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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孤忠 完结+番外 (天边的月)


  岳飞用目光注视着吕祉。以高官而论,这样的目光太过清澈,不够矜持稳重。吕祉下意识低了头,预感到岳飞即将说的话。
  “安老,我到平江府已经有两天了,见过了官家天颜与诸位相公,也不过是些泛泛而谈。如果没有特别的安排,我正打算请辞回鄂州。”这其实已经是在委婉地询问吕祉可能的人事变动。
  “我不知道岳少保听见了什么样的风声。”吕祉有意将音调放平,他在说服人的时候,通常喜欢让自己的音色变得更加温和,“也不知道特别的安排会是什么。不过,我劝少保一句,不要将风言当真,一切都听从朝廷的吩咐,大计自有相公们主张。春风得意的时候要这样,若是自觉得受了委屈更要这样。就是相公们有些错处,还要扪心自问说了可有好处益处?若是没有,便不如不说,只悄悄去做,便如韩相公。岳少保还请善自体会。”
  一番话说完,不要说岳飞,连黄纵都露出了惊奇地神色。韩世忠利用朝廷议和使传假消息欺骗金人,取得大仪镇之捷的行为,某种程度上不异于欺君。上一次敢这么说的幕僚,已经被他贬斥了。不过他不是三岁的小孩子,立即分辨出来吕祉绝没有恶意。只好道:“我都一一记下了。”
  黄纵补充道:“岳相公如此说,便是一字不落地背下了。”
  吕祉见识过岳飞惊人的记忆力,自然知道这是实情,也明白黄纵的警告之意。什么忠臣什么死谏,对于岳飞而言,保全自己才是第一位的。可他又不能告诉岳飞实情,看来,非常之世,武人不可泥古的道理,只能慢慢开导。“不只要记在脑子中,更要记在心上。”
  吕祉还想再说什么,忽然有探马传来军中飞报,说是抓到伪齐死间三十名。
  “派出这么些探子,刘豫逆贼是打算干什么?”
  “这些人聚集在鄂州意欲放火,烧毁大军仓储,不想尽数被张太尉前军拿下。已经查问明白,刘豫沿江各镇俱都派了死间,做纵火之事。”
  黄纵冷笑一声,“刘豫真是涨本事了。”
  吕祉心中一凛,若是刘光世太平州辎重被烧,怕是神仙也不能护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岳飞送礼情节综合他给黄彦节送钱给赵鼎送书信,给韩世忠送战船,不同的人不同的处理方式,虚构而来。


第26章 千古英雄手(6)
  吕祉这顿饭着实吃的没有滋味。一是国丧期间,驿馆削减了肉食的供应。二则因为吕祉想着伪齐奸细入境,恐怕会造成重大损失,多少有些食不下咽。
  岳飞看出来吕祉心不在焉的样子,安慰道:“张宪的军情探报同时知会了沿江各大军,谅来此时刘宣抚韩宣抚等人已经晓得了,断不会出什么大事。安老且着意加餐。”他说着给吕祉亲自布菜。
  吕祉看着青绿的莴苣,心中更加烦闷。似刘光世岂是一纸通报可以调动的?何况岳飞也没担保其余诸军会像岳家军一样安然无事,而是说“不会出大事”。烧掉半座城池的大事自然不会出,可这些仓储尽是民脂民膏,被伪齐焚毁一个监仓,都会让他这种一分钱恨不能掰两半花的心疼不已。
  黄纵作陪的时候是基本不吃饭的,往昔他还要替主将劝客人酒,这次恰好省却了这道程序。吕祉的窘态他都看在眼里,左右桌上也没几道菜,索性用手指虚画出一个棋盘,“譬如弈棋,伪齐这步棋到了岳相公这里就成了死棋,已是定局。在沿江各处,却下成了劫棋。所谓棋劫相持,争行先后,稍有不慎,或成彼利。然而朝堂之上,诸位相公都是各中高手,下一步可以观三步。安老,还是暂且先尽盘中餐,再做惊人举,如何?”
  吕祉哭笑不得,黄纵这嘲讽朝廷诸公无远略的语调太过明显,却又偏生挑不出礼来。谁说岳飞幕中只有忠臣义士,这不就有一个现成的陈平辈?只是这些人或早或晚都离开了岳飞,比如他与薛弼。他点头应道:“循圣(黄纵)适才的劫争讲得精妙,不知对今日天下局可有高见?”
  黄纵一拱手,“一介腐儒,怎么敢当得起高见二字。不过想来世事如棋,左右是看棋眼做在何处罢了。劫争不如不争。”
  称颂自己家主帅也这么拐弯抹角,吕祉哼了一声,应道:“我明白了,循圣的意思是什么都不如岳少保这般一力下成死棋,奠定胜局来的爽快。圣人说了,有话直说,黄机宜可是愧对了循圣这个好字。”不过黄纵确实说出了关键,局眼就是岳飞。
  黄纵难得的有些脸红,岳飞再也忍俊不禁,拍了拍黄纵肩膀,又拉着吕祉的手,“安老,你有事情在身,我就不耽搁你时候了。届时,还要请安老向赵张两位相公献言进兵的大计,最好就是今年,再不能延误时机了。”
  “断不负少保的重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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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祉离开驿馆,便火急火燎地敢到政事堂。他可没想到,张浚的单间阁子里还有一个人,刚调任兵部侍郎的张宗元。
  “安老,我看你该取个号,就叫做及时雨。□□叨你呢,你就出现在眼前了。看你这一头一脸的汗,”张宗元顺手递过毛巾,“擦一把,让你看一番妙论。”
  吕祉的满头汗纯粹是急出来的,他哪耐烦看什么妙论,直接道:“张相公,刚刚得到了沿边急报,说是……”
  张浚挥挥手打断吕祉,“什么急报也先等看完这文章再说。安老,你文笔好,可再润色一番。”
  吕祉无奈,接过一张写满了的字纸,满心不情愿地看了开头第一句,不禁暗自叫绝。却原来这是陈公辅写的论攻守文。“攻虽在所急,而守之尤在所急,此句开篇名义,振聋发聩。攻虽为难而守之为尤难之句,则道出了攻守大势。端的礼义兼备的好文。”吕祉赞道。奏章虽然名为攻守,然而通篇只为官家谋划守之一策,真是文笔老道,妙揣陛下的心理,可惜吕祉不能就此点大肆赞扬。“只是国佐欲守何处?如何不在奏章中明言?”
  张宗元笑道:“说得好?如何不在奏章中明言呢?”
  吕祉愣了愣,瞅着特意用浓墨点掉的地名,沉吟道:“这里面说,此地至关重要,非得选择威望高的大臣措置,想来是名邦大郡,莫非是?”
  吕祉心里想的两个字呼之欲出,却被张宗元打断道:“不要说出来。知道便好。”他便知道必然是淮西了。
  “没有定论。”张浚语调低沉,显然很是苦恼,“官家被那帮小人围绕着,见到我的时候,心智似乎向了北方。见到其他人后,却又改了主意。一天里见到他三次,便会有三次不同的答复。真是腐儒误国!”
  这是张浚第一次当着下属指责赵鼎,虽然是不点名的,但足以说明两人裂痕已经不可弥补。“一定要遣使,好吧,就遂了他们的愿,遣使。只是遣使是奇计,也得要有向前的正计。却又不知廉耻地推三阻四,说什么建康去不得,却全不知道怎样做才能振奋天下人的士气!我便也不说进取,只说一个守字,如何守得完备守得滴水不漏,让这些人知道什么叫做兵家谋略。”
  张浚发泄了一通牢骚,方才想起来问吕祉,出了什么事情让他如此慌张。
  吕祉听了之后,简直是愁上加愁。迁都之事还在游移不定,又与罢免刘光世纠缠做一团,岳飞请求出兵的托付也更不能说了。他就事论事说了一遍情由,然后道:“伪齐派间谍入境纵火,岳飞虽已移书诸路,然而都督府也宜着诸军严防奸细,我打算去趟刘光世淮西一军的驻地太平州,亲自督办防范事宜。”
  张浚听后却不做任何表示,静坐良久,默然不语。
  吕祉不得不解释道:“张相公,下官曾在淮西督战两旬。淮西一军纪律松散,再不能以常理判断。做一件事,非得有大气概之人催督,刘光世方才肯略加留意。如今他若只收到岳飞移文,怕是即刻束之高阁,再不肯交办给底下人严查的。王德郦琼辈自然也乐得清闲。”
  “岳飞做的很好。”张浚终于开口道,“就照岳飞的意思办吧。”说话时竟然露出了一丝阴寒。
  这是何意?吕祉心内一沉。
  以张浚的聪明才智,本应一点即透,此时他却不做半点进一步的表示。吕祉不得不强压下心头不祥的预感,耐着性子继续解释:“刘光世一军防守疏漏之处太多,即便是两个弱质女子,只要使些财物,也能轻松地从他大营中偷跑出来。这件事是我与张侍郎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以此逆推,虽则监仓重地必然有重兵看守,然而伪齐的奸细混进去也容易的紧。所以我才想请一道相公的鈞旨,这绝不是无事生非。”
  说到这里,张浚忽然望向张宗元,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小娘子。”他语调轻慢,又道:“是什么样的小娘子被你和安老遇见了,让他念念不忘的?”
  吕祉气红了眼,他已洞见张浚的心肝。张浚显然就是打算任凭伪齐烧毁梁储,以坐实罢免刘光世一事,所以才会不阴不阳地说些不着边际的事情。以前他虽然不太满意张浚骨子里只以收复中原为限的方略,但毕竟张相公还是朝中最有进取之心的大臣。而今,他则第一次生出了取而代之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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