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晓阳咬着牙齿没有说话,只是觉得疼,非常疼!心口疼得在滴血!
他这辈子都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而现在他还得强忍着这委屈和心疼硬撑着不露出半点。
“跟你走便跟你走。”看了一眼地上的黑血,讥讽他道,“才出苏州城就被人打得快死了,你的武功也不怎么样!”
阮玉涵冷笑一声,却没有说话,将地上的绳子捡起来,去捆江晓阳,想当然,他太会逃跑,他不把他捆起来,一不留神又怕他跑得没影。
刚碰到他的腰,江晓阳却一下子软了身体——昨日阮玉涵和他可说是天雷勾动地火,什么姿势都试过去了。江晓阳都还不知道哪些姿势呢,阮玉涵却带他尝试了。他腰部酸软,嗓音沙哑,便是屁股,若是坐下来,只怕也难受得受不了。
阮玉涵一下子把他接住,江晓阳却反应极大,近乎跳脚地把他推开,龇牙咧嘴地,像是受到威胁启动自我防御的小兽。
阮玉涵见他这样也冷漠下来,干脆让他自己站着,绑了他的腰际,拉着绳子的另一头拽着他往洞外走。
江晓阳见他转身以后差点就哭出来了,死死地瞪着他的背影,仿佛瞪着他的仇人一般。
阮玉涵将他带下山,看了一眼山坡之上,拉着江晓阳便要爬上去。
山坡当然不高,只是杂草丛生,又有小树灌木,江晓阳便是没承欢一夜爬上去也要累到,如今他看着这山坡……腿便有些发软。
阮玉涵却是未曾考虑到他——其实心念转过一瞬,但想着就这么一点山坡,总不要他背着上去吧?拉着他便往上面走了。
江晓阳走了两步便腿软,爬不到一尺高,直接往下栽倒去。
本来下了雨山林之中便路滑,他又腿软脚软,心神不属。
阮玉涵一下子跳了下去,将滑下山坡半尺的人抱了上去。
回到官道上,江晓阳摸着自己擦破的手掌,“呜哇呜哇”地哭了起来。
阮玉涵最讨厌他哭,哭得人心烦,现在他还哭!
江晓阳却是发狠地扯着自己腰上的绳子:“你是不是把我当狗了,你是不是把我当狗了!”一边说,一边用那种又怨又恨的目光看着他。
阮玉涵绑他当然不是把他当狗,不过是防止他跑掉而已,江晓阳却是不等他答话,哭着喊着道:“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阮玉涵登时眯起眼睛,恐吓道:“回什么家?你若现在回去,看不被人捉去卖了!看你这细皮嫩肉的,论斤卖也能卖好几斤……”
江晓阳看他一眼,“哇”地一声哭得更加厉害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哭得几乎打起嗝来,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扑向阮玉涵便打他。
阮玉涵将人接了个满怀,被他胡乱拍了好几下。
“你太讨厌了,你太讨厌了!”一边说,一边哭得几乎止也止不住。
阮玉涵心中有些异样,也不知为什么异样,只是若是前几日江晓阳这么哭闹耍赖,他只怕直接拿剑恐吓了,现在却在官道——青天白日的官道上,抱着人坐在地上诱哄:“好好好,你说,我哪里讨厌?”
“我们都生米煮成熟饭了,你竟然和我说你是因为报复!”
阮玉涵本来就是为了报复,但当时江晓阳蹭得他火起,他才想到了报复的借口,严格来说,也不怎么能算——但是,勉强也算是。
江晓阳便越发委屈,道:“我都要原谅你之前做的事了……你不愿意和我回侯府就不回,我才不稀罕!”
若非江晓阳先前那般坏,阮玉涵此刻就已动容,只是现下的他听了江晓阳的话,心中也仍是一动。
这小侯爷瞧来倒真有些淳朴天真,竟真的认为一夜夫妻百日恩……哪怕他们做夫妻前那般敌对,竟也就这样揭过去了。
阮玉涵当然知道江晓阳怕他,而且不止是怕,还不是一般的怕,他那时抖抖索索偷看他也就罢了,到后来官道上,也就是这里,他把赵五头颅砍飞到他怀中,江晓阳可是怕他怕得直接往山下跳了。
虽然那是个小山坡,但他这样不怎么会武功的人往那儿跳,显然是吓得慌不择路,根本无法去想跳下去会有什么后果。
“你……你……”江晓阳还想打他推他,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把他一把抱住埋在他肩膀里继续痛哭。
后来阮玉涵才知道,江晓阳从小就被周围的人宠坏了,虽然任性,但他也不记仇,本来就看上他的美貌,发生关系之后,竟真的把过去的仇怨抛之脑后,就连他自己都未必做得到这么洒脱的没心没肺,他却……
阮玉涵抱着人,一时间也不由想起了昨日。
一夜夫妻百夜恩,一夜夫妻百夜恩……
这小侯爷,也未必真坏到无可救药的地步。说不准,是可以改好的呢?
将哭得打嗝的人抱起,阮玉涵抱着他去寻自己的坐骑。
江晓阳哭了半晌才止住,一抽一抽的,见阮玉涵抱着他——又想要挣脱,阮玉涵一眼也没看他,只是抱着他走,江晓阳盯着他半晌也没敢挣扎,委屈地扁了扁嘴,靠在他怀里闭着眼睛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阮玉涵的坐骑名叫踏雪,小的时候全是那种灰扑扑的颜色,眼睛乌黑,通体杂毛,只四只蹄子上是雪白的,难看得要命,那个时候他与踏雪都还小,阮尚书让他选个坐骑,阮玉涵自一群膘肥体壮的小马驹中看中这匹,他的兄长姐姐们自然不看好。但是,随着踏雪长大,灰毛尽数变作了雪白,原来不起眼的小马驹成了雪白耀眼的千里马,这番伯乐与马的巧遇,很是让阮家上下感叹。
阮玉涵对踏雪自然爱护有加,现如今,他却将江晓阳抱上了自己的爱马。
江晓阳刚坐上马,腰臀便扭来扭去。阮玉涵见他如此,道:“你怎么了?”
江晓阳眼圈还红着呢,一边用手去揉自己的眼睛,一边道:“屁股,屁股疼……”
阮玉涵一噎,不期然又想起了昨夜——恨恨地瞪了江晓阳一眼,暗恼他说话淫荡,江晓阳脖子一缩,鼻子一酸,忍不住又想张开嘴巴哭起来。
阮玉涵却是把人从马上抱了下来,道:“大路上,如何去寻马车?”这话说到一半,却一眼瞥见早先暗算他的人留下的马车,马车的主人早已不见了,不管是死的还是半死不活的,但是,这马车却似没有人动过,就那么停留在半路上。
估计路过的人也只以为是谁暂时下车了吧。
阮玉涵牵着马,直接走到了那马车旁。
马车前的马匹打了个响鼻,不安地动着蹄子,显然,这个生灵也记得这人的狠辣手段,不过,就算它的主人被这人杀死,它到底被系在此处,连逃跑都做不到。阮玉涵将马上的鞍绳束缚全部解开,将马放跑,把踏雪牵来,系了上去。
“委屈你了。”阮玉涵亲昵地摸了摸踏雪的脑袋,踏雪蹭了蹭他,也从鼻子里发出哼哼的响声。
被冷落在一边的江晓阳哼了一声,万般不情愿地发觉他的待遇还不如一匹马。
阮玉涵便把江晓阳直接抗抱上了马车中,自己坐上了马车前,拉了缰绳,驱马道:“驾!”
江晓阳在车里一个晃荡,扶着车壁,看着那外头的人的背影……长发飞扬,染了灰尘的白衣在太阳底下仍旧耀眼——将马车门给关了,缩到马车最里,躺了下去。
这个姿势可以让他的屁股受不到一点颠簸。
阮玉涵这一动身,便在大道上走了三个多时辰。
江晓阳在马车里饿得天昏地暗地,车在摇,他也在摇,晕晕乎乎地,就是趴着,阮玉涵一直赶路到最近的城镇方才下车,打开车门的时候,却见江晓阳缩在马车里面色苍白,几乎昏过去一样。
阮玉涵面色一变,将人抱了出来,江晓阳饿得厉害,偏生又不止是饿,胃中泛着恶心,脑袋又晕得天旋地转。阮玉涵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连忙抱着人先去医馆寻找大夫,江晓阳在他怀中昏睡过去,不多时便人事不知。
再醒来,他口里有粥的香味,肚腹已然填饱,舔了舔唇,竟还舔到残留的苦涩药液。
江晓阳从床上坐了起来,“啊”了一声,浑身酸软,一下子又忍不住,躺了回去。
阮玉涵听到响动,披着头发,从桌边站了起来。江晓阳这才注意到他——换了身仍旧雪白的衣服,长眉星目,年轻俊美,头发自中段而起带着湿意,显然,刚刚洗过澡不久。
江晓阳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发现自己的衣服也换了,而且浑身没有半点粘腻,显然也是被清洗过的。
“醒了?”阮玉涵道,走了过来,坐到床边。
江晓阳躲躲闪闪地看他一眼,眼珠子又转开,看他一眼,眼珠子又转开……
阮玉涵动了动眉头,没有再说话,江晓阳便张了张嘴巴,开口道:“我觉得有点晕。”
阮玉涵摸了摸他的额头,江晓阳被他这样亲密的举动吓了一跳,他却和没事人一样,道:“你还在发烧。”
不止是发烧,还是中毒,阮玉涵没想到带他去找大夫,竟然把出这样一个结果来。
中毒,中毒……
大夫说那毒从口入,经肠胃减弱了毒性,但是,毒毕竟还是毒,江晓阳不会武功,无法轻易化解,轻微的毒性加上运动受寒,病倒再正常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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