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只有担忧,能让他无法抵挡的,十有八九是玄夜大圆满,可能,会是教主,若是教主,他会如何对待程山水?
程山水曾告诉他,无论发生何事,都要躲在这里,不许出去,但是此时,天成再也不想听他的话了。
他背起铁棍,便要冲出屋子,然而他刚刚打开门,便被出现在门外的身影挡住了。
那身影一袭红衣,眉眼狭长,手握两条银色钢鞭,在夕阳下闪着诡异的红色。
姬红烈。
看到这人,天成心中便浮起一丝恐惧,因为这人,曾经几十鞭子把他打到昏迷不醒,泼盐水都无济于事。
他的鞭子,仅次于教主,跟青蛟一样凶狠。
“天成,跟我走,带你去个好地方!”姬红烈的声音透着邪魅,右手看似轻盈的握住银色的鞭柄。
天成没有犹豫,虽然程山水告诉过他,姬红烈是玄夜大圆满,他不是对手,但他心中的恐惧却迅速淡去,只要程山水需要他,他便会义无反顾的,杀过去。
铁棍如同惊雷闪电一般劈过去,携着强劲的风势,没有任何花哨,却是极其有效的一招。
姬红烈鬼魅一般向后方飘去。他的轻功很是诡异,仿佛不是用脚在移动,而是幽灵一般漂浮过去。铁棍带起的劲风掀起他的头发,显露出那含着冷笑的脸。
“奇怪,教主的话你句句听,我的话,你就不听了?”说话时,他脸上仍带着笑,妖异的笑,冰冷的笑,让人毛骨悚然的笑意,“看来,那次那顿鞭子,打得还不够狠啊。”
话音未落,他手中钢鞭已然出手,两条银色鞭子犹如两条白蛇一般,在空气中吐着信子,以诡异的角度,攻向天成。
玄夜大圆满的内力,铺天盖地汹涌而来,看来姬红烈不准备跟他耗时间,而是打算跟他速战速决。天成心中一片慌乱,自己的生死不算什么,可是,他担心程山水,担心他会出事,想见到他,想的就要疯狂。
那强大的内力,让他几乎呼吸困难,眼看躲不过那两条鞭子,就要被姬红烈制服,他猛的咬牙,凝聚全身力气,将内力催动到极致,手中猛的发力,铁棍排山倒海一般,劈开两条鞭子的攻势,只听两声清脆的声响,两条钢鞭的鞭稍齐齐落在地上。
姬红烈面色有些难看,刚才虽然不是他全力一击,但以他的内力,应该可以玩弄天成于鼓掌之间,怎么能,让他破开这一招?
“山水怎么样了?”天成收回铁棍,微微喘息着,问道。他有些奇怪,照理姬红烈和穿心鬼面都是玄夜大圆满,但为何姬红烈,会比穿心鬼面弱上许多?若是穿心鬼面,随手一招便可让他爬不起来,根本无从还击。
可是山水说不定遇上了穿心鬼面,所以才会召唤鬼笑。他有危险,我却不能在他身边保护他……
姬红烈没有回答,脸上的笑意却渐渐淡了,周身开始散发出黑色的气息,那便是玄夜大圆满内力发动时的颜色。
强,好强,可是,天成怎么能退?
紧紧握住手中铁棍,内力灌注的双手稳如泰山,即使面对比自己强大得多的对手,他仍然是没有后退一步。
姬红烈望着他,目光冰冷的如同深冬那凛冽的空气,一字一顿缓缓说:“你想要保护他吗?可是你可知道,你想要保护的人,最终,都会舍弃你!”
说完,那张一贯带着笑意的脸上,升腾起黑色火焰一般的愤怒,狭长的双目,如同地狱裂开的缝隙,一丝丝渗透出残忍和狠厉。姬红烈轻抬右手,如同蝴蝶展翅般的灵动,却饱含着力量和杀意,银色的钢鞭甩开优美却致命的弧线,向天成的双腿砸过去。
若是打中了要害,他便性命不保,不如先打断双腿,他便连逃都逃不掉了。
随着这想法,钢鞭如同毒蛇一般,飞向天成。
天成从未见过姬红烈全力以赴的一击,想要反抗,却根本来不及反应,若是被钢鞭击中双腿,他便再也站不起来了。一瞬间,他心中充满了绝望,他不怕这痛楚,他只怕,程山水会置身危险之中。
“天成,别怕。”
这声音忽然响起,让他觉得万分意外,因为,这声音并不是从外界传来,而是直接传入他的脑海中。这感觉,有些像教主的鬼语魔音,能够选择性的,直接传达到他脑海里,但是,鬼语魔音每次出现,都是压制他的内力,扰乱他的心智,让他头痛欲裂,而这声音,却是温和坚定,仿佛长辈在安慰受挫的晚辈一般。
这是……
未及多想,天成忽然觉得后颈猛的闷痛,有人一掌击在他后颈上,让他直接晕了过去。
军营中,铁甲兵已经不知道倒下了多少。程山水毫不留情,大部分人,都是被一剑穿心。这一点上,他竟和穿心鬼面有些相似。
黄昏时分,血红的夕阳辉映着满地的鲜血,一眼看去,只觉心惊胆战。程山水就站在空地中心,遍身鲜血,手握鬼笑,那猩红的的血珠,还在顺着剑锋一滴滴落下,和地上的鲜血混合到一起。
“石铭,他们是你的部下,你就这样舍的他们的性命?”程山水这句话说的很是艰难,一边说,一边把未握剑的左手抵在太阳穴上,用尽所有心智,抵制心中疯狂的杀意。
杀戮越多,离大圆满便越近,好在天成不在这里,最多也就是混个力竭身亡。
想到这里,他反而不怕了,死算什么?这世上,比死亡更加痛苦的事情何止一件?但他不想死,他放心不下天成,没有他,谁来照顾他?谁能在他做噩梦的深夜里,安慰他,为他拭去额上的冷汗。
石铭根本没有移动位置,一直站在帐篷门边,手握铁棍,恶狠狠的说:“若是牺牲他们,便能够换一个玄夜大圆满,他们,便死得其所!”
疯子,完全是疯子!但是怎么办?恐怕我自己也快要疯了!
程山水握紧鬼笑,拼命想要抑制住这把魔剑因兴奋而发出的颤抖。
夜之所主,滔天杀意。
玄夜功会影响人的心智,此刻的他,无法抑制的,因为面前的鲜血而兴奋起来,想要从口中,发出魔鬼一般的笑声。
不行,天成见到那样的我,会害怕的吧?
这个意识闪过脑海,他一脸的狂态稍微平静下去,然而,他知道,他撑不了多久了。
没有人愿意去杀挚爱,若是能选,恐怕程东南宁可自行了断,也不会伤害娇妻稚子,但是,那时,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
不怕死的铁甲兵还在一波一波猛烈地攻击上来,程山水若是不还手,就只能被人家砍,他也没有时间避开要害,留人性命,他能做的,只是挥舞鬼笑,不断刺穿人的心脏。
原来,这便是玄夜吗?
他的动作大半是凭着本能,根本没有过多的思考,意识逐渐变得不清晰,恐怕马上就要失去自我了,朦胧中,他恍惚听到石铭的声音:“姬堂主马上就去把四十二带过来,你杀了他,便是我们的人了!”
程山水心中一震,原来,这便是他们的计划?他们就是想要他在这里,达到大圆满。
大圆满,便天下罕有敌手,但若是没有天成,我这一身武功,还有什么用处?
手中一滞,一名铁甲兵趁虚而入,一剑刺向他的心脏,却被他本能的回手一剑,砍下了一条手臂。
惨叫声尖利的响起,程山水却充耳不闻,仅有的神志中,充满了恐惧。
我不能,不能……
石铭依然站在原地,望着他,用残忍凶狠的语气说:“可惜,四十二那个贱人,这样让他死了,太便宜他了。他就该受尽人间所有痛苦,被凌迟几次再死!”
四十二,他说的是天成,他和穿心鬼面不一样,他不叫他的名字,只叫代号。他恨他,恨的锥心刺骨,可是,他和天成,根本不是一个年代的人,他为何如此恨他?他这样恨他,暗夜岛的那么多年,他到底给了他多少痛苦?
我若真的杀了天成,跟他,又有什么区别!
程山水眉头紧皱,只觉头痛欲裂,仿佛所有的心智都被切割成碎片,凌乱的思绪混合着杀意,每个意识都一闪而过,根本无法抓紧。
天成,天成,天成……
他只能在心中一遍遍默念,想让这名字,这身影,这回忆,压制住心中滔天的杀意。很难,但他必须要尝试,他不能死,更不能杀他。如果说他还有什么梦想的话,那便是和天成一起,快乐的生活下去,他还想在荣华大街附近那稍微僻静之处置一座宅子,搬出饮剑阁,每天看着天成微微的笑,让他给自己烤鸡吃,看着他眼底的痛楚,慢慢消散开去……他绝对不能,自己把这梦想击得粉身碎骨!
全身血红,连头发和脸颊都被飞溅的鲜血染成红色,混乱的铁甲影子中,他突然仰起头,悠长的嘶吼一声,手中鬼笑急急转变了方向,刺向了自己的右腿。
脑海中,两个意识扭曲交织在一起,仿佛有另一个陌生的自己,要夺取这具身体。他的手不断颤抖,这本来想要深深刺进右腿的一剑,在半路上几经挣扎,终于放缓了力道,擦过腿上的肌肉,并未重伤不能行动,却带来那令他全身一震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