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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台 完结+番外 (苍梧宾白)


  “我那个副将……”
  傅深刚开口就被严宵寒不由分说地堵了回去:“这些都不用你操心,交给我,你只要把伤养好,我就什么都不愁了。”
  傅深也不跟他争,把脸往他怀中埋了埋:“夫人说了算。”
  傅深精神不济,没过多久就困了,严宵寒亲自喂他喝完药,妥帖地将人送进被窝里,待他沉沉睡去,才洗了个手,出门去见段归鸿和杜冷。
  今日是七月初七,据傅深毒发已过去了两天,朝廷军中一片混乱,傅深身故的消息传的甚嚣尘上,两军遥遥对峙,剑拔弩张。
  那天事发突然,傅深忽然吐血倒地,段归鸿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陪傅深一起进帐的副将拔刀在手,大喝道:“有埋伏!中计了!”
  这一声震天动地,帐外卫兵闻声立刻冲了进来,西南的人马不明就里,但不能眼睁睁看着段归鸿被包围,也跟着闯进了营帐,两方瞬间混战成一团。段归鸿只愣了片刻,立刻明白过来是被人阴了。然而当时现场情况确实说不清,段归鸿来不及抓住那副将,命人扛起傅深就撤,回到大营叫军医一诊,确定了是中毒的症状,却找不出究竟是什么毒。
  多亏杜冷甘冒风险深夜投奔,他比段归鸿营中的军医靠谱,辨认出傅深中的是一种蝎毒。这种蝎子常出现在广南一带的深山中,毒液透明无色,气味甘醇,闻起来像酒,所以当地人叫它“醉蝎”。将活蝎以酒浸泡,逼出毒液,便是一种名为“明日醉”的毒药。
  这毒最大的特点是服下后不会立刻发作,而是要等到第二日午时才起效,由于这毒药与水酒无异,发作又有延迟,中毒者往往都察觉不到,救治更是无从谈起,毒发立死。
  这阵子西南潮湿多雨,傅深有时候会腿疼,杜冷建议他每晚喝一点酒去湿气。就是这个环节出了纰漏,才让薛升的人有可乘之机。
  不幸中的大幸,傅深是被段归鸿带回了西南大营,而不是被朝廷军抢回去。秋夜白专克蛇毒蝎毒,段归鸿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秋夜白。这草药曾在北疆草原上救过傅廷信一命,如今又救了傅深一命。
  “王爷把敬渊掳走,正坐实了‘设伏刺杀’的传言,”严宵寒道,“不过这对我们来说,不算是最坏的情况。”
  段归鸿对这个“侄媳妇”的观感很复杂。他昨晚被严宵寒不留情面地骂了一顿,觉得这人真他妈是个狠角色,可今天在门外听了只言片语,又觉得跟傅深那混账玩意比起来,严宵寒好歹还有点良心。
  “你打算怎么办?”
  严宵寒道:“皇上对敬渊又敬又怕,薛升手中虽然抓着颖国公私通西南的证据,却不敢直接抖落出来,而是要用暗杀的方式,还要栽赃到王爷身上,说明他们也怕一旦事发,北疆那边会起乱子,到时候局面不好控制。”
  “按照眼下这个情况推测,敬渊如果“死”在您手中,北燕铁骑和旧部会把所有帐都算到西南头上,而且没了敬渊,北疆铁板一块的集团自然要分化,朝廷不会再受到‘强将’的胁迫,一箭双雕,他们的目的就达成了。”严宵寒条分缕析道,“以皇上的性子,人死如灯灭,他多半不会再追究傅家之过,敬渊的一世英名还能保住。”
  段归鸿问:“如果他没死呢?”
  “那他与西南的关系就说不清了,”严宵寒道:“到时候再将颖国公的书信拿出来,八分假也要变成十分真。身败不好说,名裂是一定的。”
  段归鸿听出他的言外之意,阴阳怪气地道:“所以你是什么意思?想让他一死了之,以后隐姓埋名归隐山林,你好另寻娇妻美妾,安享富贵,是吧?”
  严宵寒不以为忤,摇头道:“王爷也太高看在下了。”
  “别说是避世而居,就是碧落黄泉,我也跟着他一起走。”他说,“不是敬渊离不得我,而是我离不开他。”
  作者有话要说: 段归鸿:我为什么要嘴欠。


第78章 尾声(上)┃天家无夫妻
  长治四年七月初七, 据西南前线传回的消息, 征西军主帅、靖国公傅深为叛军所害,不幸身殒。
  七月初九, 天复军使严宵寒从金陵转道至西南, 向叛军讨要傅深遗体未果。段归鸿阵前怒斥严宵寒, 声称朝中奸佞结党营私,戕害功臣, 蒙蔽圣听, 致使傅深含恨而死。西南诸军誓清君侧,诛佞臣, 以告傅深在天之灵。
  傅深在西南大营养病, 听完杜冷转述段王爷阵前那一番话, 差点笑呛了:“这话不是他自己想的吧?”
  倘若段归鸿有这等颠倒黑白、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不至于跟皇帝闹的这么僵。
  “还能是谁?”段归鸿气咻咻地走进来,挖苦道,“当然是我那七窍玲珑的‘侄媳妇’教的。”
  傅深不以为耻, 反以为荣:“过奖了, 一点小聪明而已, 不值得骄傲。”
  段归鸿:“……”
  在阵前被狂骂这件事似乎让严宵寒脸上很挂不住,回到军中,他严令各军不得将此事泄露出去。可傅深的死本就疑窦重重,军令越严,越是让人觉得段归鸿说的才是真相,谣言反而越传越广, 甚至有人说,是长治帝忌惮傅深兵权过重,才派心腹暗地里刺杀傅深,事后又把黑锅推到段归鸿身上。
  讣告和小道消息一起传回了京城,举朝震惊,北疆驻军险些就地哗变,四位大将连上了数道折子,请朝廷严加追查。长治帝挡不住满朝风言风语,迫于公论压力,不得不重召延英殿议事,商量如何追赠傅深及空位补缺之事。
  七月十二,延英殿议事当天,严宵寒带着傅深的铠甲帅印回到京师,径直入宫。满廷殿臣雅雀无声,他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只将铁铠往桌上重重一掼,“当啷”一声,震碎了薛升面前的茶杯。
  那铠甲上还有未曾洗去的斑斑血迹。
  北疆四州的殿臣当场痛哭失声,其他人或垂眸出神,或默然不语。薛升面沉似水,长治帝心中惶然,语气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点妥协:“严卿辛苦了,先坐……来人,上茶。”
  皇上身边得宠的元振公公连忙上前,给严宵寒斟满茶,恭恭敬敬地道:“大人请。”
  严宵寒面如寒霜地扫了他一眼,元振公公一缩脖子,大气不敢出,迅速溜回皇帝身边。
  “靖国公为国征战多年,有匡扶社稷之功,论功当入黄金台,留影麒麟殿。”代替原礼部尚书郑端文入殿的新任尚书陈知战战兢兢地起了个话头,“只是靖国公的恩荣本该荫及后人,但两位大人那个……膝下无子,不过下官记得,靖国公还有个亲兄弟……”
  “说的正是,”严宵寒冷不丁开口道,“听说傅小公子至今没袭爵,前些日子还走丢了,如今找到了么,薛大人?”
  薛升不知是不是最近没睡好,黑眼圈浓重,眼皮耷拉着,显得目光无端阴鸷:“傅家的事,我怎么会知道?严大人说笑了。”
  “靖国公亡故,我再没心没肝,也不至于在这时说笑,”严宵寒冷然道,“薛大人知不知道现在外头谣言传成了什么样?事发之时我不在京城,倒是要请教您,到底是谁把朝廷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他话说的模糊,暗示意味却非常明显,所有人都竖起耳朵,感觉会听到什么了不得的惊人内幕。
  “你既然刚从前线回来,就该清楚,靖国公是被叛将段归鸿所杀,”薛升咬牙道,“至于那叛贼颠倒黑白、胡言乱语的攀咬,严大人居然也要拿这个来寻薛某的错处?你看清楚了,这里是延英殿,不是你飞龙卫!”
  “行了!都住口!”长治帝厉声喝止:“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
  严宵寒和薛升偃旗息鼓,各自起身告罪,长治帝头疼不已,无奈道:“逝者已矣,靖国公功在社稷,理当厚加抚恤,至于麒麟殿留影……礼部按例筹办便是,严卿,你去送他一程。西南之事,还需再议……”
  他话未说完,心口忽然一阵绞痛,身体一下子没撑住,直挺挺地朝御案栽去,元振忙抢上来扶住他,失声道:“皇上!太医!快宣太医!”
  延英殿骤然乱了。
  长治帝面色苍白,唯有脸颊泛着两团不正常的嫣红,靠在元振身上不住捯气,一手死死抵着心口,唇边溢出一点淡红泡沫。御医赶到后立刻为长治帝施针救治,又令人取药煎药,一直兵荒马乱地折腾到午后,长治帝症状稍轻,这才移驾回养心殿。
  皇上病了,这可是件大事。殿臣们各自散去后,抱团的抱团,传信的传信。看皇上这样子像是心疾,保不齐哪天突然犯病,如今太子年幼,皇帝膝下又无其他子嗣,几个兄弟倒还年富力强,到时候皇位更迭,免不了又是一场风波。
  这些殿臣身在中枢,实际上还是各自为政,心中小算盘打的啪啪响。一时间,朝堂上的气氛都诡异莫测起来。
  傍晚时长治帝醒来一次,皇后和众嫔妃都在床前侍疾。他动了动手指,喉中发出轻微气声,御医们呼啦啦围了上来,长治帝昏昏沉沉地任他们摆弄,有气无力地朝侍立在床边的元振招了下手。
  元振立刻凑上前:“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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