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遗爱冷笑,直戳齐王死穴道:“想必圣人不知道齐王殿下来此逍遥,齐王天潢贵胄,持身要正,否则恐怕权公一个不够啊。”
“你威胁我?”李祐眯着眼睛。
房遗爱梗脖子,他最是看不得这等纨绔子弟,淫人|妻女,视庶民如草芥——房遗爱的视线落在大丫的满面青紫的脸庞上,也不知道被齐王伤得如何。
他不欲再耽搁时间,让小七和老汉不必管他,直接架走那大丫出了青楼。
李祐怒,这时他的两个跟随侍卫见了动静,也从旁边的屋子出来,齐王直接命他们去拦住,并要给房遗爱颜色看看。
可他却不知道房遗爱曾经在围场能打熊猎虎,英名赫赫,房遗爱只一脚便踢飞他们,然后往前迈了两步,齐王李祐不由倒退。
房遗爱讥嘲一笑,扬长而去。
李祐眼里怨毒,可此时来青楼本就不好张扬,而明日他就要离开京都,去齐地就藩。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房、遗、爱!
房遗爱并不是冲动行事,而是此刻真的看不上李祐。
这齐王比魏王品德还败坏,至少魏王还能装得贤德,整日里舞文弄墨,还能主持修个文章典籍,为国家出点力,虽然目的不单纯,只是为了邀买名声和政治声望,但总比这齐王强……他可记得自己之前被跟踪,还有纥干承基的事。
东宫那次晋王秋葵中毒一案,事情所有线索都指向齐王,但太子和他都认为齐王是有动作,但此间更有疑点,为何中间有人“污蔑”房遗爱和太子的杜良媛有染……明显是从中有人要搅浑水。
这人不查出,太子和房遗爱都不放心。
房遗爱夜里琢磨过,跟他最不对付的自然高阳,就是那高阳公主真是这么心狠手辣……他要和离不成,难道她是想杀死他这个驸马?
突然间,房遗爱很是无奈,对皇帝,对大唐公主和驸马的婚姻制度……过不下去,难道只能杀死驸马这个“臣子”么。
驸马简直就是奴隶,亏得他是相府的郎君。
想到永嘉公主的驸马窦俊义,房遗爱起了警觉。
前车之鉴,谨以训!
……
房遗爱正色,回府卢氏去安顿那父女,他则去了大理寺那里递了状纸。
大理寺卿孙伏伽听下面人禀告,下意识就是皱起眉头。
房遗爱的父亲就是中书令宰相,身兼数职,房遗爱有何冤枉递送状纸,这岂不是又有天大|麻烦之事。
孙伏伽特意接过状纸一看,顿时脸色一苦。
怪不得这案子底下人不审,甚至大理寺丞也不推诿,直接送他这里来了。
孙伏伽没有升堂,苦主没到,何况审案亦得双方到场,另一方被告却是高阳公主一方,让谁来?高阳公主,还是她公主府底下的官吏?
更别提递来状纸的是公主之夫,房遗爱这个驸马都尉了。
……
孙伏伽在偏厅见了房遗爱,房遗爱有礼有节,说话不卑不亢,却铿锵有力,陈述了事件的经过……
孙伏伽闻言脸色沉重,不管房遗爱动机如何,孙伏伽没想到自己自认为清正廉明,可在这堂堂京都之地,天子脚下,这放高利贷的风气竟然如此严重,乃至高贵如天家贵主门下都有人知法犯法——
等手下的人去调查的回来,果然房遗爱不是无的放矢,孙伏伽拿着房遗爱的状纸就进了宫阙。
房遗爱不是不想让苦主也就是那老汉直接公开敲一敲大理寺的鼓,宣扬一下高阳公主的“恶名声”,可一是办案程序不是如此,二是对那老汉结果可能并不好……至于登闻鼓,朝廷自有法度:非重大冤情和机密要事,不可轻易敲击。
要老汉敲,那是要他命。
而他房遗爱要敲,是房家不给皇帝面子。
他爹就是宰相,事情牵扯就大了。
总之,房遗爱再三考虑,不能因为他自己内心想赶紧和高阳公主和离,就枉顾那老汉和他闺女的性命前途,而不择手段去出这个风头。
这事孙伏伽进宫一样,他要一点一点磨掉皇帝对高阳公主的宠爱。
当有一日,高阳失宠,哼。
房遗爱眯起眼睛,忽然觉得自己真是思虑周全,有勇有谋,又有爱心——
就是想到身上此刻一个铜板没有,钱都像散财童子似的撒光了,至今还是肉痛不已。
做好事真是难啊!
做个一世好人更是难啊!
……房遗爱出了大理寺,让小七牵着马匹,他自顾的逛着。
朱雀大街很长又热闹,房遗爱很久没见市井风情了,他顺着大街漫无目的行走。
此时佛学昌盛,自从玄奘大师自西土归来,带来万卷佛藏,佛家便是更是兴盛,长安城内的坊间的佛寺佛院渐渐居然有了大小三百余座。
最有名的便是那大总持寺和慈恩寺,沙门辩机当时就是师从大总持寺的法师道岳。
后来玄奘大师整理佛藏典籍,征集有才的的沙门子弟,辩机被选入,助宣增翻译经文,另有玄奘口述,辩机亲自撰写的《大唐西域记》,竟是文采斐然,一时盛名大唐。
此时的辩机便在会昌寺讲经意,房遗爱走到会昌寺停住脚步。
这里算得上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众人纷纷踏入寺庙,都是来听那辩机和其他大师辩讲佛经谒语。
房遗爱本来不打算进去,他停住脚步也只是看到了一个身形眼熟、斗笠蒙纱的贵女——
此刻对方正下了香车,带着两名侍女,与其他人家的女眷们淹没进了会昌寺。
第31章 进击的房二郎
房遗爱挑了挑眉, 驻足片刻,亦踏进了会昌寺。
会昌寺里此时热闹非凡,但人人都摆出一副虔诚肃穆的模样, 不止年轻男子不少, 女眷们中的未婚女郎们被家人带来的也极多。
这些都几乎是佛教信徒。
人人来此都拿着供奉, 或出来捧着请回的经书或开过光的佛像。
房遗爱本不信这个, 家里的阿娘卢氏倒有时过来拜拜, 不过她好像去道观里也更频,用到哪个拜那个,是个典型的泛信徒。
房遗爱跨过前面的一处大殿,去了第二进的佛殿。
一袭僧衣素服, 沙门辩机身姿挺拔,声音圆润温和, 其人其音如春风拂面,此时正在殿内前端讲经。
众人进出极为安静,进殿的人自然有小沙门提供圆垫坐下。
房遗爱坐在一角, 冷眼看着前面的辩机和尚, 果然是一派佛子气象, 端正,英俊, 悲天悯人, 辞藻华丽, 外加“鼓动人心”。
房遗爱心里嘀咕着, 但他早就看辩机不再动怒, 心如止水。
这刻,他甚至有些后悔进来。
就是那女人是高阳又如何,早就知道她贼心不死,得不到手的人或物向来是最好的。
房遗爱低眉,唇角微微勾起。这时,他倒是乐见其成,等着金枕事件发生——
此时的高阳公主蒙着斗笠,透过轻纱仰头看着前端的辩机,她眼里眸光闪动,等辩机讲了一个段落后,众人散开。
房遗爱不屑地撇嘴,见高阳尾随进了那后殿,他却没再跟上去,反而转身回府,临走前顺便拿了几卷佛经,打算孝敬给给卢氏。
“公主殿下安好。”辩机低眉顺目问好。
高阳公主此时早已掀开了斗笠,她后面跟随的侍女早就被打发其他不引人注意的地方散开。
因为辩机的佛讲很是有名,这日里长安城的不少勋贵人家也来此,高阳也是让人费了一番功夫才清场,和辩机有这单独一见。
“辩机,我来了。”高阳说,言笑晏晏。
“阿弥陀佛,公主向佛之心,佛祖定会知晓。”辩机低语。
“佛祖知与不知,不重要……今日,我是特意为你出宫来此的。”高阳继续直白地说。
辩机垂下眼皮,不语。
公主的视线灼灼,辩机脑海里突然想起那日在太急宫门前和房驸马碰面,对方所说的话来……
辩机不由后退一步,高阳见状,竟然不由自主上前一小步。
背后是佛案,辩机退无可退,不由皱眉,“殿下,经义上可有不懂之处问小僧?”
高阳公主抿唇,正要说话,外面却有动静来。
“公主——”守在门口的侍女呼道。
“……我倒说里面是谁和辩机师傅说话呢,原来是十七妹。”随后竟是长乐公主的声音。
长乐公主李丽质携着一人过来,她踏进大殿,身旁跟着的那人竟然是晋王李治。
李治进了这后殿一脸好奇,看了看辩机和高阳公主,然后就看那佛像,很是一番敬重,竟然参拜起来。
辩机走过去,亲自为晋王递香,两人轻轻交谈了几句,说了几句佛偈。
高阳公主眉头轻蹙,她与长乐公主有些不对付,表面要好,实则高阳知道长乐公主在李世民心中的地位,毕竟是已逝的娘娘长孙皇后的亲生女儿,若说她自己深受皇帝宠爱,那长乐公主、城阳公主她们更算得上是皇帝的心头肉,万万是谁亦不能轻忽的。
“五姐姐今日好兴致。”高阳打个招呼。
“十七妹不亦是。”长乐睨着她笑道,也跟着弟弟李治上了一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