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 (北境有冻离)
- 类型:古代架空
- 作者:北境有冻离
- 入库:04.09
“爹,你说是什么,”秦纵握上他冰冷枯瘦的手,声音里尽是痛苦,“只要你说,只要我做得到,儿子什么都为你做。”
“纵儿……好孩子……你长大了,爹就你这么一个儿子……秦家也就你一个男孩,你姐姐的孩子,那是要冠着皇姓的,”秦老爷的声音发抖,他的手也在抖,“我想要看到一个孙子……我想要看你延续我秦家的香火。”
“爹……!”
秦纵说不出话来,支支吾吾的,视线落在他父亲的手上。
那双手已经不像儿时记忆里那样宽厚坚定,在病痛的折磨下,它变得干枯而无力,似乎是在见证这些一瞬即逝的时光。
“我知道,你喜欢谢春飞……所以就算他是谢安之的儿子,我还是纵容你把他娶进秦府,可你也该知道,爹不是什么都能忍”
“爹,别说了……”
秦纵惊恐地看着父亲,他刚刚说的,是他和父亲之间最大的约定,也是他最大的软肋。
秦家老爷一掷千金,什么消息查不到?
早在谢春飞嫁进秦府前,他就知道了谢春飞是谢安之的孩子。虽然大部分人都心知肚明,谢安之完全是被丞相暗杀,可是碍于权势,谁也不敢指责半个字,真相就这样掩在了那场“意外”的走水中。
丞相不知谢春飞还活着,若是叫他知道谢春飞的存在……那便又是一场浩劫。
秦老爷把秦纵叫到书房,谴退了所有下人,把谢春飞的身世告诉了秦纵。
秦纵沉默地听完,竟然是跪在了秦老爷脚边。
他哀求一般地抓着秦老爷的袍角:“爹,求求你,这件事情,就我们两个人知道,好么?”
秦纵最后用下半辈子的自由做了条件。
他再也不能像话本里看的英雄那样,仗剑走天涯,一人一马一江湖。他要永永远远地留在上京,看好秦家绣庄,将绣庄的生意经营得更加繁荣,接下父亲的担子,再也不能离开一步。
他答应了。
只求他的春飞哥哥,下半辈子也继续做个普通人,不再被父辈的恩怨缠扰。
秦纵想起这些,心里就闷得慌,他咬着牙,看向形销骨立的父亲,一字一句道:
“我明白了。”
秦老爷抓着他,长叹一口气:“秦纵,这是爹唯一的心愿了,你就当在我走前,让我高高兴兴了无牵挂地走吧。”
“爹,外头海棠开了……明年,你抱着孙子看海棠,好么?”
秦府栽着一片垂丝海棠,一到四月,开出一片嫣红的云雾。
谢春飞坐在窗子前,望着不远处的一片海棠花发呆。听着身后熟悉的脚步声,也没有回头,任由来人抱住自己。
“春飞。”
秦纵的头埋在他肩膀上,声音有点闷闷的。
“怎么啦?”谢春飞听出他情绪的低落,小心翼翼问道,“老爷子不是醒了吗?”
“春飞……”
“嗯?”
“春飞,给我个孩子。”
秦纵抱住谢春飞腰肢的手猛地收紧,勒得谢春飞有些喘不过气来。
“阿纵……?”
“求求你……春飞……给我个儿子。”
春光融融的四月天里,秦纵的声音里,竟是一片比冬风还要肃杀的痛苦。
【七】
谢春飞拦不住他抽掉腰带的手,更拦不住他渴求的亲吻。
最终只能是半推半就,在床上被秦纵弄得气喘连连,眼里含着泪光,扶着秦纵的肩轻轻喊他:
“阿纵……轻一点……太满了……呃……”
平日里,只要他喊一声疼,秦纵就会停下来。然而这一夜,他没有。
他发了狠似的拼命挺腰,擒着身下人的脖颈,轻轻舔着谢春飞的喉结,又忽地一口啃咬在颈侧微凸的血管上,像是一只凶猛的野兽,让谢春飞完全不敢推拒他。
秦纵实在是反常极了,又似乎是困兽的发泄,总而言之,这是秦纵第一次对谢春飞失了控。
谢春飞不知道被他翻来覆去地弄了多少回,只记得甬道里不断地有新的滚烫的液体,灌得他小腹饱胀,整个臀间腿根都是湿哒哒的一片,格外狼狈。
最后谢春飞连攀着秦纵的气力都被折腾没了,只能奄奄地躺在枕头上,细细碎碎地喘着气。
秦纵只是翻来覆去地在床榻上求他:
“哥哥,我想要个孩子……求求你。”
第二天他醒得很晚,但身子倒是干净的,想来是昨夜体力不支晕过去后,秦纵抱着他去清洗了。
外头淅淅沥沥地下着春雨,谢春飞抬眼一扫,看到了站在窗子旁的秦纵。
这还只是初春,下了雨,外头凉的很,他只披着一件单衣,看着半开的窗子外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谢春飞单单是瞧着他的背影,都能品出一番孤独与疲倦。
是什么……令他现在变得如此沉郁?
谢春飞想起来二十岁的秦纵,打马而来的秦小公子,笑得眉眼弯弯,捧着一大束落霞谷崖下采的野花,不由分说地就要往他怀里塞。
那时候的秦纵,似乎是真的无忧无虑,心里没装事情的。
谢春飞想起这些事情,心里就不是滋味。他是不明白,为什么他嫁到了秦府,都顺了秦纵的心思,秦纵却还是这么不快乐?
“阿纵……那里凉,不要吹着了。”
秦纵侧了身子,把窗户掩上,然后走到床前道:“醒了?”
“嗯,”谢春飞从床上支起身,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你昨晚可折腾死我了。”
秦纵接住他的手,沉默了一会,最终只是低低吐出三个字来:“我的错。”
“阿纵想要个孩子吗?”
秦纵不说话。
谢春飞却笑了笑,道:“我明白了。”
外面下着雨,天色灰沉沉的,一如两个人的将来。
自那天后,檀木盒里的药,谢春飞就没有再动过。
他不服那避子丹,小腹便会隐隐作痛。贺溟曾告诉过谢春飞,避子丹里特意放了些调理的药草,在起避有子嗣的作用同时还能调理小产的身体。
可是他的肚子里,却迟迟没有动静。
秦老爷终于没能撑到第二年的海棠花。
也没等来秦家的香火。
七月底,秦老爷已是病入膏肓,药石无灵,整日躺在床上,已是进气少出气多,走到了尽头。
这天,秦老爷精神好了不少,要家里的人都去院子里,他要交代些事情。
秦家上下都明白,这是回光返照,交代的便是后事了。
他同管家说了府里的安排,安慰了秦夫人,交代她要将那对他最喜欢的瓷瓶一同下葬,又把绣庄的生意正式交给了秦纵,要谢春飞好好待秦纵。
这些话说完了,便要秦纵推着,两个人单独到后院里走一走,谁也不许跟来。
“纵儿,我记得,刚有你的时候,我过了五十岁的寿辰,你就闹着出来,那时候折磨得你娘疼了好几天,才肯出来哭闹,那时候你才这么一点……”
秦老爷双手比划了一下,眼角的纹路褶在了一起。
“爹……”
“那个时候,我就觉着,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我秦家终于有后了,你娘也不用整日对我抱着一份亏欠。”
他的声音很慢,被风一吹,字眼就要模糊地散去似的。
“没想到,一眨眼,你已经这么大了,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秦老爷笑着咳了两下,闭上眼睛轻轻地叹息,“我知道你的心愿是闯荡江湖……你可怨爹?”
秦纵眼角湿了,哽咽着吐出两个字来:“不怨。”
“好孩子……爹要走了,你总要自己照顾自己了……”
“爹!”
“纵儿,爹只有一个心愿未了……秦家只有你一个独苗……答应爹……无论如何,一定要留个儿子,不要让秦家在你这里断了!”
“我答应你,爹,我都答应你……”
“好,好……”
秦老爷叹出最后一口气息,倚在轮椅上,松懈了身体。
秦纵趴在他膝盖上,眼泪洇湿了一大片布料。
该走的,从来都留不住。
秦府挂了白绢,秦纵跪在灵堂跪了两天两夜,滴水未沾,不曾闭眼。
头七的时候,秦纵喝了一坛酒,才睡了去。
第二天早上,他抱着谢春飞就呜咽了起来。谢春飞抱着他,轻轻地拍着他的背,低声劝道:“阿纵,别哭了……生死有命,你这样爹也不会走得安心的。”
“春飞,我,我爹死了,他真的这么走了……”秦纵趴在他的肩头,哭得撕心裂肺,“我爹没了……”
他比谢春飞小了六岁,到底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谢春飞搂着他,也没有再说话,只是任由他抱着自己。
这场眼泪,秦纵憋了很久了,从初春时父亲病了,到夏末仙逝,四个月里,他每日都提心吊胆,一直都在强撑。
可是在谢春飞面前,他心里最后那道防线终于被打破,秦纵想,若是叫春飞哥哥看见了他的眼泪,也没什么关系的。
毕竟,在谢春飞面前,他永远都是那个爱哭的孩子,而不是秦家公子。
“春飞……等忙完这阵子,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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