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涵笑道:“那我帮你去打他一顿。”
“这也不好……”林舒已摇头,“今日上朝,圣上明里暗里暗示我小侯爷闭门不出,六王爷很是不满,说不定他被打一顿,当真学乖了?那样的话最好,若不然这样一个毒瘤,在这天下也是个坏处……”
话还未说完,不远处火光冲天,“走水”之声大呼。
林舒已面色一变,“糟糕!”
赶紧大声呼喊,叫来下人一起灭火。
阮玉涵从桌旁站起蹙了蹙眉,当下便起了疑心。现下不过夏日,前几日刚下过一场大雨,端的是湿润温暖,既非天干物燥,如何也不会这么容易失火。
直接凌空踏上飞檐,只见不远处一队黑衣人鬼鬼祟祟地跑走,正准备翻墙出去。
“何方宵小!”冷笑一声,长剑一出,剑光如电,人随剑光宛如游龙,一下子就到了黑衣人们的面前,长剑一挥,黑衣人的手指齐根而断。
黑衣人们大声惨叫,捂着手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你……你是谁?”
阮玉涵挽了个剑花,长剑在手,流苏摇晃,剑锋直指他们的咽喉:“你们不配知道我的名字,说,谁派你们来的!”
黑衣人们摇摇头,拼命转身想跑。
阮玉涵隔空一划,一个人的臂膀就被削了下去,那人大声惨叫,叫得同伙面如土色,连忙跪下来道:“是小侯爷!常乐侯!!大侠饶命!我们只是奉命行事。”
阮玉涵挑了挑眉,“是他?”
“是他,大侠饶命!”黑衣人们连连叩头,半点骨气也没有地哭喊大叫。
阮玉涵生平最瞧不起这样的人,轻蔑一笑,将剩下的黑衣人的臂膀却也削去。
“命是可饶,不过,这纵火的手,我还是砍了罢!”
黑衣人惨叫着看着自己的手臂落地,看阮玉涵的目光就像看阎王一样,连滚带爬地爬走了。
常乐侯?
阮玉涵抖去剑上的血珠,冷笑。
既然这朝廷之中无人敢惹六王爷,少不得就得靠江湖之人帮忙了。
收剑还鞘,阮玉涵叫来一个下人,令他给林舒已传信,自己却是跃出墙头,一下跨上雪白骏马,砍断系绳,一拉缰绳,长鞭一挥,架马登时飞奔出一里多路。
马蹄声急,风叶皆静。
渐渐地,月亮便已落下山头了。
江晓阳前不久刚派了人去林府捣乱,估摸着这会儿林府应该出事了,翘着二郎腿躺在自家侯爷府中,得意扬扬地听着一旁说书人的抑扬顿挫。
“却说那林舒已告破江州一案后便迁居长安,官封二品,江湖绿林给他个面子,其中就有四家显赫的武林世家扬言庇护:阮、赵、周、韩……阮家多出士子,因居长安,首当其冲,与林舒已往来最是密切。据闻前些日子阮家七子从云南回转,护送七种武器之一的相思剑,道是要物归原主,以正其位。”
“都道花家乃林家旁支,自从花家灭门之后,流落在外的相思剑就不知该归属何方了,不过相思剑消失了几十年,十几二十年前才有过消息,阮玉涵也不知从哪得来的,如今大喇喇带着剑回来,却不知如何地引人注目……”
江晓阳听得津津有味,嚼着花生米道:“阮家?阮尚书的家人这么厉害,竟能得到七种武器?”合掌道,“有趣有趣。”
春梅板着脸在一旁道:“先生,王爷请您来府里,是要您说林舒已的,你怎么说着说着就岔开了?”前头说的半个时辰都是在讲林舒已破的大案,说得江晓阳都当故事听了,好不容易归到正题,听了半天下来又有跑题的趋势。
那说书人正色道:“林舒已的好友如此厉害,若是有人欺负上门,他们自然会帮忙讨回公道……”余光看见江晓阳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笑道,“别人倒还好说,毕竟同朝为官,就是武林世家,也有一半属于官宦人家不是?不过,那阮玉涵可是个狠角色,蘅芜剑之名吓人得紧,若是惹恼了那个阎王煞星,只怕是就是天王老子,那也要畏惧退让。他回到长安,必会去找林舒已赏花赏月……”
“他有什么能耐,连天王老子也不怕?”江晓阳好奇,他从前不住长安,和他爹一起住在荆州,虽说荆州如今风美水美,但当年可是穷山恶地。六王爷虽是皇亲国戚,但其实并不是皇帝的直系血亲,自古以来,外戚都为人所忌惮,但他爹是太后的侄子。为了辅佐皇帝,一直在荆州待着,后来发生了许多事情,辅助皇帝登上皇位,不但有从龙之功,还落下了一身的病。六王爷只有三个儿子,一个儿子过继出去了,一个儿子在当年那场惊变中丧命了,剩下的小儿子就是他,因此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七岁之时也就回长安时出过一次府门,后来在家关了三年,处处有人跟着,若不是皇帝破格在他十岁之时就封他为候、建府苏州,他现在都还得关在王府里呢。
正因为如此,长安的阮家,他也只偶尔听说书的讲过而已。
“嘿,我知道父王找人说故事来吓我,但你若说得太夸张,我可不信的。”江晓阳哈哈笑着,躺在藤椅上还晃了两下。很显然,他是真把他所说的一切都当故事听的。
说书人看小侯爷不过十六七岁,很有些顽劣天真,暗叹了一声,道是这人十二岁就开始调戏良家妇女了,若再无人管教,当真要做个纨绔子弟,心念一转,便道:“我所说的可都是真的,小侯爷到时打听打听便知。阮玉涵得到相思剑的消息天下轰动,侯爷在府里养伤,没去外头转转……”
“哼!”江晓阳立时板起了脸。林舒已差人打他那几十大板,他可时时都记在心上。他这一辈子都没被人打得那么惨过!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为了不留下疤痕,他爹不但求了御医,还去百草门处买了许多药膏。虽然这事不会传到外面去,但他心里又给林舒已记上了一笔……
“是真是假,我自己会想,你不用废话了,有什么想说的就快说吧,若是不有趣,我便不听了。”
说书人连忙作揖道:“小侯爷听好了!”
“却说那阮玉涵貌若处子,惊绝艳艳,正所谓皎皎月光,眉目如画……多年来,倾慕他的人不少,除了女子以外,许多男子看他貌美,也想欺负。真正是花开极致惹蜂来,色艳十足招蝶爱,多少人看了他的容貌,三魂丢了六魄,只要能一亲芳泽,什么都愿意做!”
江晓阳嚼完了花生米,津津有味地开始喝茶。
说书人的脸一阴,忽然转了个语调:“于是阮玉涵见一个登徒砍一个,见一个登徒砍一个,直砍得那是手脚横飞,血流成河,终于,江湖里再也没人敢了!”
“噗——”江晓阳一口茶水喷出去,直咳得是天昏地暗、惊心动魄。
说书人诚恳地弯腰行礼道:“小侯爷可还好?”
江晓阳一边剧烈地咳嗽一边拍藤椅的把手,指着说书人瞪着眼睛:“你……”
说书人低声一叹,大为感慨地续道:“那阮玉涵生平最讨厌几种人,一呢,是游手好闲的纨绔,二呢,是色胆包天的登徒浪子,第三,便是任性妄为,仗势欺人的王公贵族。从前徐州刺史的孙儿威逼当地县令徇私枉法,强占了几十亩良田,逼娶了七八房小妾。阮玉涵知道了,一马一剑,在府衙门口,直接把那纨绔少爷大揍一顿,五脏六腑损伤不说,吃饭的右手还给砍了,那个血丝糊拉的,啧——雷刺史在圣上面前哭号了几天,最后也就得了太医慰问的结果,雷少爷残废地躺在床上半年,手也接不回去了,自此朝堂上下,谁也不敢去触阮家的霉头……”
江晓阳好不容易咳完,冷笑一声,道:“阮家好大的派头,怎么,动用私刑,连皇帝叔叔也不放在眼里么?”
说书人咳嗽一声,道:“江湖规矩不同于俗,朝堂不过问江湖。阮玉涵父亲虽在朝堂,自己却是江湖中人。朝中忌惮的不过是阮玉涵那个阎王煞星。不过阮玉涵份属正道,不为难好人,真正的好人,也不会怕他,譬如那林舒已吧,就是……”
“林舒已算什么好人?”江晓阳立刻发出“哼哼”的不平之声,“我看他马上就要倒霉了,而且,还是大大的倒霉。”
说书人一怔,看江晓阳眉梢眼角中说不出的得意之色,暗道不好,只怕江晓阳已对林府下手。
一旁的春梅也是变了脸色:“小侯爷,你该不会——”
江晓阳立刻收了脸色,正色道:“该不会什么?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往日里江晓阳也会对不向着他的县官打击报复的,但是林舒已却是名满天下的好官清官。这么宠儿子的六王爷都知道事情不对,吩咐下人阻碍江晓阳的报复行动,但看现在的情况,可能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说书人暗自摇头,面上赔笑两声,道:“小侯爷,那阮玉涵为人极重义气,又睚眦必报,你若是动了手,最近可要小心……”
江晓阳不等他说完,立刻沉下脸斥道:“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我没有对他动手,便是没有对他动手!”信誓旦旦地说着,心里头却在想:我叫别人动手,那也就不算我自己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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