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隐看着他动作,低声笑道:“严神医太过小心了吧。”
严半月也低声回应道:“刚才你气势拿得这么稳,这会儿要是一封遗书就把你毒死了,岂不是很打脸?”
“咳咳…… “谢隐拿过信纸看过内容正色道:”没想到,一代良臣竟落得如此下场,家破人亡不说,还要背负一生骂名,也罢,人已经死了,就好好安葬了吧。“
“是,外面那些宾客如何处置。”贺定道。
“审过了都放了吧,”谢隐似乎有些不适,脸色发青,皱了皱眉道,“因我担惊受怕了一晚上,何苦来哉。”
“公子是不是刚才动了真气?”严半月敏锐地察觉了谢隐的反常。
谢隐尝试站起来,撑了一下桌子身形猛地一晃,竟吐出了一大口血。
“谢隐!”严半月立刻扶住他,点住了他身上几处大穴,“柴员外,准备马车!”
柴贾冲出去大呼来人。
“殿下这是?!”贺定急道。
严半月疾言厉色道:“云亲王旧疾未愈,刚才刺客突袭又妄动真气,眼下吉凶难测!你等护驾不周之罪以后再算!“
说罢,柴贾的几个手下抬了一顶小轿进来,将已经昏迷的谢隐抬进轿里。
贺定派了一队亲兵护送严半月一行返回迎泽阁,一刻钟中,城里几乎所有药铺的大门都被同时敲响,大量药材被送进了迎泽阁。三更时分,贺定才收到柴贾的消息说谢隐醒了,但人十分虚弱,要在迎泽阁静养,且殿下有旨,恐鞑蒙国生变,贺总兵即刻回大同关镇守。
而夜半灯火通明的夏苑里,静养的谢隐此刻正在被严神医训斥。
“你装病就装病,非要用内力震出一口血来,过戏瘾吗?“严半月桌子拍得震天响。
谢隐赶紧按住被严半月砸得跳起来的茶杯:“小十五我错了,我不是为了让贺定相信么,不吐点血,怎么表现我的羸弱……”
“你……”严半月还想骂他。
“好了好了,你们俩别争了,没时间了。”柴贾赶紧出来打圆场。
“张予之呢?”谢隐问。
“我的眼线看到贺定的亲兵把他拉到义庄去了,能不能从贺定眼皮底下逃出来就看他的造化了。”柴贾道。
“今晚到底怎么回事?“严朗清、罗冥、严澄雨三人也进来了,严半月和谢隐赶紧起身相迎。
“贺定有问题,张予之应该是也是受他胁迫。“谢隐道。
“没错,我一开始拿到那张纸条时,上面的字与他送给谢隐的请帖上的字并不相似,所以我以为是贺定在提醒我们,结果柴员外说道,那幅高朋满座的牌匾是张予之所提时,我才想起那上面的字和字条上的字出自一人之手,而且在我询问贺定时,贺定对纸条之事闭口不言,显然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最重要的是,那个刺客被我的金针刺中,按理说应该马上失去意识,结果竟然有力气咬破毒丸自尽。”
“所以贺定才是设伏之人,刺客也是被他灭口的,张予之应该是因为家眷被挟持而妥协,既然他还有良知提醒我们,就让他瞒天过海吧,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他的造化了。”
原来张予之在柴贾进入密室前服下的应该是能让人假死的药物,严半月一看便知,只是没有当面揭穿,否则贺定狗急跳墙,双方把面子撕烂了,谢隐后面的计划就无法实施了。
“既然贺定牵涉其中,那么贺丞相……”说这话的是嘲风,他把今晚发生的事情写在绢布上,准备稍后就送消息给白榆,让他接应。
“现在还是未知。“谢隐道。
“但大同总兵的位置非同小可,此人必须尽快解决,否则会是心腹大患。”嘲风的意思是皇帝常用的解决一些见不得光的麻烦的办法。
“不急,留他给他主子报信,我们现在更需要的是时间,各位都准备好行事了么?”谢隐沉声道。
众人都看着他点头。
“那就有劳了。”谢隐站起身来深施一礼。
为了避人耳目,严半月和严澄雨天不亮就扮成了州府的信差出了城。这是谢隐的主意,与其偷偷摸摸,不如大摇大摆地拿着印信出城。
而谢隐、严朗清、罗冥三人则准备混在迎泽阁前往京城采买的队伍中离开云州。离开之前,柴贾匆匆找到谢隐,道:“严神医本有两封信在我这,这几日兵荒马乱都没来得及给他,你先替他收着吧,下次见面记得还他。”
“什么信?”谢隐翻来覆去地看着信封。
“救你之前,他托付给我的,说若是失败或者他有什么不测,一封交给他师父,一封留给我,里面写了如何替你续命的方子。”
“那我能看么?“谢隐对柴贾笑道。
“……严神医可说了,要是他无事,我可不能拆开看……不过,我现在交给你了,你要是看了,我可管不着,毕竟我什么都不知道。“柴贾揣着手望天。
谢隐把信收进怀里,拍拍柴贾的肚子道:“知道了,我们走了。“
“前路漫漫,万事小心。“柴贾用力捏了捏谢隐肩膀。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圣诞节快乐,都收到礼物了么~~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草原鹰
严半月和严澄雨自云州出发往北向雁门关而去,用信使的身份出了剑门关再过了朔州,就是鞑蒙国的地界了。
虽已是初夏,关外依然朔风正劲,两人策马疾驰,衣袍在风里翻飞。
“师兄,我们此行到底要做什么?”严澄雨趁着两人在一个小驿站换掉信使衣服的空档问道。
严半月拉起斗篷的兜帽戴上,一跃上马道:“夺位。”
“……这么刺激,”严澄雨笑嘻嘻道,“有钱挣么?”
“京城的铺面随你挑。”严半月一拉缰绳,疾驰而去。
“成交!”严澄雨欢欣鼓舞地追了上去。
鞑蒙国举国历代都是游牧民族,哪怕是皇族也没有固定的王庭,与普通牧民一样逐水草而居。现在正是草原上的好季节,据吴蔚之前传回的消息,目前王庭应该短暂居于准格尔旗附近的黄河边,他们也在寻着踪迹前去寻找王庭所在。
因为只有找到了王庭,才能找到“敖尔告”,也就是鞑蒙大活佛所在的宫廷,在鞑蒙民族的祖制里,成为王不仅要获得兵权和印信,更重要的是获得当代大活佛的承认和加持,才能领导这个民族在美丽又神秘的草原上生存。
从雁门关前往准格尔旗,一路上有一些农田耕种的迹象,但大多荒废。好在沿途有不少放牧驻扎的帐篷,牧民也粗通汉语。严澄雨拿出了嘲风早就准备好的茶叶和盐巴给牧民,果然受到了热情招待。
是夜,两人就歇在了一户牧民的毡房里。
严半月仔细地将此前与诺敏谈判的事情跟严澄雨讲了一遍,严澄雨听得目瞪口呆。
“师兄,你这样也未免太冒险了,若是被那位公主看出了端倪,以为我们另有所图,那我们可能就只有青草埋忠骨了。”
“所以,真正的亲王给了我这个。”严半月从怀里拿了一个小锦盒,里面是一方金印。严半月抓住印纽将金印拿出来,哈了口气,把严澄雨的手拉过去,用力盖了一个。
殊云亲王。
“这是谢公子的金宝?”严澄雨翻来翻去地看着自己手背上的红印。
“嗯,你不要想着拿去卖了。”严半月将印信收好。
“我想卖也没人敢买呀……那这个云亲王咱们是得装到底了?”
“不仅要装到底,还做完云亲王应该做的事情。”
“是要和公主成婚然后当上鞑蒙国的王吗?”严澄雨肃然道。
“……我真后悔带你出来。”
“掌门恕罪,”严澄雨把脸凑到严半月面前,“为了京城的铺子,在下愿为云亲王赴汤蹈火。”
“乖。”严半月把严澄雨的额头推得远点。
“殿下,我刚跟牧民打听了,沿着这个方向继续走下去,大概三天就能到准格尔旗,到了之后咱们怎么行动?”
“具体我也没想过,也不知巴尔思和诺敏现在的力量对比,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我倒是觉得巴尔思应该没占什么便宜。”严澄雨扒拉着他的金算盘。
“怎么说?”
“如果巴尔思有绝对胜算,他就不会和宫里那位老太婆结盟了,还要冒险去刺杀谢隐,给老太婆送投名状,他一定有什么关键的东西没有拿到手,比如传位诏书?”
严半月难得看师弟这么正经,分析得还有模有样,笑道:“长出息了啊严掌柜,说得还有些道理。”
“岂止有道理,师兄,谢公子恐怕也是想到了这点才同意让你来的,要是九死一生,他肯定不会让你来冒险。”
“……你想说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严澄雨笑嘻嘻躺在羊毛地毯上,望着帐篷的天窗道,“师兄,你以前可是从不管人闲事的,连多看一个病人都嫌麻烦,这次这么反常是为何?”
严半月没回应。
“师……“严澄雨转过头,见他师兄已经背着他躺着了,要不是睡着了,要不就是不想理他的问题。
小气,还不跟我说。严澄雨爬起来拨了拨取暖的炉子里的火,也裹紧毛毯躺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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