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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有良人 (貘名)


  上官槐禄垂下眼帘,似乎有些累了。
  “你睡吧,我就在这,没人能再伤害你。”贺青小声道。
  “能给我口水喝吗?”
  贺青几乎是跑着去端水,可茶水全都凉了,上官槐禄身子弱,喝凉茶还了得?贺青飞着去打了壶凉水,捧在手上用内功让水沸腾,来到上官槐禄面前,为难地看着水在茶壶里冒泡。
  上官槐禄抬起手碰了碰茶壶,水泡迅速平息。
  “你武功恢复了?”贺青又惊又喜。
  上官槐禄摇头说:“内功一直都在,只是身子撑不住。”
  上官槐禄喝过水,贺青帮他掖好被子。
  转眼大半年,上官槐禄身体略有好转,已经可以起身走路,贺青还打算慢慢扶着他走,却不想鹿霄上来就拉着上官槐禄练武。
  “你能不能有点用?”鹿霄看着上官槐禄手软脚软就道。
  “太久没使过力气了。”上官槐禄拉了个太极的架势。
  二人没用内力,只是见招拆招。
  鹿霄又攻过去,上官槐禄柔柔的一歪,几乎是用肩背绕着鹿霄的手腕,向前一撞,鹿霄撤手,脚下往上官槐禄膝盖点去,上官槐禄微一屈膝,完美闪避,此时鹿霄再躲已经来不及了,上官槐禄软软的撞上来,鹿霄急忙扶住他。倘若上官槐禄身体无恙,这一撞就是他赢了。
  贺青在一旁心中有点嫉妒,他搀扶上官槐禄都是轻轻抚着手肘,哪里有这样抱个满怀的时候。
  有人说身形相近的人会比较容易产生亲近感,贺青看看自己的虎背熊腰,又看看空地上两个纤细修长的身影,自己能把他们两个都装下,好在武功也是在他们之上,不然就更郁闷了。
  傍晚,纪郢来接鹿霄,对了一个下午的招,上官槐禄已经汗流浃背,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
  “我要先回去了,明天他们大朝,我再来找你。”鹿霄道。
  上官槐禄点头。
  鹿霄走后上官槐禄脚下发软,贺青伸手要将他抱起,上官槐禄摇头,“劳你扶着我就好。”
  上官槐禄几乎整个人都靠在贺青身上,贺青欣喜若狂,表面上又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
  “我想沐浴。”外衣都给汗水浸透了。
  “你等下。”贺青转过身,觉得心里有一百门礼炮一起响,贺青知道鹿霄是故意的,虽然以往也是贺青一手照顾上官槐禄的起居饮食,但今日不同,上官槐禄累到脱力,贺青就有借口服侍他沐浴了。
  很快贺青就知道这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了,上官槐禄和鹿霄是一个类型,表面上看着更像书生,衣袍下的肌肉起伏却又恰到好处,大腿与手臂的线条更是在优雅中蕴藏着致命的爆发力,光洁的肌肤在粼粼水光中若隐若现,简直让贺青发疯。
  上官习惯性的双手抱膝,神情迷离宛若清魅,看着他如此脆弱不安的模样,贺青想劝又开不了口。就在九个月前,贺青亲眼目睹沙船碎裂那一刻,上官槐禄用自己的身体保护着桑玛尔,桑玛尔却毫不犹豫的将他推入流沙之中,如果说在那时的上官槐禄心中还剩家人可以信任,那润和的那场屠杀,对他来说,可谓一夕天变,天下之大竟没一处能让他觉得安心。
  贺青试着将自己带入他的境遇,自己可能还不如他这般想得开。
  “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上官槐禄忽然问。“我起先以为你想用我和润和谈条件,可现在的我对于润和来说一文不值,后来我又猜测,我在战场上多番戏耍于你,害你损失兵马无数,你留着我的命也许是想羞辱我,因此我一直没给过你好脸色,可这都快一年了,我还是第一次见战俘是由大王亲自照看的,我实在猜不出你究竟是何打算。”
  “你能接受鹿霄为友,为何对我这般抵触?”贺青问。
  “你整天为奴为婢,就是想与我结交?”上官槐禄回头看贺青,满脸的不可思议。
  “随你怎么说,你安心养伤,好好度日,理不理我其实没什么要紧。”贺青拿过方巾为他擦背,隔着方巾触摸到上官槐禄的肌肤,贺青忍不住心猿意马,可这心思贺青不敢说,一旦说了,恐怕整个皇宫对上官槐禄来说也会变得不安全起来。
  其实这时候上官槐禄就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要知道,上官槐禄活到二十五岁,没少和兄弟们共猎同游醉卧沙场什么的,即便见到过鹿霄与男子成亲,可他的意识里根本就没有与男子相恋这一概念,又怎么会主动往这上面想?
  转眼又过了一年多,上官槐禄伤愈,可他的身子骨却再没有好不好一说了,当初沉入流沙漩涡之中,压断了肋骨伤了心肺,他只要提气发力就会气喘连连,手脚还算能吃住力气,可肩膀和膝盖不行,一身的武功不能说全废也去了七七八八。
  好在上官槐禄心态好,整日喝喝小酒,教教儿子读书写字,还能和鹿霄贺青拆上两招。
  两年时间,对大人来说弹指一挥间,对孩子来说那可是从襁褓到遍地跑。
  李弋家的嫦玉过继给了鹿霄,鹿霄抱着女儿整天缠着要招上官泽生做女婿,陶瑞家的女儿南宫馨性格内向,每每被李臻欺负的躲到一旁哭鼻子。
  只要不是大朝日,整个久安殿就像某个大家族的后花园,大人们把酒畅谈,孩子们闹成一团。
  上官槐禄似乎割断了与过去的全部联系,再也不提桑玛尔,再也没有安武王……
  直到这一天,上官槐禄正在和鹿霄下棋,内侍奉茶之时只见寒光闪烁,一旁的鹿霄探二指夹住匕首刃锋。
  “有刺客。”
  宋平上前正要生擒此人,却不想一阵金风响动,听声音不是昶萌的短弩,而是素仑的弩机,这东西是上官槐禄改制的,他再熟悉不过。
  “保护孩子们进殿。”
  不知对方究竟来了多少人,贺青把桌板一举向前扔去,正挡在小孩前面。
  “你也避一下。”鹿霄把嫦玉塞给上官槐禄。由会武功的掩护,不会武功的抱起孩子就朝久安殿里跑。纪荀纪郢有些惊魂未定,回头瞧见上官槐禄一手抱着嫦玉一手扶着柱子喘气。
  “你没事吧。”殿里暂且安全,纪荀赶紧查看上官槐禄情况。
  上官槐禄刚摇头就见五六个黑衣蒙面刺客随后而至。
  纪荀纪郢脸色微变,护着孩子们后退。
  “我是上官槐禄,你们是冲我来的。”上官槐禄气力不济,将一旁琴台上的古琴立在地上当拐杖。
  刺客们也不多言,抬刀便砍,上官槐禄微一闪身,都没瞧清他抬手,开纸刀就划开了一名刺客的脖子,鲜血喷溅在上官槐禄的素衫上,后面几个人接连出手,任他们手持刀枪剑戟或劈或砍或砸或刺,上官槐禄似乎就只会一招,可这一招却比所有的花腔都奏效。
  转瞬之间门口已倒了近十个人,上官槐禄依旧拄着古琴,站都不稳的模样。
  “威武啊。”李臻喝彩道。
  几个小的不愧为武将之后,竟没一个哭闹的。
  “想不想看更威武的?”上官槐禄双眸泛起微微血色。
  “想!”李臻也顾不上危险,扑至上官槐禄近前。
  “爹爹。”泽生拉着上官槐禄衣袖,似乎想拉住他。
  “乖,不怕。”
  上官槐禄拄着琴,拿起一旁的的红木棋罐,走到廊檐下坐定。
  贺青等人正打着,忽听身后传来幽幽琴声。
  “上官槐禄在此,找我的都朝我来。”此言一出,许多人刺客都放下正在打斗的对象,扑向上官槐禄。
  “不好。”贺青心中大惊。却见扑向上官槐禄的刺客瞬间倒了一片,刺客小腿胫骨中嵌着白色棋子,痛处难当,后面跟上来的就没这么幸运了,不是被击碎了咽喉就是被棋子嵌入眉心,几乎都是立时毙命。
  众人退守廊檐下才看清,上官槐禄是拿琴弦当弹弓用,琴弦弹性远不及弹弓,靠的全是上官槐禄指尖的气力。
  待等皇宫侍卫赶来把久安殿围得水泄不通,上官槐禄一曲尚未终了,细听他弹得正是一曲将军令。
  上官槐禄武将之魂已醒。众人似才记起,这个路都走不稳的病秧子,其实是大漠上赫赫有名的血月修罗。
  “问问他们是谁派来的,来做什么?”上官槐禄面前留了八个活口。
  贺青上前一脚将其中以刺客踩得胸骨贴上了脊椎,不祥的骨骼碎裂声听的人头皮发麻。
  “我说,我说,是女王让我们来的,我们也是上命所差盖不由己。”人一多了心就不齐,总有那么一两个胆小的。
  “你们知道我在这?”上官槐禄问。
  “女王只说要取上官槐禄性命。”
  “大祭司怎么说?”上官槐禄问这话的时候声音略有轻颤。
  “大祭司两年前哭伤了眼睛,已经不问朝政了。”
  “……”


第19章 十九、离人曲
  刺客事件震动了整个朝野,大王寝宫竟能让近百名刺客堂而皇之的攻入,宫中必有内应,此事不能不了了之。
  一连几天,朝中上下忙得脚打后脑勺,就只有鹿霄这一个闲官,整日陪着上官槐禄,上官倒似没事人一般,除了强行运功之后虚弱了好一阵,心情没受任何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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