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殿下让您赶快回去。”茂林总算找到了长随,很是开心,忙挥手示意轿撵停下来,三两步走到他们身旁。
明柯已勉强提得起几分气力,听到此话,推开了长随搀扶他的双手,淡淡说道:“大人先回去吧,我随后到。”
看了看明柯现下的这般模样,又看了看还在原地不挪步的长随,茂林急了,“大人,待会殿下等急了。这位哥哥就交给我吧,您先回去复命。”说罢,走上前,伸手搀着明柯。
长随想着在这内宫里该是不会有问题,况且有茂林陪着,敬帝怎么也不会出事,犹豫了一下,就跳上了刚才茂林乘坐的轿撵,招手示意轿夫即刻回昭平殿。
换成了茂林陪着明柯,一路上走走停停的慢慢回了昭平殿。
窗外传来清脆鸟啼,屋内已是日光大盛。
长孙祈仪从昏睡中醒来,还未睁眼就觉得累及,全身像散了架般的酸痛,好似昨夜奔袭了几千里。昨夜……他猛地睁开眼,从床榻间撑起身,入目的周遭却是个陌生的环境。
“原来昨夜发生的一切真不是自己的错觉。”长孙祈仪喃喃,就像是一下子丢失了最珍爱的宝物,他的脸色渐渐变得惨白,衬着空洞的眼神,看了只叫人心疼。
然而无人来怜悯他,他亦无须他人怜悯。
“殿下,当断则断。”曲飞章已自斟自饮多时了,若是长孙祈仪还不醒过来,可能他就会想要亲自动手了,毕竟他可从来不是个有耐心的人。
即使他还是花算盘的时候,他的耐心也不过只给了何文一人罢了,到头来……不提也罢,曲飞章扔掉了杯子,仰起头,提起酒壶抬手直接往嘴里灌。
长孙祈仪没想到屋里还有其他人,听到有人说话,第一反应就是拉起了被褥将自己遮盖好,随后才看向了声音来源处。
衣衫不整,敞胸露怀。
这八个字是长孙祈仪对曲飞章的第一印象,待到看清楚他的面容,倒是一愣,这个人,居然跟宫里收藏的一幅画上的人有八分相似,如此便不自觉地盯着曲飞章看了许久。
“你莫再看我。我这人可不喜欢被占便宜,别人欠我一点儿,都是得变着法讨回来的。”曲飞章喝了一晚上酒,却是越喝越清醒,余光看到长孙祈仪在打量他,就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与此同时却是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算盘,可惜摸了个空。
他愣了一下,然后收回了手,又把另一只手所拿的酒壶给放下了,双手轻抚自己的胸口,刚才那一刹那,心突然就痛了。
被人这样一说,长孙祈仪也有点儿不好意思了,慌乱地收回目光,又把平日里那个清清冷冷的元君样子给端了出来。又想起了刚才这个人说的话,想到此刻自己身在异地,才后知后觉的生出了警惕之心,“你是谁?”
“曲飞章。”
曲家,长孙祈仪是知道的,甚至可以说是十分了解,不过,“我父亲同你们做了什么交易?”他突然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可是他不敢再细想下去。
“殿下不是已经猜到了吗?”曲飞章重新在桌子上拿了个酒杯,放在手上细细把玩。
作者有话要说:
删删改改,总是不满意
天色已亮
亦知实在短小,但我争取早日粗长(认真脸)
早安,小天使们
第34章 初现端倪
“本宫不懂你在说什么。”长孙祈仪低头,三千青丝如瀑流下,遮掩了他此刻面上的表情,紧紧攥紧的拳头却透露了他此刻复杂的思绪。
先前自称是我,现在自称却变成了本宫,这人脸变得倒挺快,曲飞章笑了笑,心想这又是个擅长自欺欺人的人。
这般想着,自然就又把视线投注在了长孙祈仪身上,这才发现这人用被子把自己遮盖的严严实实的,于是曲飞章低下头打量了下自己敞开的胸怀,这才想到了这般装束对这位素来讲究规矩的太君是有点儿不妥。
虽说他自己不怎么在意这些,但还是抬手拢紧了领口,毕竟他们要谈的是一笔大买卖,双方心情愉快才能合作愉快嘛。
想到此处,曲飞章倒是挤出了个笑容来,眉眼弯弯地答上了一句:“只要长孙家主懂即可,殿下的路自有人帮您铺好。”
他也没管长孙祈仪听了此话有何反应,转身走向屋内的衣柜,末了才添上一句:“殿下您有一个好父亲。”真让人羡慕得紧啊,曲飞章想到一些往事,突然有点儿小伤感。
长孙祈仪自是不知道这人的情绪为何又突然低落,只是回想刚刚看到的这人的笑容,更确定了这人同宫里收藏的那幅画所画的无名氏之间一定有什么联系。
那幅画,是那人的珍爱之物,他也不过是偶然间才得以一见,况且不过才看了三两眼,那人就爱惜地卷了画轴。
正因为明柯如此不寻常的对待那幅画,长孙祈仪才对画上的人有如此深刻的印象。在他日日盼明柯入梦的那段时日里,也曾拼命的翻找过那幅画是在何处放着,没想到今日竟在此见到了与其相关的人。
长孙祈仪突然心生错觉,相信了冥冥之中,他与那个人的缘分尚未断绝。比如,今夜明柯可能就会入他梦中,这般想着,他就已经开始怀揣着点点儿羞涩和几丝隐秘的甜蜜在期待着夜晚的到来,以至于完全忽略了曲飞章刚刚所说的话。
他苍白的脸颊上沾染了浅浅绯色,连带着耳朵尖也有了血色,低眸间长长的眼睫轻轻扇动着,在他的两颊又投下了浅淡阴影,一向冰冰冷冷的一个人突然又鲜活了起来。
长孙祈仪是在自己心中又放置了一份期待,就如同当年嫁给明柯,任茗尚未出现时,他的期待。那人在他梦中,总该只属于他了。
曲飞章自是不晓得这短短工夫里长孙祈仪心里的弯弯绕绕又转了这么多圈,且尽是些情短情长,他只当长孙祈仪把他的话听进去了。直到他从柜子里把那物件儿取了出来放到长孙祈仪面前之后,对上了张骤然变色的脸,他才晓得原来这位太君压根儿就还没理解他的意思。
没想到他们曲家挑来选去,竟把宝压在了这般样子的人身上。
除了长得好看点儿,他曲飞章至今就还没发现这人身上的其他优点,这一代的长孙家的嫡长子,精心培养出来的帝王元君可真不怎么样,至少,还不如他家大伯,那个狠角色长孙珏。
长孙祈仪怎可能不吃惊,他晓得阿父已有异心,甚至猜测他们长孙家会联合其他世家在这东笪弄出个傀儡政权,却没想到竟是要他来坐这个位子。
曲飞章从柜子里取出的是一个托盘,那托盘无甚稀罕,骇人的却是上面盛放的物件儿——那是一件龙袍。
银白色江绸底上绣着一条黑色的威严的龙,十二章纹尽显其大气威严,做工精致更是不必提,长孙祈仪晃眼上去只觉得明柯曾经穿过的那些无二样。
正因为如此,长孙祈仪才觉得可怕,此类东西不是短时间内就可以准备出来的,那么,他的父亲长孙束到底是何时就开始有这般想法,且开始着手准备的呢。
那么,那个人突然薨逝,他们长孙家又是否在其中掺了一脚,长孙祈仪恐惧到了极致,无尽的悲哀就从心里溢了出来,若是那人真是……他又有何面目去见那人呢。
长孙祈仪之前的那点儿欢喜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慢慢地低下了头,抬手轻轻地捂住了自己的整张脸。
“殿下穿惯了凤袍,难道就不想知道龙袍上身是什么感受吗?”曲飞章轻轻柔柔地说道,要知道,他可不是那种温温柔柔的人,上次用这般语气说话是什么时候,自己都记不清了。
他只是突然从这人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突然觉得他与这人是同病相怜。他们这样子的大世家出身的公子,想踏踏实实的爱一个人、等一个人,不过是奢望。
曲飞章说完了这句话,长孙祈仪依旧没有抬头。
屋里突然安静了下来,许久之后,曲飞章听到了轻轻的呜咽声,那声音如此轻微,仿若凋落的叶子落地般不怎么能让人察觉。
曲飞章叹了口气,转身,准备把这方寸天地留给长孙祈仪慢慢冷静。
他踱步到房门处,却听到后面传来了那人的一声轻问:“此处是何处?”
“江南。”
低叹了一声,曲飞章大步出了屋门。
有人一夜之间奔袭千里至江南,也有人走走停停,又荒废了一个时辰,可还在磕磕碰碰地走在回昭平殿的路上。
明柯去过昭平殿无数次,却是少有步行,像这般带着一身疼痛的步行就更是没有了。他不怕累,也不怕疼,只是突然有点儿怕就这样死在了这条路上,他想要做的事情都还没有完成,就连那人……
那人还没开始折腾自己,若是自己就这么去了,依他脾性,心里指不定会堵成什么样呢。
明柯不自觉地笑了笑,却带动了肺腑间一阵翻山倒海般的疼痛,使得他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旧疾,剧烈地咳嗽了起来,那般仿佛要把内里全部咳出来的架势唬得搀扶着他的茂林手足无措。
茂林忙把他扶到路旁,二人靠着宫墙休息了一会儿,直到明柯缓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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