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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烈钧侯 (白刃里)


  林熠正襟危坐,转头看了看萧桓,笑眼微弯:“爹,给你介绍个人。”
  林斯鸿看看他俩,靠在椅背上,抱着手臂笑着摇摇头,等林熠开口。
  “江州鬼军大将,酆都将军。”林熠正经八百地介绍道,“萧桓。”
  林斯鸿眉头微挑,与萧桓对视片刻,两人心照不宣彼此颔首。
  “果真如此,姿曜在金陵这段时间,据说将军相当照顾。”林斯鸿微笑着道。
  林熠心里有点紧,他总觉得林斯鸿知道许多事,但若他一直不说破,也不跟自己提,会不会是一种否定?
  萧桓看看林熠,道:“能遇见姿曜,是我之幸,做什么都应该的。”又道,“很多事情上,是我要仰仗姿曜。”
  萧桓这话意味深长,林熠心头一动,许多忐忑瞬间消失,余下一片宁静。
  林斯鸿听见“萧”这个姓,垂眸思索片刻,问道:“将军在江州,从前几乎不再外露面。”
  萧桓点点头:“鬼军便是如此,先帝当年也是因为找不到合适人选,将建立江州大营的打算放下。”
  林斯鸿若有所悟点点头,而后起身,对萧桓一礼:“七殿下,失礼了。”
  萧桓起身,林熠反应很大,跳起来先做主把林斯鸿拦下:“都是自己人。”
  林斯鸿和萧桓都笑,林熠有点不好意思,干脆顺水推舟讲了:“爹,我把缙之当自己人,我同他……不分什么彼此。”
  林斯鸿打量林熠,林熠脸上是期待和坚定,闪烁着对林斯鸿回答的不确定。
  “不分彼此?”林斯鸿准确地捕捉到林熠所说。
  萧桓迈了一步,温和有礼地道:“林将军,在下倾慕小侯爷已久,幸得姿曜同心以待,无关其他,今生必不会辜负小侯爷。”
  林熠心脏猛烈地撞击,一时间千言万语都涌在喉头,只余下一句:“爹,我是真心的,就像您和我娘一样,一生一世,就是他了。”
  林斯鸿拍了林熠后脑袋一下:“傻儿子,可莫要像我和南纾,相守没几年,多少遗憾。”
  林熠眼眶一红,笑道:“我娘肯定也想着你呢。”说罢反应过来,又惊又喜,“爹,这么说……你不反对?”
  林斯鸿看看萧桓,又看看林熠:“世上能彼此倾心的人不多,咱们林家的男人运气好,总能遇见甘愿相守一生的人,到你们这里,也都是一样的。”
  萧桓道:“多谢林将军。”
  “七殿下与旁的人不同,这我是知道的。姿曜顽而不劣,终归一颗赤子之心,兴许这辈子都不会变。”林斯鸿道。
  “晚辈自当加倍珍重,林将军且放心,万事也都不比他重要。”萧桓郑重地道。
  林熠笑笑说:“我以为你会生气,直接把我丢出去军棍处置。”
  林斯鸿大笑:“若你娘在,我兴许会这么做,这头我捉了你打,那头你娘提剑来拦,不过她走得早,这些年许多事也都看开了,人生如流水,什么都带不走,唯独有些念想,是什么都替不了的,遇上了就是遇上了。”


第115章 铜戒
  “侯爷, 有人在营外等您。”亲卫在帐外道。
  林熠出帐去见来人,路上有些走神,总觉得不真实, 他与萧桓的过去种种浮现眼前, 林斯鸿和从前也是一样的,洒脱豪迈, 凡事都不限制林熠,一想到曾经听闻林斯鸿出事的那天, 心里不免一阵窒闷, 百般滋味。
  营外等候林熠的不是别人, 正是江悔,少年背着手低着头,鞋尖在地上踢踢踏踏, 风一吹过,细瘦的脚踝和手腕更显精巧,黑发松松束着,柔软泛着光泽。
  “怎么来了?”林熠走过来, 江悔还没抬头。
  “咦。”江悔朝他笑笑,“给你送点东西。”
  说罢递给林熠一只瓷瓶:“听说你身边有个神医,想必也已给你配了药, 这是北方游巫的药方,有许多不同,可以试试。”
  林熠记得上次江悔给他的药,的确有作用, 玉衡君那边一时见不到面,琼真对他做了小手脚,江悔在这事上还是可信的。
  “多谢,也替我转谢你们大汗。”林熠知道这其中必有苏勒的意思。
  江悔摇摇头:“下次见面,你亲自谢他为好。”
  林熠有些奇怪,但也没多问:“如此也好。怎么,不来营中坐坐?”
  江悔笑嘻嘻道:“算了吧,敌军变友军也没几天,进去还是招人恨的。”
  林熠笑笑:“你甚少在战场露面,知道你身份的寥寥无几,不会被围攻。”
  “待打完仗吧。”江悔舒了口气,仰头看看天,似是有些心事,“费令雪现在怎么样?”
  “这几天刚好在营中,整日都在军器营,比我忙多了。”林熠道。
  “他从前的日子一直自在闲适,看来如今适应得很好。”江悔笑笑。
  林熠静静看看江悔,他知道江悔是真心待费令雪,但这少年自小目睹灭族之祸,被白达旦汗王养成一条毒蛇,潜在费令雪和曲楼兰身边多年,每件事本都意在复仇,虽然每回都没有这么做。
  按理说,除了曾经隐瞒身份怀着目的潜伏,江悔其实并未真正坐下伤害费令雪的事,但他极度偏执的心性早已埋下种子,这往往是一个人一生的伤疤,放在他身上,便会让他不自主地做出一些事,给费令雪无法接近、无法原谅他的理由。江悔没能学会爱,他所了解的只有恨,于是越是在意,越是竖满了利刃和尖刺。
  或许就连他自己也不懂,明明本该能挽回费令雪的时候,却总偏偏把他推得更远,譬如只是想守在费令雪身边久一点,却要以近乎软禁和威胁的方式捆绑住彼此,而若他说出心底那句舍不得,费令雪本就不会走。又譬如,只是想尽办法把被暗害的曲楼兰救回来,无措茫然的一刻,却要作出蓄意玩弄他人性命的姿态,在心上划下一道深可见骨的鸿沟。
  冤有头债有主,费令雪和曲楼兰的仇人也只是从前的白达旦王,对江悔没什么恨可言,中间所隔国仇家恨,随着大势必定渐渐淡去。
  无尽的克鲁伦河上,曾经白达旦部和温撒部的血腥和与战火已经毫无痕迹,人生长恨,待打完了仗,大江南北生息休养,江悔大抵也能学会怎样呵护一株温情的枝芽,怎样弥补从前给自己和他人的遗憾。
  “林将军有何疑虑,但请讲无妨。”萧桓道。
  主帐内,林斯鸿靠在宽大椅背上,一手手肘搁在桌案边沿,五指无声点了点:“七殿下为人处事,我都看在眼里,不论先帝时候还是如今,这世上没有一人与七殿下一样。”
  “兴许身世所致,即便追溯到前朝,也不会有与我一样的人了。”萧桓不急不缓道。
  林斯鸿闻言大笑,又道:“皇家家事,外人不可评判,林某也只是考虑着,姿曜再如何,也是个心性极纯之人,这是珍贵之处,也是弱点。世事无常,他会一条道走到黑、走到亮,若前头注定是南墙,殿下打算如何自处,又如何处之?”
  “如今世上最坚不可摧的南墙,大约就是王权和王道。”萧桓说,“姿曜若撞上去,我自然也陪他一起,再不济,那墙拆了,撞到我身上便不疼了。”
  林斯鸿闻言沉默半晌,似在衡量,道:“恐怕本就没有别的选择。”
  “姿曜对四皇兄信任有加,我也如此。”萧桓道,“人心易变,但有的人一辈子不会变,萧家有幸失而复得四哥,林将军也不必思虑太多。”
  林斯鸿点点头,指了指架上舆图:“多年前东征西战的时候,人人都觉得自己会永远热血赤胆,如今花落水流东,再看当年,陛下总对我长叹,留下来的,要么面目全非,要么一如当初。”
  萧桓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目光凝了凝,那是金陵,仿佛一直指到重重宫苑深处,世上最高不可及的位置,从前到现在,从未变过的正是林斯鸿,而面目全非的,是永光帝和所有人。
  “世事变迁,姿曜却是世事之外的部分。”萧桓道,“就如南纾夫人之于将军,将军之于燕国和昭武军。”
  “好好待他。”许久未曾听到过“南纾夫人”四个字,林斯鸿看了眼案上铜虎符,最终道,“他也会好好待你的。”
  林熠回来,见他们站在宽大几案旁,同时看向自己,脚步险些顺了,哭笑不得道:“在聊什么呢?”
  “轻甲制式该改了,费令雪这几日应当已琢磨得七七八八。”萧桓说。
  “新箭簇也做出来一批,的确威力不凡,下回上战场,你该带一把弓。”林斯鸿对林熠道。
  林熠听得一头雾水,点点头,拉着两人去军器营找费令雪一起吃饭。
  “苏勒把封石城的人带回去审,这几天便把原籍在关内的人连带着口供送过来。”林熠一件件交代。
  “口供留下,人就算了。”林斯鸿直截了当,“一个不落,全都得流放。”
  林熠无可反驳,哭笑不得道:“这么说也没错,您看着办就行,或者交给赵监军,省得老人家闲坏了折腾别的。”
  “时间差不多了。”一顿饭的功夫,几人一起敲定许多事,林熠最后饮了小杯便推开酒盏,“下回再见,兴许不必这么匆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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