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隐没有动,秋来也不敢妄动。
突然,秋来感觉到脚下的被角被轻轻地掀开了一点儿,然后很快地,有人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他的脚心。
秋来本来就怕痒,再加上毫无防备,因着这一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紧接着是四目相对,场面有些尴尬。
在昏暗的灯光下,秋来抬起头,睁大眼睛,等待着宋隐的发落。
然而他面不改色,反而一如往日般温柔地替他盖好了被子:
“先睡吧,明日我们谈谈。”
他果然早就识破了。
秋来开始生自己的气——自诩聪明的自己,怎么想出个如此拙劣的馊主意?!
他不过是看了那一幕,不想跟他亲近了……可是,不这样装睡又能如何呢……
眼看着宋隐转身走了,秋来有些颓丧地倒回了榻上。
他没看到的是,回过身的宋隐,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而又宠溺的笑容。
第9章 眼线
第二日是宋昀的五岁生辰,秋来为他请了杂耍班子到府里来演。宋隐也赶了回来。
女眷和子女们也一同前来观看。
宋昀第一次看杂耍,又是为了自己的生辰,高兴得不得了,有自己的椅子不肯坐,一直赖在小爹爹身上。秋来不忍减了他的兴致,便一直抱着他。只是怀里总抱着这小火炉,不一会儿秋来便觉得热了,浑身腻歪的不舒服,于是起身回房去换衣裳。
回来的时候,行至戏台子附近,秋来听到两个女人的说话声,本没在意,正要绕道而行,却被身边听到了什么的如意轻轻扯了一下,站了下来。
原来是宋隐的两个姨娘在议论……自己。
秋来不禁叹气,他还自诩为读书人,怎么这几日尽干听墙角的事儿了?!
听声音是主持中馈的冯氏和生了两个女儿的于氏。
“姐姐你瞧,这才进门几天,就折腾出多少事来了?过个寻常生辰还要请杂耍班子,就怕别人不知道那嫡次子是养在他房里的!”于氏说道。
冯氏接口:“可不?你们都不知道,刚把三少爷接回他房里那几日,可是摆出一副夫人的样子,一会儿叫买这个,一会儿让支钱弄那个,可折腾了好些日子!”
于氏惊讶道:“真的啊?这是要告诉我们,他才是王爷的正妻呢!原以为不过是个半大孩子,谁想这么有心计?我看这样折腾下去,迟早能把中馈也要了过去!
“也是!明明有‘小三元’的才华,却甘愿困于后宅,不就是想攀王爷这根高枝儿吗?看来这男人斗起心眼子,我们根本不是对手啊!”
冯氏倒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笑道:“什么对手不对手的!说到底,他毕竟是个男子,不能生不能养的,哪能长久?唐如雪不都说了吗?王爷娶他,不过是迫于太后娘娘的压力!头些日子略给些面子罢了……
“你是不知道,听说这几日王爷都没睡在他房里,前些日子唐氏自作主张去送了糖水也没被赶出来,我估摸着,王爷来西苑的日子也不远了!”
……
秋来的眼睛不可思议地瞪大了。
没想到他对宋昀的好,还有他的出嫁竟被曲解成这样!
他有些难以解释自己此刻的心情——除了气愤之外,更多的是惊讶和……惶恐!
自己一直以来真是太小看女人了!他根本不应该是不屑与她们争宠,而是应该早早地认清楚,就算他有心,以他的手段也不可能是她们的对手才对!
这边秋来还没理清自己的头绪,却猛地瞥到宋隐不知何时站到了他的身边。
不知道两个姨娘的闲话他听去了多少,但从他的神情来看,怕是该听的都听见了。
宋隐气得脸色发青,正要拐上前去呵斥两个长舌妇,却被一只凉凉的手一把拉住。
他回过头,见秋来一脸紧张地望着他,拼命摇头。
紧接着,他就被自家小娇妻下了狠力,连拖带拽地带走了。
两人一路走到一个背人处。秋来终于松开了宋隐的手。
宋隐有些好笑地看了看自己被捏红了的手:
“为何不让我过去?我不过是想帮你出出气而已。”
秋来红着脸说:“被她们看到我一个男子在偷听,我就没脸见人了!”
宋隐便脱口而出:“这回知道偷听丢人了?”
秋来惊讶地抬起头。这是何意?难道上回他偷听宋隐和唐氏说话的事,被发现了?
宋隐读懂了秋来的疑问,温和解释道:“我仔细想了一下,除非你撞见了我和唐氏那次在书房门前说话,就没有理由突然不让愿与我同塌而眠了。”
秋来更是无地自容。
宋隐上前牵起他的手,认真道:
“此事错不在你,是我欠考虑了。有些时候,戏演得太多,都快要忘记自己本来是什么样子的了……”
秋来听不懂,只得静静地望着他。
“我们先回戏台吧,昀儿还在等你,”宋隐微笑着说,“晚上我要跟……请你帮我个忙。”
帮忙?
秋来越发疑惑了,却也只能由着他牵着自己,向戏台的方向走去。
晚上,给宋昀做完了生辰宴,秋来亲自安排宋昀睡下,才回到自己房里。宋隐已经等在了这里。
“这次总不会再睡着了吧?”宋隐促狭调侃。
秋来低下头,干脆装没听见。
宋隐又笑了,伸手把秋来拉进怀里。秋来便有些挣扎。
“别动!要说正事。”宋隐正色道。
秋来气结,这是说正事的姿势吗?!索性力量相差悬殊,挣也挣不动,只好算了。
宋隐娓娓道来:
“有件事,我本来还没想好怎么处理合适,但似乎现在有点儿水到渠成的意思了。现下需要你帮我个忙。”
秋来抬起头望着他。
“其实很简单,只要摔几件屋里的物件,闹出点儿动静就好。”
秋来的眼睛又瞪大了。
“你先摔着,一边摔我一边给你讲。”宋隐面不改色道。
秋来不明所以,下意识走向书案的砚台。
“对了,靠墙的花瓶不能摔,那是古董。”宋隐补充道。
于是秋来举起砚台,使劲儿往地上砸去。
啪地一声巨响,在这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干得好!”宋隐赞道,然后压低了声音说,“那个唐如雪,是宋华和唐玉礼的眼线。”
……太后娘娘?太傅?这两位不是宋隐的亲戚吗?
“他们总不太信我真的自甘堕落,沉溺美色,所以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宋隐继续说,“而我便只能在唐如雪面前如此表现,好让他们信服。”
“可是……为什么……”秋来低声道。为什么要做出那般样子?
“因为,这摄政之位是我好说歹说主动请缨求来的,本来宋华属意唐玉礼兼任。”
“……若是那样,这天下怕是他唐家的了。”秋来接口道。
宋隐似有些惊喜于他的通透,接着说:“是,所以我必须是一个只关心美色,对其他事都应付了事的、胸无大志的……废物。
“否则,以唐玉礼的心思,怎能容得下我?”
秋来惊呆了。他原以为,他嫁的是权倾朝野、风流倜傥的摄政王,却没想到,他的夫君竟背负了这么多!
“你别停。”宋隐温和提醒。
秋来急忙转身又摔了一个花瓶,那刺耳的咔嚓声在整个庭院里回荡。
所以,在那个无限扩张、结党营私的权力集团中,他的夫君并非主导者吗?
不知为何,秋来竟觉得心里一阵轻松。
他本该想到的,面前这个人,与传言中的那么不同。
秋来一边想着,一边又拿起两个茶杯,一前一后摔在了地上。
宋隐便笑道:“差不多了,过来吧。”
等秋来走到他身边,又被他一把拉在了怀里。
“我正愁如何摆脱唐如雪的监视……现下正好是个机会,只需把你说成一个悍妻,我怎么处置她们都不为过了。只是,要委屈你了。”
因为惧内而处置妾室?这听起来倒真是那个花名在外的摄政王做得出的事。
“能帮的上王爷,这点儿委屈不算什么。”秋来真诚地说。
宋隐的笑意更深,竟直接在怀里男孩儿的颊上亲了一下,又道:
“那好……现下各院已经落匙,唐如雪的人听不到这么远,摔几个响儿给她们听听便罢了。”
说完,他朗声叫了如意进来。
“如意,你明儿个一早找个由头去跟膳房的李四婆聊天,就说新王妃十分善妒,才有个姨娘给王爷送了碗甜汤,被王妃看见了,就闹得几日不让王爷进门,这不还发了脾气,摔了许多值钱物什,偏王爷中了邪般地只想讨好他,好哄了一阵才罢休。”
如意听了,虽有些意外,却仍算平静地应下了,看来并非第一次做这种事。
等如意出了门,宋隐又对秋来说:
“那李四婆是府里舌头最长的人,她知道了,估摸到午后府里就会传开了。等晚膳时分,我再传令下去,叫西苑的女眷以后不得擅入东苑,就顺理成章了。”
秋来认真点头,表示听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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