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无衣血气翻涌,暗骂自己竟如此迟钝,没能发现北辰早已误身与己,自己戴罪之身,又如何让他活得清白。
“方才之事就当没有发生,你我赶回器阁,与景芝三娘商讨事宜,之后——”
不复相见。
四个字敲在北辰心上。
一路无言。
两人刚到器阁楼下,顿觉气氛诡异,没有把守的兵卫,另外空气中还弥漫着一种奇怪的味道。
段无衣道:“小心有诈。”又翻出面巾,两人分别覆面,悄声上楼。
此时器阁中。
景芝左胸插着一把玉簪。
是三娘的玉簪。
三娘坐在药台上,而身边站着萧情。
“师弟,真没想到,我竟然还能遇见你。”萧情萧情笑的可怖,手中还不住的玩着三娘的鬓发。
“这是你我之间的事,放三娘走。”景芝左胸汩汩冒血,整个左边的衣襟到脚下全部浸湿,玉簪虽然没入胸膛,但是好在不深,景芝封住自己的几处大穴,现在勉强还能说话。
“你我?哈,这世间可是存不下你我,只有我,没有你。”萧情狠狠道:“我就是看不惯你的嘴脸,明明凡事都是我先,明明我已经同师傅说我会治病救人,我会一心向善,我会答应师傅所有的要求,可是为什么他还是会选择你,就因为你生了双好手?”
景芝吐出一口鲜血,面带嘲讽:“事到如今你还是不明白师父的用心良苦。”
萧情眉毛上挑,道:“什么良苦用心?”
景芝支撑起身体,看了看仍是任由萧情摆弄的三娘,眉头皱了皱,转而又看向萧情,语气更是带了不耐:“当年你真的以为师父是因为仅看面缘而决定的徒弟人需,那你就大错特错,其实我找师父说了一番话,才让他将你逐出门去。”
萧情情绪激动,放开三娘,走到景芝跟前:“我就知道,一定是你在一旁乱嚼舌根,才害我流落至今,才害我与师父离心离德,都是你!”
萧情双手掐着景芝的脖子,用了十分的力道。
就在他身后,段无衣与北辰早已在门外蛰伏多时。
两人来到门外听见里面异响,两人双双附耳探听,听见萧情的声音,两人皆是一惊。
器阁已经被萧情控制,门外的守卫和巡视的人员全部中毒。
看见景芝将萧情引到自己身边,萧情此时背对门口,两人便从后门溜入,分别藏在两侧。
此时萧情情绪十分激动,又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自己的兜帽也因为手臂大幅度的动作掉落下来。
真是一张清纯无害的脸。
景芝不论是见他第一面还是现在都是这么认为,虽然这个人正在扼住自己的咽喉。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萧情哭了,虽然脸上还是阴狠但是泪水多少冲刷了一点戾气。
“我当年就要死了,师父留我,虽然他不满意但是仍然将我当作自己的徒弟,但是你来了,他就不要我了,不要我了。”
萧情喃喃自语,不甚癫狂。
萧情道:“你又如何知道自己的真实面目!”
说话间,段无衣已经与北辰合力将三娘击昏,抱到门外,之后又绕身进来。
“你的面皮是师父给的,师父已经给了你活路。”
景芝此话一出,萧情先是一愣,手里的动作也停下来。
突然,北辰抽刀,萧情不知背后有人,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脸上被硬生生割掉了面皮。
萧情却是仿佛无痛觉一般,木木道:“什么叫真实面目?”
“师父在你幼年时将你救起,养大成人,却也在识得你的本性,你是孩童时面貌丑陋,加之品性残暴,若是将你弃之,必定会被世人讥讽,师父决定为你改变容貌,也希望你能在换面之后感受到世间之善,从而滋养心中善念。”景芝感觉到自己脖子上的手没了力道,又继续道。
“当年师父假意弃你,就是对你最后的考验,你却气急败坏,还要取我性命,师父才对你失望至极。”
萧情大笑:“哈哈哈,什么考验,考验人性本来就是可笑,那老头如此,你也是如此。”
知道真相的萧情不知是恼是怒,他站起身来,段无衣此时绕到景芝身后,北辰将刀横在萧情面前。
萧情长笑两声,转身便与北辰缠斗起来。
段无衣借此机会先为景芝疗伤。
北辰发现,萧情的脸确实与旁人不同,划破之后,竟然未渗血水。
萧情抓狂发疯一般,朝北辰扑去。
北辰对付萧情游刃有余,在打斗同时还可以分出精力去观察景芝和段无衣的状况。
萧情手上淬满毒水,却是沾不到北辰一片衣襟。
越攻越气,北辰瞅准时机,劈刀欲取。
“小心!”
这句话是段无衣喊得,因为他看见北辰身后多了一个人。
三娘。
但是为时已晚,就在北辰出刀的同时,三娘也将一柄弯刀插进北辰左胸。
三娘脸上表情仍是木然,没有生气。
“哈哈哈哈哈,这个女人蛊已入脑,还有你,你们都得在黄泉路上陪我!”
萧情说完猛然呕出一口鲜血,倒地而亡。
段无衣快速跑到三娘身后,将其击昏。
第60章 尘埃落定
虽然段无衣赶过去的速度并不慢,但是三娘手里拿的不再是簪匕,而是一把四尺长的钝器,上面布满铁锈,此时贯穿北辰的左胸,就在心脏的位置,分毫不差。
伴随萧情应声倒地,段无衣跪在北辰面前,死死抱住北辰。
北辰同样跪在地上,低头看着插入胸口的弯刀,无奈苦笑:“三娘真是个记仇的人。”
段无衣心中抽痛,他知道北辰还在开玩笑,他也知道北辰活命的机会不大。
“你等一下,景芝!景芝!”段无衣开始嘶吼:“你来,看看北辰,看看......”
段无衣竟是一时无法发声,嗓音干涸嘶哑,看字后面只有一串低鸣。
血水很快从北辰的前胸渗漏出来,就像无阀的河堤,倾喷而出,段无衣慌乱不堪,自己自从七年前之后,再也没有如此惊慌的时刻。
景芝上期前,表情严肃,仔细思量之后,双手无力垂下:“段无衣,我没有办法,北辰怕是——”。
“段大哥,我知已经无命再活,但一直能够陪在你身边我已经死而无憾,如今还是快将景芝和三娘找大夫医治,不要浪费时间在我身上。”
北辰胸膛起起伏伏,那把刀随着胸膛的起伏也变得起落,北辰口中都是血水,侧头吐出一些,保证自己说话的时候能够口齿清晰。
“段大哥,我一直当你是大哥,但是如今却变了,我知道你一定会责罚我,你也一定会纠结无措,如今...今倒好了,少了我你可以更...快活,我...”
段无衣没有给他再说话的机会,当即扶正北辰,倾注自己全身功力,将钝刀抽出,因为有强大内劲从外面支撑,血水暂时被堵住,但是这其中会耗费大量内里,饶是武功高强的人,这样耗费也会不足一个时辰。
北辰想要出言阻止,但一时之间不能说话。
段无衣用最直接额方法封住北辰心脉,又找来最好的止血药品,但是因为北辰心脉已断,药物只能起到微弱的作用,北辰嘴里的血还是满溢。
段无衣强迫自己冷静。
景芝艰难起身,先把三娘把到床上,同时又点住她的穴道,三娘脑蛊已深,若不赶快将蛊取出,最后也会疯癫而亡。
窗外一时之间,风雪大作,房间的空气清冷许多。
皇宫天牢处。
钱弼坐在一垛冷草之上,虽然没了往日的神采,但是还算精神,李显弘也坐在他旁边。
“原来父皇不喜欢我满腹委屈,如今知道原委,我倒不觉得子女又不甘了。”
李显弘知道钱弼不愿意承认自己李家的身份,也不勉强,既然是血浓于水的亲人,自己就有义务先将他护送出去。
李显弘道:“不论如何,眼下太子会如何处置你?”
钱弼冷笑一声:“既然我与他并非手足兄弟,又是眼下对他江山最大的威胁,当然是想将我欲除之而后快。”
李显弘皱眉:“我不会让你有事。”
钱弼低头,不知表情,只是用手戳了李显弘肩膀的痛处。
李显弘虽是疼痛,却没有做声,只听钱弼说道:“你如今有伤在身,如何救我,不如自保,与你姐姐离开这里。”
“你我手足,我又怎会弃你不顾。”
钱弼发笑:“那我说,我喜欢你,你要是让我出去,我就缠着你,赖着你,每天亲你,睡你。”
“咳咳——咳”李显弘方才被戳痛不发一声,现在听到钱弼正经说出这样的浑话,顿时干咳几声,发觉肩上的伤也开始隐隐作痛。
他们是兄弟,又怎么可以枉顾人伦。李显弘内心纠结,自己对钱弼却是生出爱慕,但是知道他是自己的亲弟弟时,这份感情就自觉转化,但是心中确实难以抑制,自己相同他亲近,同他生活,每当想到血亲关系,又是痛苦不堪。
谈话间,听见传报。
钱玟来了。
“李显怀,是这个名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