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叹了口气,不置可否,于是此案不了了之。三日后,萧府上收到一封匿名信笺,上书:和气生财。萧煜烧了笺,一笑置之。
元月初六,立储大典如期举行,云涣入主东宫,威风凛凛。可方大人终究还有桩心愿未了,他翻开册簿,在三省六部之间一一勾画,目光落在了“阅天营”之上。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开始切入本文的大框架,主要涉及的两个国,云梦在北,九界在南。
云梦此时弱于九界,经常挨打。
青颜,现在是个很虚荣的孩子。
第4章 银州
自南巡吃了教训,青颜足不出户已有三月。他不思过,只赌气,把那夜明珠投进井里,怨道:“说话做事不得自由,活着什么意思。”这一折腾,齐林心疼,又日日来陪,软言安抚,二人和好如初。
朝中官吏知青颜公子在齐将军跟前说得上话,私下里又是送礼又是宴请。大事,青颜遣凝烟去雨花阁问叶管司话,小事他嘴上说一两句便能办成,不再频频费心。
一回生二回熟,加上阁里练就的逢迎功夫,青颜结识各路人物,初有通达之势,再无旁人敢提他昔日出处。
兰香院里,古玩珍宝琳琅满目,比齐府的大堂还要阔气奢华,而素有铁桶之名的阅天营,半年之内竟也挤进无数纨绔子弟。
真叫青颜卖命的,非金银富贵,亦非教养之恩,而是那番做人上人的滋味。低眉顺眼惯了,做梦难料今朝,他明知自己是棋子,却云里虚荣,甘被利用。
年节,皇宫夜宴汇聚群臣,三百酒席排场比天大。各朝臣衣冠整齐,谈吐规矩,连太子云涣都一身朝服,正气儒雅。
戌时,齐林入宫,携着青颜。金门太监高声报:“阅天营赤霄将军齐林,入宴。”而齐林驻足不前,笑了笑道:“这儿还有一人,可是不识?”
小太监清了清嗓子,接着报:“阅天营乐师青颜公子,入宴。”
届时皇帝御驾未至,这一声“入宴”格外刺耳。第一个不能忍的便是南正。南大人正派,铁骨铮铮,连皇帝都敢骂,哪里还认齐林这妹婿。
当众臣之面,他张口便是一番教训,十分凌厉。彭昊圆场,赞青颜之琴技,妙语连珠,而南正不屑道:“淫词艳曲,不堪入耳。”闻言,青颜浑身一颤,忙拽着齐林躲开了是非。
酒过三巡,一派歌舞升平,情景乐融融,皇帝面色红润,笑意盈盈,闲谈道:“齐将军的小乐师,俊美无双,倒是伶俐得很。”一旁的萧皇后掩袖,低声提醒道:“陛下,雨花乱礼,恐国法不容。”皇帝便只好顾着礼数,缄口不提。
见皇后已把意思点到,萧煜满意地拉着吏部林昀对饮。二人皆乃大公主云冰之党羽,关系紧密。萧煜叹息道:“可惜了,若齐将军不能为我所用,则必除之。”林昀一向明断,咥下暖酒淡淡问道:“是公主之意?”
萧煜点了点头,林昀便欠身一礼,道是银州那边自会安排。宴毕,朝臣请辞归府,而酒肉余味仍飘香,馋煞不知多少苦寒人。
享了皇宫美宴,青颜气色都不同以往了。三月里鸣鸾山诗会,他端着架子等碧树请了三次,才披着一身富贵云丝悠悠赴约。
碧树倒还是文雅自然,那双眼里无论看进什么,都依旧如水清澈。这日流觞曲水,文人雅客甚多,青颜飘飘然落座,叹道:“这一段,户部、礼部几位大人频频来请,惹人心烦,还是鸣鸾山里清静幽谧,能避俗世纷扰。”
碧树亲切一笑,道许久不见,要倾心相诉。提起旧事,二人聊到泽霏。泽霏还是老样子,话比冰寒,嘴比蛇毒,既得罪恩客又得罪管司,常挨打。碧树说,有时他挺羡慕泽霏的勇敢和不羁,而青颜却笑他痴傻。
青颜忍不住炫耀,上至皇帝,下至百官,全都“不经意”挂在嘴边。碧树起先也说了几句眼下生活情形,渐渐地却沉默了,只和气地听着。
青颜道:“你怎不言语了,可是身子有恙?”碧树避开,望着溪水叹气良久。青颜悄声道:“不该说这些,你别恼。”
碧树又叹了口气,轻轻为青颜弹去肩上一片碎叶,道:“贱如枯叶,风起而高,风止而落,纵沾过阳光,染过雨露,又如何逃得过沟渠归宿。你我,该知足常乐的。”这番话,青颜权当妒忌,却寒了他整整一生。
子时,夜深人静,中书省却灯火通明。南池道银州一县令,强征赋税打死三口人,引发民变。消息八百里加急,累死六匹流星马,不日便要抵达皇城临安。
方拓手中死死握住南池道送来的鱼传尺素,召来彭昊等一干心腹,欲将事态强行压下。彭昊道:“暴民已成燎原之势,安抚恐难平乱。”
方拓听着手下议论不语。彭昊又道:“只要萧煜不动作,南正不搅局,先镇压了叛乱,再大事化小,皇上他老人家不会过问。”
施墨摇了摇头:“地方要平乱,就得兵府调兵,萧煜必插一手。”彭昊道:“那便绕开,从独立于兵部和地方兵府的阅天营调人。”
方拓扬扬眉毛,轻咳一声,问道:“那个县令,在谁手上调去的?”彭昊额角渗汗,羞愧道:“是林昀,侄儿疏忽了。”施墨道:“当年之仇,青阳公主没忘。”
后院起火,不管谁人所放,都只能自家扑灭。方拓叹了口气道:“赶紧办事去罢。”
彭大人鼓起精神,连夜里四处奔走,上下交代。待万事俱备,他坐着一顶官轿行至渡口茶舍,正要叫小司去传信,不料叶飞已到,且是恭候多时了。
雨花阁的消息,素来比官道上快出一截。叶飞开门见山道:“阅天营两员副将皆已是方家亲信,不知小的还有何事能为大人效劳。”
彭昊道:“派兵遣将,还不得让齐将军点头嘛。”话止一半,见彭昊面色冰寒,叶飞闭上眼,叹了口气,道:“小人这就让凝烟凝雪做计。只是事情办完,可否为青颜公子留条活路?”江水滔滔,彭昊望着过往船只,摇了摇头。
天明,凝烟凝雪脸也没洗,踉踉跄跄扑倒在青颜脚下,哭叫道:“公子救我。”青颜刚醒,睡眼惺忪。凝烟道:“家中无人,爹娘在银州让暴民给抓去了。”
青颜不知二人底细,思来想去总觉事有蹊跷,复问:“去年随爷南巡,见各道设有兵府,主平乱之职。出了这事,他们不管?”
二侍童说不清道理,只以泪洗面,悲恸欲绝。凝烟瞧了瞧主子颜色,哭道:“公子不能搭救,我们只好去求碧树公子了。”如是,不能不救,青颜一口答应。
银州腥风血雨,到了临安的朝堂之上,成了一星半点的小骚乱。萧煜装傻,南正不知,皇帝信八方太平,朝臣不敢不信。是故,齐林不以为意,私自准了那两员副将带兵平乱之请,对青颜道:“颜儿放心,爷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军马开到银州,昏天黑地一片杀戮,血流成河。官府义正言辞,说是平反,对一切熟视无睹。安南军晋瑜大怒,质问阅天营两位副将道:“朝廷未下军令,尔等竟这般放肆?”副将回道:“剿杀乱党,何须多言。”晋瑜道:“银州苛政,实是官逼民反,不可不察!”不想那副将却置若罔闻,涂炭不止。
晋瑜不忍,带着两把锄头行千里路,进了临安城。齐林设宴接待,却当场被那沾满鲜血的锄头噎住了胃口。晋瑜道:“将军睁开眼看看罢,这就是‘暴民’所持之军械。”齐林一惊,皱眉问道:“银州之民,为何要反?”晋瑜倒也不急了,坐下来把故事又讲了一遍,齐林丝毫笑不出来。
却不知,晋瑜进城的消息早已传至方府。方大人请齐将军次日城郊凉亭相见,道是有一坛十年好酒,静待良人。
阴雨绵绵,肮脏天气,齐林纵马赴约,见师父江桐也一并立于亭下,心中泥泞。侍者煮酒,方拓道:“银州之事,非有意相瞒,老夫亦有苦衷……”然苦衷种种,齐林一字没听进,冷冷回道:“此罪滔天,恕齐某不能相容。”
方拓不惊,笑道:“如是说,则将军亦卷入其中,罪责难逃。”话说开了,江桐面色不好看,也劝道:“权当为了齐家百年功名,慎行呐。”
齐林道:“无功之臣,不耻于名。”江桐道:“你能做上赤霄将军,全靠方大人提拔……”方拓咳了咳,摆手止住这话:“罢了,不提当初。齐将军,这事捅上去,皇上第一个追究的绝不是银州官员之疏,而是你擅用军权之罪。”
齐林不惧威胁,正色道:“有罪当认罪,仰不愧天。齐某今夜便会拟好折子,明日上奏,请二位自重。”语罢,甩袖便走,江桐欲拦,被方拓一个眼神拦下。
望着一骑绝尘而去,方拓自饮佳酿,叹道:“终了,还是喂不熟他齐家人,可惜了。”江桐道:“若真在御前挑明真相,大人不急?”方拓道:“古往今来,哪个皇帝愿意光明正大地承认是自己逼反了百姓?叛乱就是叛乱,刁民就是刁民,他齐林为刁民说话,死路一条。”
齐林上奏澄明银州血案之真相,领罪自辞赤霄将军之位。然折子在中书省淹了三月,抵达天听之时,银州早就换了模样。皇帝训斥方拓几句,真正忌惮的还是齐家拥军自重。
相似小说推荐
-
春风 (北境有冻离) 微博2018-5-30完结古代架空,私设娶男妻正常,双儿身体构造和男人一样(不是双性人),但是可以生子。薄情幼稚渣攻X隐...
-
先帝归来 完结+番外 (不负东昏) 晋江非V高积分2018-6-16完结以下为本文文案:天顺15年春,帝都叛乱,敬帝亲率护卫三千镇压。于南城口与敌激战,帝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