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锦城原本已经打算好叫周安来把阮唐领回去了,可是到了这会儿,他又想,要不再等两天。
他对阮唐说:“傻子,不准再叫哥哥,烦的人头疼。”
阮唐仰头看比自己高一颗头有余的大少爷,疑惑地问:“那要叫什么?”
周锦城道:“什么都不准。最好闭嘴,一句话都别说。”
阮唐乖乖点头,表示他知道了。这回连嗯都没嗯一声,把命令执行的彻底。
可惜路走到一半,阮唐就苦着脸扯周锦城的袖子。
“干什么?”
阮唐眼巴巴地看他。
周锦城无可奈何,道:“可以说话。”
阮唐道:“……我想解手。”
他下意识又要叫哥哥,幸亏憋了回去。
周锦城只得把他带到地方去解手。
阮唐很快就甩着手上的水珠子出来了,周锦城站在那里等,他赶紧走过去,依然拽住了周锦城的袖口,嗯嗯了两声,意思是走吧。
后来周锦城在书房跟他打了几次哑谜,终于忍受不了,对阮唐道:“行了,想说就说吧。”
阮唐松了口气,刚才他都快要憋死了,“也可以叫哥哥吗?”
周锦城道:“叫叫叫,叫爹都行。”
“不是爹。”阮唐瞪圆了眼睛,又给他的哥哥解释一遍,“每人只有一个爹,我已经有了,哥哥就是哥哥。”
这个哥哥真的有点笨。阮唐偷偷的想,眼睛就眯起来,笑的很傻气。
周锦城正放下笔休息一会儿,看他偷笑,忍不住把人拽到跟前,拿两腿夹住,凉凉地问:“你笑什么?”
阮唐知道不能讲别人坏话,他连忙摇头,“就是高兴,没有笑话哥哥笨。”
小傻子一句话把自己卖了,这样轻易,周锦城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算账了。
“我笨?”
周锦城边说边伸手去揉了一把傻子白生生的耳垂,本意是叫他疼一下。可手碰上去却只觉得绵软,没下得去力气,最后只揉了揉,痒的阮唐直躲。
周锦城偏不叫他躲,两个人力气悬殊,看着像在打闹,其实是阮唐被周锦城牢牢压制着。
周锦城为了逗弄他,才时不时放松力气让他挣扎一下。
“哥哥……哥哥……”
阮唐笑的直喘,又很没办法一样地看着周锦城,眼里有些求饶的意思,还有点什么东西,让周锦城的动作一顿。
他想起了周锦重,继母进门后六个月生下的弟弟。
今年九岁了,但没跟他说过几句话。只有逢年过节,四个人坐在一张桌上吃饭时,偶尔会被周锦城逮住他这样偷看自己。
是一种对于兄长天性使然的崇拜和畏惧,想靠近,又有些害怕。
周锦城也才十七,他这时初初褪下些少年人的稚气,却早就已经开始了习惯关系错乱、漠视血亲的生活。
“哥哥要看书了么?”
阮唐从周锦城松开了的双臂中躲出去,但没跑远,只隔了一步的距离,对周锦城道。
周锦城问他:“傻子,你知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
阮唐理所当然地说:“知道呀,以前叫阮唐,安大爷说以后改了,叫周唐。”
周锦城嗯了一声。
还是把这傻子留下吧。
买已经买了,自己不要,退回去周安能拿他干什么呢?看他那样子,重活儿是做不了的,脑袋还不精明,更做不来细活。
周锦城习惯了什么事都自己做,阮唐一来没意识,二来周锦城也不给他指活儿。
他安安静静看着书,没多一会儿,就见小傻子站着弯下腰来,趴在书案上睡着了。
周锦城看了一眼,这人睡的姿势那样奇怪,偏还睡得那么香。两个脸蛋发红,嘴微微嘟着,小巧的鼻尖沁出一滴汗珠,呼吸悠长,轻易叫不醒的样子。
这边书房建在树荫里,很阴凉,因而人不觉得燥热,倒是舒服了小傻子。
周锦城顾自看书,算着时辰,再过差不多两盏茶时间,睡着的阮唐两膝一软,惊了一跳醒了,起来时看见周锦城刚从他身后过去。
阮唐一手揉眼睛一边走过去,要接过周锦城手里的茶壶替他倒水。
周锦城便给了他。阮唐一面倒,倒完了递给周锦城喝,眼巴巴看他喝了两口,就开了口:“我也想喝。”
“自己再去找个杯子。”
书房没有多余一个喝茶的茶杯,阮唐找了一圈无果,脸上还泛着刚醒的红,眼神也没彻底清醒,回到了周锦城身边,“没有……”
“那只能直接用茶壶喝了。”周锦城道。
阮唐有些疑惑,他以前没这样干过,但也没人说过不可以这样。
在周锦城淡淡的眼神下,阮唐打消了心底那点犹豫,拎起茶壶对着壶嘴喝。
一口还没下肚,壶盖就翻了出来,洒了阮唐满前襟的茶水。
周锦城掌不住偏头笑了声,阮唐再傻也知道自己被人捉弄了,却发不出脾气来,糯糯叫了声:“哥哥……”
他连点埋怨都没有的叫完周锦城之后,就只手足无措地站着。一手拎着掉了盖子的茶壶,一手在拨拉胸前的茶叶,弄得一片狼藉。
周锦城压抑着咳嗽了几声,把午后的瞌睡赶了个干净。
大夏天弄湿一点其实没事,周锦城是这样想的。可惜小傻子很懂得爱惜自己,不依不饶跟到坐回了书案后的周锦城身边,唠叨个没完没了。
“我想换衣服。”
“哥哥,好凉,我要换衣服。”
“哥哥……哥哥……”
“哥哥带我去换衣服。”
周锦城一手拿书一手在他前襟摸了一把,“这都要干了。”
“没有干。”阮唐一脸“我要病死了”的惊恐,“娘说衣服湿了会着凉,着凉就会发烧。哥哥……我怕发烧。”
周锦城没有办法,只得拎着他进了书房小小的隔间,找出一套自己的旧衣服给他,“给,换。”
阮唐有些嫌弃,“太大了。”
“那别换了。”周锦城作势要收,阮唐又着急起来,拽住一截衣袖说:“我换,我换。”
周锦城抱着胳膊站在原地看他换衣服,大概是逃荒路上真的太苦,这小孩儿身上瘦的好像能看见骨头,肋骨根根清晰可见。
但还是很白,白的像要反光一样。
阮唐用脱下来的衣服把自己的胸膛擦了好几遍,才开始穿周锦城给他找的那一身。动作慢条斯理的,先后顺序分的很清。
周锦城发现,只要这小傻子不说话,看着就挺像那么回事儿。
有点做书童的模样。
长衫将将没拖地,在阮唐脚背上扫来扫去,腰身宽了一圈,袖子放下去跟要唱戏似得。
阮唐把他换下来的衣服叠好抱在怀里,记着一会儿要拿出去晒。
眼下他先走到周锦城身边,从过长的袖子里伸出手来,握住了周锦城的,像哄小孩儿一样对周锦城说:“哥哥,别欺负我。”
周锦城刚随便从哪找了根腰带,把长衫往上拽拽,给阮唐系紧,闻言道:“谁欺负傻子?”
阮唐缩缩脖子,大眼睛忽闪忽闪,长睫毛稍微有点湿,说:“我不是傻……”
话还没说完,就被周锦城拎出了隔间,“我说是就是。”
周锦城又叫他一声:“小傻子。”
阮唐没办法,只得随他去叫,自己出去,走了挺远才找到太阳能晒下来的地方,把衣服铺到了地上让晒着。
他蹲在原地守着衣服,没一会儿就被大太阳烤的出了一身汗。回到书房的时候,从脸到脖子都是红的,周锦城皱起了眉头,叫他回去洗澡,“就这幅臭汗样子,晚上别进我屋来睡。”
阮唐臊眉耷脸地跟着莺儿走了,周锦城后知后觉,自己刚才说的话怎么跟个嫌弃汉子的小媳妇儿那么像呢?
第3章
晚上,被打发回去洗澡的阮唐是掐着晚饭的点来的。他进门时,周锦城已经在桌前坐下,只不过还没动筷子。
阮唐头发才半干,已经束了起来,但没挽成包子。大部分拿一根月白发带扎在脑后,有几缕跑到前面来垂在肩上,根根乌黑,衬的小傻子唇红面白,似乎更好看了几分。
他抿嘴微微笑着凑到周锦城跟前去,见桌上还是只有一副碗筷,便问周锦城:“哥哥,没有我的吗?”
周锦城道:“没有。”
阮唐挠挠头,“可是莺儿姐姐说,她带了我的。”
莺儿和燕儿送了两回饭,就知道阮唐以后是在这屋里用了。
他太单薄,看着又太和气,不必回下人房那边跟那些如狼似虎的小厮们抢食,她俩还挺放心。
只是有些奇怪,一向不近人情的大少爷竟然也肯发一发善心了。
方才莺儿带阮唐回去,路上说了两句闲话,道是:“晚上我多拿一副碗筷给你,总是用大少爷的算怎么回事?让安大爷听了,非要训你。”
眼下阮唐在桌上桌下找了一圈,均不见属于自己的那副碗筷,笑脸上加些沮丧,“莺儿姐姐定忘了。”
他声音软的不像话,抱怨听起来像是在撒娇:“让安大爷听了,非要训我。”
周锦城暂且放下刚夹起来的一片青菜,问阮唐:“你知谁是安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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