重两肩挑。卢清晓自小念着这古训长大,事到如今仍觉得自己与这侠义之道还是隔着十万八千里,半点参悟不得。
他进了山门再往前走,便能听到齐整的喝喊与利刃相交的声音。他抬头看看天色,想着多半是弟子们在上晚课。不远处的门楼之上,早有眼力好的弟兄认出他来,于是高喊道:“小师兄!你怎么才回来啊!”
卢清晓寻着声音抬头望去,看到张张笑脸,忙冲他们挥手示意。喊话的那人从门楼上跃下来,跑到清晓面前牵过他的马,笑道:“大师兄前日还念叨呐,说你再不回来,他就亲去汴京擒你!”
卢清晓也笑道:“他久不出南山,识得去汴京的路嘛!”说完二人哈哈一笑。
清晓把马匹交与这人,自己背上包袱,跑过门楼,他不想去教武场上打扰大家练剑,于是径直朝自己的居室走去。
南山派几百年来发展壮大,从最初几亩地便够用的小山派,发展到占地数顷的武林名门。七剑的居所因袭旧宅,不与其他人住在一起,是个单独的院落,从正门过去,还得走上几里地。卢清晓闻着空气中熟悉的气味,品着身边鸟语花香,一面哼着小曲儿,一面溜达着。突然不知从哪蹦出个人来,从后面扑到他身上,把他整个搂住。那人喝道:“卢清晓你个混小子!放你下山就不见了影儿,你还回来啊!”
卢清晓吓的一激灵,他踉跄几步,把那人从身上甩下来,回头一看,是纯剑陆江白。卢清晓没好气的道:“四哥!你能不能别老吓我!我这赶了好几天的路累的要命,你就不怕把我骨头压折了啊!”
陆江白大笑道:“怎么,你回了东京一趟,从南山弟子,变成大家闺秀啦?瞧你那样子,怎么回家好吃好喝待了一年,反倒瘦了呢?”
卢清晓撇撇嘴,不想提这个,转了话头道:“这不是晚课吗,大家都在练剑呢。你怎么又偷懒?”
陆江白走过去伸出胳膊搭在清晓肩上,勾着他一边走一边说:“哎呀,晚课嘛,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再说这两天师父不露面,大师兄又忙着给二哥筹备婚事,我能逃就逃了呗。一会儿你看到大师兄,可不许揭我短儿啊!”
卢清晓心说你怕我告你,你还讥讽我,真是本性难移。他把陆江白的胳膊从脖子后面拽下来,道:“大师兄只说让我三月回来,到底哪天办婚事啊?”
又冒出来一声音答道:“五天之后,三月十三,丙寅日。”二人闻声回头看去,见一人提着长剑叉着腰,正怒视着陆江白。
那人道:“一眼没看好,你就跑!师弟们在勤修苦练,你乱跑个什么!你好歹也挂个纯剑的名号,你怎么给人家做表率!”
陆江白毫不示弱的瞪回去说:“你不好好看着师弟们练剑,老盯着我干什么!我说宋炜,你是看上我了,还是跟我有仇?怎么天天追着我不放!”
宋炜气他不过,拔出灼光剑劈头便砍,怒道:“师父闭关之前,吩咐你我二人好生教导师弟们习武!你整日不见踪影,我不找你找谁!”
陆江白把身边的卢清晓往前一推,自己嬉笑着跳开,道:“你我二人是人,离了我你就不是啦?你自己看着他们就行了,非扯上我干嘛!咱们清晓回来啦,不然你带着他去呗!清晓可跟我这招人厌的碎嘴不一样,大家喜欢着呐!”
这俩人心说你也知道自己是招人厌的碎嘴,平日里还不少说几句。陆江白冲他俩吐吐舌头,飞身跃上房檐,几步就不见了踪影,宋炜提剑便追。
卢清晓见状忙喊道:“三哥!大师兄他们在哪呢啊?”
“瀛书堂!”耀剑留了一句话,便去抓陆江白去了。
卢清晓看这俩人嗖嗖的没了影儿,想着果然如长亭弟子所言,这一年不见,山上什么变化也没有,搞不好再过十年,也还是如此这般吧。他先去了山侧的七和院把行李包裹都放下,随即便向瀛书堂走去。南山山前这一面是正院,里面除了弟子们日常习武的教武场,还有武场东侧七剑所住的七和院,武场西侧弟子们的居所敬谨院,武场北侧理事训道的希贤院,及希贤院后面掌门所住的慎修院。希贤院里有正堂瀛书堂,及一左一右两个偏厅。此时,重剑慕怀风正和仁剑柳昂在堂屋里商量仁灵大婚那日,瀛书堂的布置和婚礼的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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