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公公转回头:“对了,皇上还说,南疆是一片腌臜之地,装神弄鬼、不晓廉耻、不通教化、愚昧无知,南疆各族,尤以九溪族最甚,以活人祭天、以蛊毒害人,若论人性,九溪族才是最没有人性的。更何况,九溪族还意图举兵谋逆,死有余辜。”
“血口喷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忘了当初是谁助他离开南疆,是谁助他夺得天下!他兔死狗烹,鸟尽弓藏,根本就是忘恩负义之徒!这样的人不配坐拥天下!他该去死!他该去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许公公眯着眼道:“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说得,咱家可听不得。”说完冷哼一声,抬脚走出门去。
来人很快全部离开,留下谢桓一家三口抱头痛哭,废太子谢桓身上流着一半九溪族的血,废太子妃小颜氏与废后大颜氏出自同一家族,亦是血亲,此时听闻这样的噩耗,三人悲恸愤怒得几近晕厥,恨不得立刻冲进皇宫将龙椅上的人碎尸万段。
颜氏抹着泪痛哭道:“皇上不会让我们活着了,我们想法子让禛儿逃出去。”
谢桓迅速捂住她的嘴,低声道:“外面有人。”
谢容禛立刻抬眼朝门口看去。
大门未关,外面雪越下越大,很快将许公公等人留下的足印掩盖,就在他们屏息静气时,屋顶上传来细微的响动,接着门口落下几道人影,那几道人影迅速冲进屋内,关上门齐齐跪倒在地。
三人愣住。
当先一人揭下面巾,抬起脸低声道:“殿下。”
谢桓仔细打量他,大吃一惊,激动又惊喜地上前将他扶起:“你是麻七!当年在南疆时我见过你!你……你们都还活着!其他人呢?”
麻七双目赤红,哽咽道:“是,我还活着,但整个九溪族能侥幸逃出来的只有寥寥十几人。殿下,我是来救你们出去的,想不到却来迟一步……”
谢桓痛苦地闭了闭眼,深吸口气:“锢城守备森严,我们三人同时逃出去恐怕太难,你们将禛儿救走吧。”
谢容禛冷声道:“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颜氏摸摸他的头,哽咽道:“不要逞强,你快跟他们走吧。”
麻七急道:“一起走,我们有人混进了卫军营,已经部署好了!”
谢桓听他这么说,沉吟片刻,咬牙点头:“好!”
家中一贫如洗,自然没什么好收拾的,三人跟着麻七出门,往离得最近的西北门走去。
麻七等人为这一刻准备了许久,西北门此刻由自己人守着,再加上大雪纷飞、不见人踪,他们趁着夜色有惊无险地出了城。
只是没想到,刚离开城门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身后就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不久后,追兵越逼越近,箭矢如蝗飞来,险险擦着他们耳际、脸侧、腿边呼啸而过,完全是不留活口的意思。
谢桓不慎肩头中了一箭,痛得闷哼一声,紧紧抓住缰绳,低声喝道:“你们快走!我去引开追兵!”
颜氏眸色坚毅,立刻跟着他拨转马头:“麻七!务必护送禛儿脱离险境!”又对伏在麻七身前的谢容禛道,“禛儿,若实在走投无路,你就拿着那枚玉坠去连家堡!连老堡主义薄云天,必能护你性命!”
玉坠就挂在谢容禛的颈间,他听父母提起过连家堡,知道连老堡主曾在深入南疆时受过外曾祖父的恩惠,这枚玉坠就是连老堡主当年留下的报恩信物,也是他们此刻唯一的家当。
谢容禛隔着衣襟抓住那枚玉坠,双目赤红:“我和你们一起死!麻七叔,跟过去!”
“不许过来!”颜氏第一次对他严厉训斥,咬牙道,“你要活下去!好好活着!”说罢含泪深深看他一眼,直起身狠夹马腹,紧追谢桓而去。
谢容禛看着父母的背影目眦欲裂,张口欲喊,被麻七飞快地捂住嘴,随后腰间一紧,人就被带下马,翻滚进半人多高的荒草中,紧接着被麻七死死压制住,不得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父母领着几名九溪族人引着追兵飞奔远去。
谢容禛从愤怒挣扎到颤抖痛哭,最后渐渐恢复平静,瞪着无神的赤红双遥望天地相接处苍茫的夜色。
麻七将他松开,又将他扶起,喉头哽咽:“公子……”
谢容禛沉默许久,终于低声开口:“麻七叔,我们走吧。”
离开这里,活下去!
不能让麻七等人的心血白费,不能让祖母与族人的血白流,不能让父母白白丧命,不能让亲者痛仇者快!
他干脆利落地跪下来对着父母远去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额头抵着地面,嗓音沙哑冰冷,犹如裹着寒冰的沙粒,一字一顿平静道:“爹,娘,我会为你们报仇。”
【正文】
第2章 【窃钩】谢容禛,那是十年前销声匿迹的废皇孙啊!
【写在前面的补充说明】
①从本章开始就是重生后的内容了,没有明确说明重生,但后文可以看出来哒!
②虽然这是系列文,新来的读者看到老读者讨论可能会一头雾水,但是没关系,这篇文完全独立,不看系列文也不影响阅读,多看几章就什么都明白了。而且我真的不建议新来的读者妹子去看另外两篇文,尤其是公子那篇,那是我五年前写的,文风真是一言难尽……
③谢容禛(皇孙身份时的名字)=墨远(重生后拜流云公子为师,师父给他起的名字,也是贯穿全文的名字)=云二(外号,因为他在流云医谷排行老二)=莫遥(跟在宣王身边时的化名,行骗之用)
④其实这些后面都会逐步交代的,不过看大家都很焦急的样子我就提前解释一下hhhh~别的暂时想不到还有什么要说的,有的话后面再来补充。爱你们!么么哒!
以下为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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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乌云滚滚,飞檐斗拱的皇宫群殿隐没在浓稠夜色中,四处都是黑沉沉一片,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勤政殿中,皇帝“啪——”一声扔下奏本,面上不见喜怒,可比往日冷沉三分的语气已经暴露了他此刻极力压制的怒火。
“短短三个月,接连死了三个朝廷命官,逆贼神出鬼没、手段毒辣,弄得朝野人心惶惶。再这么下去,怕是所有人都只想着保命,再也无心朝政了。”
殿内除了皇帝和许公公,剩下几位都是皇帝的肱骨之臣,其中还包括左右两位鹰卫统领,其余太监宫女无关人等早已退避到殿外十丈远,殿门口则由鹰卫牢牢把守着,别说苍蝇,便是一只蚊子也难以飞进来。
看这架势,今夜要商议的事应属于机密,可究竟机密在哪里,几位大臣却是摸不着头脑,因此谁都不敢贸然接口,一时间殿内静得落针可闻,气氛比殿外的夜空还要压抑。
皇帝没心思卖关子,手指在案上轻叩两下。
一旁的许公公会意,忙从屏风后面端出一只金漆托盘,托盘里放着三张信笺,都用镇纸压着边,只是不知上面写了些什么。
皇帝闭着眼道:“你们传阅吧,看完再说。”
许公公便举着托盘先送到三朝元老李太尉跟前,李太尉从绣墩上起身,见那三张信笺上面只有寥寥数字,疑惑地伸手取来细看,这一看登时吓得面如土色,顷刻间,额头隐隐渗出汗珠来。
那三张信笺有着相同的纸张与字迹,上面都写着一列龙飞凤舞、银钩铁画的草书。
——谢容禛敬上。
仅有五个字,可每个字都刚劲凌厉,杀气迎面扑来。
李太尉差点没站稳,颤颤巍巍摸到绣墩,小心翼翼坐下后才发觉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谢容禛,那是十年前销声匿迹的废皇孙啊!
当年废太子因谋逆罪被诛,留下一个七岁的废皇孙不知去向,整整十年踪迹难寻,大家早已默认,那废皇孙小小年纪没个靠山,怕是已成一具枯骨,可没想到……
托盘传阅一圈,除了早已知情的左右鹰卫统领神色如常外,其余人都被吓得不轻。
接连死了三个朝廷命官本就不可能用一句“巧合”解释得清,更何况这三人临死前一天都曾丢失过腰上带钩,似乎带钩被窃就成了他们的催命符,以至于如今朝廷人人自危,更有不少人吓得将腰上镶金带银嵌玉的带钩取下来,换上了临时用木头削制的劣质物件,更有那些不用上朝的,完全不顾形象,扯一根麻绳便束在腰上。
这些行为看似荒唐,无非是大家自以为看清了贼匪的路数,可要不是今天看见了这三张信笺,怕是谁也不会想到,所谓夺财害命的贼匪竟然就是当年消失不见的废皇孙。
他竟然没死,不仅没死,还在十年后以如此猖狂决绝的姿态重新出现!他以这种方式宣告自己的归来,究竟想做什么?死的三个人是否与当年的谋逆案有关?下一个会是谁?他为什么不偷别的东西,单单将目光盯在带钩上?
几位大臣如坐针毡,越想越是冷汗涔涔。
当年废太子谋逆案牵连甚广,皇帝也疯魔了般广下杀手,但凡谁跟废太子扯上一丝半点牵强的关系,不管黑的白的统统下入大牢,多少无辜之人成了党同伐异的牺牲品,多少正直之士饱受摧残,那是一场不堪回首的噩梦,侥幸活下来的大臣们无不希望这场噩梦永远都不再被人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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