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那个道:“要是碰上了……,那才倒霉呢。”
另一个道:“哎,这说来也怪,在山上住了这几年倒不见那鬼找到山寨来。敢情他还不认得路吧?”
先前那个骂道:“呸呸呸!你真他妈的乌鸦嘴……”
话声渐渐地飘近,树丛中走出了两个衣襟零乱的壮汉。他们一见赵天成不由一怔。
忽而,左首那壮汉哈哈大笑起来,道:“哈哈,原来是赵秀才呀,听说你‘高中’回来了。来喝我们全大哥的喜酒吗?”
赵天成的脸一阵红一阵白,道:“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右首那壮汉也嘻笑道:“这么黑的天赵秀才也敢上青风岭,真是好胆色啊!是不是在镇上待不下去了?”
赵天成被讥讽得怒火冲天,暴喝道:“你,你们这些强盗……我和你们拼了!”他一个箭步想冲上前去撕打。无奈他天生弱质彬彬,还没等近身,便被那两个壮汉一拳一脚地踢出好远。
哀嚎中,他跌进了草丛中。赵天成又气又羞,忍不住大声骂道:“你们这些强盗,不得好死!畜牲!”
左首那个脸一沉,喝道:“死穷酸,你活得不耐烦……”
突然,所有的声音、所有的动作都停住了!
因为,不知何时,在清浅的月光下,一个人的影子倒影在树丛中。深暗的树丛遮住了他的样子,只能依稀间看到那是个轻轻飘动着的白影,那是个犹如幽灵般得身影。
是那个传说中的,阴森恐怖的青风岭鬼怪?
此时,没人能说清他们三人的心情。
天地间只剩下了恐惧!
那两个壮汉不自觉地悄悄地对望了一眼,同时向后缩去!而赵天成僵在了草丛中,已不能动了!
那两个壮汉退了几步,却见那白影似乎无动于衷,胆气不觉一壮。右首忍不住轻喝道:“谁?谁在那儿?”
那白影依旧不动。
两个壮汉觉得恐惧又少了不少,左首那个壮汉口中啐道:“他妈的装神弄……”他的话语突然被卡住,而且永远被卡在了那儿!
似乎是两道白光吧?赵天成不敢肯定自己眼睛所看到的!
然后,那两个壮汉面目开始慢慢扭曲变形,捂着喉咙倒下了。
前一刻的生龙活虎与后一刻的僵硬尸体是怎样画上得等号呢?
赵天成完成被吓傻了!刹那间,他发现自己的勇气远不如想像中的那么大。求生得本能使他挣扎着想逃开!
可是天黑了,他看不见自己本就在一个斜坡的边缘。一脚踏出去便踩了个空。伴随着一声惊呼,他一路滚下了山坡!
山坡上居然是那么深。即使有厚厚的柔软的草丛垫着,赵天成依然跌得不轻。带着依然惊恐万分的心情,赵天成抬头望了望月暗星稀的夜空,他觉得自己刚从鬼门关打个了转,心中的那些羞耻和忧愤也被冲谈了许多。
此刻,他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回家去!
可惜,他迷路了。黑夜仿佛是无边无际的,草丛也仿佛是无边无际的,把他包围的严严实实,赵天成怎么也走不出去。
此刻,前方又传了一阵“沙沙”地脚步声
已成惊弓之鸟的赵天成瞬间屏住了呼吸,一颗心被这脚步提在了半空,他微颤着停下脚步望去。
只见,迎面走来一个粗衫草鞋、四十出头的中年人,中等身材,体形稍瘦,容貌平淡无奇。
赵天成一见这中年人却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惊喜加交地直扑了上去,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叫道:“李大哥!”
这个叫李平的男人是镇上一所私塾里的帮工,为人本分老实、寡言少语。赵天成在进京赶考前也是在私塾里的一位先生,便他自诩是读书人,平时总有些瞧不上这些做粗活的杂工,但此时此时能看到是自己熟悉之人,他心里倒是多了几分亲切感。
李平被他突然一抱吓了一跳,随即便认出了他,“赵秀才?你回来了?可是,你怎么会在这儿?”
赵天成思及自己那些羞于启齿的家事,脸上神情一暗竟说不出话来。李平闻到了他满身的酒味,想起这几天在私塾里听到那些咸言碎语,心中已有些了然,道:“天很晚了,山路也不安全,你还是早些回家吧。”
赵天成这才又惊醒过来,想到刚才的恐怖景象,结结巴巴道:“不是,李大哥,我迷路了,还有山上……那个,我刚才看到那个鬼了!……”
他战战兢兢地诉说了刚才的一幕,手中把李平抓得更紧了,狠不得将自己贴在李平的身上。
赵天成只顾沉浸在自己的惊恐回忆中,没有注意到李平听到他的诉说,面色变得异样起来。
忽得,赵天万只觉得自己的背后有两道利刃般的视线刺得他全身发寒。不由自主地回头望去!当赵天成看到他身后时,便目瞪口呆地被钉在地上。
他身后不远处,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白衣少年,青丝如墨、眉目如画。
那少年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仍牢牢抓着李平的那双手和紧紧贴着李平的身体,目光森冷而古怪!
李平回头也看到了少年,微微皱眉,轻轻地挣脱了赵天成,叫道:“雪儿。”
那少年——欧阳雪在李平的叫声中立刻缓和的面容,收回了森冷的目光,低头走近李平的另一侧,隐匿在李平并不高大的背后。
赵天成在李平的话语中总算清醒过来,目光在李平和那少年之间徘徊了一圈,问道:“李大哥,这位是?”
李平有意无意遮挡了赵天成惊艳的目光,道:“这是我的幼弟,他很怕生。”
他指着左前方一条小道,道:“赵秀才,你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就能下山了。”
看着一片混沌的赵天成茫茫然地消失在山间小道后,李平狠狠瞪了欧阳雪一眼,一言不发转头就走。
在青风岭一处隐匿的崖边,他们居住的石洞小屋里,李平才开口责问道:“刚才又是你?”
欧阳雪低着头没敢应,只是轻声道:“平哥,你今天回来很晚。而且,我也没有走远……”
李平没有理他自己生着闷气,转身进了内屋。
这么多年的相处,欧阳雪察言观色、撒娇卖萌的本事早就炉火纯青了,他跟进了内屋,很自然地蹲下身脱去李平的鞋子,帮他换上舒适的布鞋,然后伏在他膝上,仰着头问道:“平哥,你饿吗?我做好饭了,还炒了你喜欢青椒肉丝。我去热一下,好吗?”
李平对于他视人命如蝼蚁的行径总是又气又怒,却又无可奈何。总不能真得打骂他一顿吧。
每每想起在何氏山庄的地牢中,自己曾在五石散的控制下无数次对他辱骂鞭打,就怎么也硬不起心肠来责怪他。
这一番全心全意、软哝细语也立刻让他什么气都消了大半。欧阳雪看着李平的脸色转晴,便顺着将自己贴了上去,伸手搂上李平的脖颈,在他耳边轻吟道:“平哥,我也饿了。”
他的声音轻若羽毛般酥酥麻麻地扫动着李平的心头,低头吻上李平。
李平很快就主动搂上他的腰将人抱进怀里,唇舌相依,深吻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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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平打来温水为欧阳雪擦净身体,又热了饭菜,细细喂他。
其实,欧阳雪哪会这样弱不禁风的要李平擦试和喂饭。但他知道这个时候示弱只会让李平更加疼惜怜爱他,他自然装娇弱更加装得得心应手、不亦乐乎。
第32章 上邪
这几天,赵天成变得特别平静,天天去私塾看望自己的恩师,时常帮助指点私塾中的学生。然后,他总会不自觉地去寻找李平的身影,想着那个绝美的少年,心头就会泛起阵阵涟漪,仿佛有颗石子被投进了平静的湖面。
他无法抑制地从偷偷看着李平,到偷偷跟着李平,每日总会偷偷跟着他走到临近镇外时,才返回离去。
这天晌午,他偷偷地看着李平离开私塾,走出大门时,他又忍不住跟了出去。李平在门口站着,身旁多了一个瘦小的身影。虽然他穿着一件带兜帽的宽大衣衫,兜帽拉得也很低,遮住了几乎全部的脸,只露出一点白净细腻的下颌,赵天成还是立刻就认出了这个是谁。
欧阳雪这几日非常反常地缠着要到镇上来玩,李平只得应允他今日在门口等他。心想着,平常的确很少带他出来,难得,就带他逛逛走走吧。他们走进了旁边的书屋时,赵天成也偷偷地跟了进去,两人低头在翻看一本闲书,隐约间听见李平说道:“这是你最喜欢的乐府诗……”赵天成忍不住也悄悄拿了一本一样的翻看了一下,书的内容是个很简单的富家千金爱上穷书生的故事。书的第一页是汉乐府的那首《上邪》: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两人买完书走出书屋,又在镇上的集市闲逛了很久,直至天色渐暗,李平才提着给欧阳雪买的一些甜糕零食朝镇外的青风岭慢慢地走去。
赵天成偷偷地一直跟着,望着李平面带微笑,温柔地和少年说话的模样,总让他觉得他们怎么看也不像是一对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