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狂奔,一边下意识的摸摸腰间那只布口袋。那口袋是粗布的,又脏又破,她还没来得及细看,不知里面究竟是何物,但是,她听说,那便是吸元毒草的解药!
要快了,绝命丹就像它的名字叫的,是绝命之物,能够在短时间内激发人的潜力,让人发挥更加强大的力量,却会在让人在力竭之后,命丧黄泉。只有拼命之人,才用绝命丹!也只有它,能够压制一线魂!
沙凉军营不小,但对于轻功卓绝之人来说,很快便可跑出去,殷素柔已经看到了远处那阔大的沙漠海洋,穿过那里,便可到达清石县城,她要把这布袋,交给他们!
突然,她只觉眼前银色寒光一闪而过,下意识后退一步,腰间布袋掉落在地上。那破旧的布袋被划破,里面的东西洒落一地,她定睛看时,竟然是一包红色的泥土!
她想要低头去捡,却被一把剑抵住胸口,动弹不得。
“殷掌门,身为女流之辈,行事却如此决绝狠辣,青某佩服!”
这声音很是陌生,也很年轻,殷素柔愣怔的抬头,便看到一张年轻而英俊的脸。
夜风吹过,鬓边碎发随风飘荡,狭长的眉眼中,有几分从容平和,却掩藏不住,深处的杀意和疯狂。
“你是谁?”殷素柔心中慌乱至极,望着面前这张陌生的脸,问道。
“我是谁?对啊,我究竟是谁哪?”那人沉静的说,不似在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像是在自问自答,“现在,姑且算我是青蓝吧!”
青蓝?殷素柔心念电转,忽然想起,程山水前些日子曾经提起过的,那个鬼宅灭门案的凶手。
难道,是鬼?
她心脏狂跳,只觉那人绝强的内力,如同火焰一般将自己团团包围,即使被绝命丹激发了全身的潜力,也根本不是对手!
死在这里,岂不是前功尽弃?她心中不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极速思考着脱身之法。
她面前自称青蓝的人,却是满面平和,不慌不忙,道:“你想杀程山水,我并不反对,但是,你让天成置身险境,我便决不能放过你!”
话音未落,那人闪电一般出手,剑光犹如鬼火一般一闪而过,殷素柔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右臂剧痛,定睛看时,眼中是满满的恐怖!
她的整个右臂,自肩膀下方,被那把剑完全切断!
鲜血狂喷,她顷刻面色煞白,好在绝命丹会让人对疼痛不太敏感,否则她可能会被生生疼晕过去。
好可怕的身法,被切断了手臂,她竟然无从反应!到底怎样,才能脱身!
殷素柔急中生智,伸出左手,抓一把断臂之处狂喷的鲜血,洒向对方的眼睛。
那人猝不及防,本能的侧头躲过鲜血,殷素柔便趁着他分神之际,逃脱而去。
月光照在白色的沙地上,一片血迹随着她的脚步,向远处延伸。
自称青蓝之人并没有追赶,而是冷笑一声,还剑入鞘,转身离去。
一场恶战,其实并未持续多久。此时的县衙里,程山水并未入睡,而是在桌子上铺开一张宣纸,挥笔写下两行字。
沧海银龙舞,清越稚凤音。
他爹娘被人挫骨扬灰,并无坟墓,在沧山派时,他也曾偷偷用木板给爹娘雕刻牌位,却都被人砸烂踩碎,然后丢掉了。所以,每当他思念父母,想要祭拜之时,便在纸上或地上写出这两句话,寄托满心孤寂的思念。
写在地上的,最终都会被风吹散,而写在纸上的,则会被他自己烧掉。
他早已明白,爹娘早就不在了,即使他立千千万万个牌位,他们也不会回来。
他望着宣纸上并不好看的两句话,沉默不语,心中思绪万千,嘴唇却微抿着,不发一言。
“山水,想你爹娘了吗?”
天成的声音蓦然出现,程山水脸上少见的现出一丝惊讶,然后便点点头,疲惫的笑道:“你还没睡啊?”
程山水天天失眠,所以每天都是天成先睡,他自己捣鼓那些四处搜集来的医书和毒经,以期找到解毒之法。今天,他也自然而然的以为,天成睡了,可是天成并没有睡着,他感受得到,他心中的深刻的忧虑,因着他的不安,而无法入睡。
天成下床,来到桌前,拿起程山水放在一边的笔,在两行字迹下面,又写了两行字。
沧海银龙舞,清越稚凤音。
他没有爹娘,不知该写什么,便只能照着程山水的写。
同样的文字,二人写出来,却又很大的差别,一行歪歪扭扭,一行虽略显生疏,却透着清俊。
“山水,你爹娘,一定是很好的人。”他望着这四行字,垂下头,目光黯淡下去。
他没有说,程山水也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在想,若是自己的爹娘还活着,该是什么样子?总归,不会让他在暗夜岛,受那般苦楚。
拥有又失去,相比于从未拥有,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程山水抬头,想看清他脸上的神情,想说出安慰他的话,却还没等开口,便被破窗之声打断。
只见一个身影冲破窗子,滚落到他们身旁的地上。二人武功都好,瞬间后退,没有被那人砸到,却都是一惊,望向来人。
殷素柔!可是,她怎会是这副样子?
只见那平素凶神恶煞的女子,满身鲜血的跌坐在地上,右臂已断,鲜血仍在流淌出来,不多时便是一地斑驳,她抬起头,惨白如纸的脸,那双眼睛失去了神采,张了张嘴,仿佛要说些什么,却半晌没有发出声音。
“天成,你退后!”程山水害怕她再做什么同归于尽的事情,连忙把天成挡在自己身后,从怀里掏出一颗可以护住心脉的丹药,小心翼翼的塞进殷素柔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殷素柔的脸色却并没有多少好转,反而呈现出一片死灰之色。程山水知道,她不能再玩什么花样了,她快要死了。
听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程山水便凑近她苍白的嘴唇,想要听她想说什么。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她看向天成的眼神,有那么一丝异样。
沙凉军营、青蓝、天成、一线魂、绝命丹……
明明有如此多的事情,但殷素柔已经没有力气说出来了,她拼尽所有力气,只说出了两个字:“红土。”
那声音微弱难以捉摸,程山水却听得清清楚楚。乍听之下,他也是茫然,然而心念电转之下,他很快明白了她要说什么。
那便是解吸元毒草的方法!
程山水先是一喜,而后望着垂死的殷素柔,神情复杂起来。这个人,虽然几次想置他于死地,但最终,却是用自己的命,做了件好事啊。
殷素柔说完这两个字,目光便迅速的涣散起来,生命已到最后,再没有时间了。
程山水凑近她的耳边,清晰的说:“殷掌门,谢谢!”
那双苍老的眼睛里,有恍惚的神采一闪而过,然后,便归于完全的沉寂。
殷素柔,死了。
第55章 战争爆发
殷素柔的墓碑,就立在清石县那片公共的墓地里。她一生坎坷,也曾年轻气盛,也曾为仇恨疯狂,也曾为了解百姓之毒,搭上自己的性命。然而,无论是非对错,她这一生,便只剩下一座孤坟,和坟上数个大字。
便如此,结束了吗?她这一生是善是恶,都已结束,其实,人有七情六欲,并非所有人,都能用善恶中的一字决断,这两字仿佛人性的两面,谁都无法逃脱。
程山水不愿过多停留,很快便转身离开,跟天成去了养鸡场。
红土,这两个字让程山水豁然开朗,让鸡逃脱吸元毒草的,并不是虫子和米,而是红土!
清石县土地很是贫瘠,沙石众多,却有一个特点,便是在普通的泥土中,夹杂着小块小块的红色泥土,也算是当地一大特点。那些鸡之所以没有中毒,是因为它们终日在泥土中刨食,或多或少,会吃进这红土,所以不会中毒。
用毒之人都道吸元毒草生长于水草丰美之地,却不知这毒草的前身,是沙漠之地的植物,是被人移栽到别处,加以改造,才不能再适应沙漠的环境,但解它的东西,依然存在于沙漠之中,便是这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红土。
程山水那日在沙凉军营的厨房,偷吃的那块点心里,之所以有那么多砂砾,就是因为,里面放了红土!
挖出红土洒在井里,这毒,便算是解了,事实,就是这么简单。
若是早想到,清石县,便不会死这么多人,殷素柔当然也不会死。
程山水想到这里,不禁心情沉重。
“山水,别想了,你已经做的,够好了。”天成难得的主动说话,程山水转头看他,脸上却是丝毫笑意也无。
笑不出来,只是抓紧他的手,想要从中汲取一点力量。
吸元毒草解了,水井可以用了,清石县终于恢复了一丝生机,但程山水知道,这里,很长一段时间将会不得安宁,因为,这里将成为居黎国对战沙凉余党的主要战场。好在,居黎国的大军正在路上,这数倍于敌的力量,胜的把握,应该还比较大。
清石县虽是边陲之地,但屡遭外族入侵,此地守军倒是训练有素,而且,城墙高大而坚固,站在城墙之上,视野开阔,敌人难以隐藏,可谓是易守难攻,对于来犯之敌,并不是全无准备。但是,若是清石县被攻下,正好比是一座桥头堡,沙凉人便可驻扎在此,对居黎国发起进一步的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