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住在这里。”
“哪一家是你的家?我以后可以来找你玩。”
他胸口忽然又闷住,小胖子太胖了,压得他还没好,“哪一家都不是我的家,哪里有地方,我就睡在哪里。”
小胖子忽然不说话了,轻轻的啜泣声响起。“啧!”他不耐烦地回头看他,“就要出去了,别哭了。”
小胖子没说话,一个劲地抹眼泪。他也懒得理会他,送走这个哭包他就可以好好睡上一觉了。
人声隐隐地自前方传来,“要到了。”
他不适地闭上眼,很长时间没有见到光亮了。光闪得人眼睛发晕。那小胖子眼睛也亮晶晶地,走到他身前望来望去。
一会儿的功夫,有几个身形高大的人朝他走来。
小胖子负着手,静静地站在那里。
看来他找到人了。
他转身往这里走。
“你等一下。”
“还有事?”
那个小胖子完全没有了在巷子里的无措惊惶,微微笑着对他说:“你愿意跟我回家吗?”
“我要做什么?”
“陪着我。”
“我每天都要吃饱。”
“好。”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大的房子,好看,明亮,温暖。
每个人见到他都俯下身,恭敬地向他问好。这里的馒头很好吃,还有很多他以前没有见过的食物;身上的衣服很软,盖的被子很暖。
小胖子的爹爹和娘亲对他很好,不同于那些对他恭敬的人们。他们很温暖,很关心他。
他心里的忐忑不安终于放下,内心充满着感激。
也认真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他和小胖子,也就是方澄泓一起读书,上课看着人开小差,为了做的更好,他通常会往前自学,以保证先生不在的时候可以帮助到小胖子的课业。
他做着自己可以做的一切,小心翼翼地不给人添麻烦。
想要一直待在这个家里。
可是有一天,那个温和的男人抚摸着他的头对他说:“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把这里当成你的家。”
他不知道怎么了,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胸口闷住,哭得不可遏制。
他真的可以,把这里当成一个家吗?
“怀瑾握瑜”,偶有一日他看见了这四个字,很是喜欢,拿着去爹爹,爹爹便说,“你既喜欢,就以此为名吧。”
“姓喻,名怀瑾。”
“方族是个血系家族,若是赐了姓,就要作为侍奉的族系,父亲也是出于这个考虑,没有让我姓方。”
上树捉鸟,下水摸鱼,捉弄过先生,踩死过养花伯伯心爱的花,弄丢了父亲的砚台。
无休无止地胡闹,大哭大笑,大吵大闹。
生气了会把对方揍一顿,分房而睡,但总是会有一个人抱着枕头敲开另一个人的房门。
一天天地这样过去。
他照镜子的时候经常恍惚,里面的人白白胖胖,脸颊红润,像是另外一个人。
一年冬天,冬至节的时候,他们得到可以出去玩的许可。
人很多,到处都是白烟袅袅,小贩的吆喝和扑鼻的香气。
其他就记不真切了,只记得漫天的红色孔明灯。
不知道是什么契机,他们偷偷躲过跟着他们的人。有一种想要证明自己的想法在里面吧。
他们很开心,避开人群,在幽暗的巷子里行走。
现在想想,会遇见人牙子也不算稀奇。
他们就是在暗中窥伺的鬼怪啊。
看见那些人围了过来,他整个人都僵住了,那些可怕的,暗无天日的记忆像是蛇爬上他的脊背。
他用尽全力才让自己跑起来。
头也不回地跑着。
“阿瑾,阿瑾!”
他在叫他,他也很害怕。
可是他没有回头。
对,他记得的,他没有回头,拼命地,拼命地往前跑。
直到跑进了人潮,他才敢停下,回身望去。
没有人跟上来。
黑色的巷口像是个会吞噬人的怪物,可怕地张着嘴等待。
他大声叫喊着,声嘶力竭地叫喊着。
看见那些人着急地靠近他。
眼前的一切慢慢地模糊。
醒来的时候人已经找回了。
在城外找到的,腿被打断了。
还刻意用冰冻着。
医师说,他本就骨质脆弱,如此一来,难以回天。
“我们走散了。”他是这样跟爹爹和娘亲说的。
他看着他,他苍白地笑了,冲他眨了下眼睛。
一天,两天,三天。那年的冬天在记忆里特别冷,比任何时候都冷。
第四天,他跪在爹爹和娘亲的面前,一五一十地说出了经过。
说出了他丢下他一个人逃跑的经过。
当时没有人说话。
娘亲轻轻抽泣着。
爹爹很轻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但他感觉他的脊背快要压弯了。
“那时候我固执地不相信没有办法可以医治哥哥的腿,像是一个救命稻草一样的信念吧,我必须要找到一个可以赎罪的机会,让一切可以回到原来的样子的机会。”
书楼里的书堆积如山的时候,他找到了那个机会。
他的哥哥坐在轮椅上皱着眉头,“这并不是你的错。你看看这些地方,那个不是九死一生?不要拿你的性命冒险。”
爹爹和娘亲都不赞同。
他一再坚持,一意孤行。终是逼得他们同意。
而后他习剑,整整五年,寒暑无休。
而后翻山越岭,风餐露宿。
“直到现在。”
喻怀瑾轻声说:“一切都是值得的。”
容华抱住他,“嗯,睡吧。”
喻怀瑾蜷在他怀里闭上眼睛,神情有些疲惫,但很安然。
容华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他的背。
慢慢地听着他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
“辛苦了。”
“那个人的身份,查到了吗?”喻怀瑾接过黎越人递给他的玉佩。
黎越人点点头,“没有意外的话,他是眉间雪的儿子。”
莫琼皱着眉头,“可惜了君芝姑娘。”
喻怀瑾冷笑一声,“可惜的何止君芝姑娘。”
“人渣!”他抵着舌尖,恶狠狠地吐出这两个字。
容华面沉如水,“闻人传信给我,说仍旧是一无所获。”
第五望舒皱着眉头,“他会不会毁尸灭迹了?”
方澄泓摇头,“不会,不但没有,他必定是好好地把他藏了起来。这个人无论做什么都好像有种仪式性,他会把人藏在一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地方。”
“等等,”喻怀瑾皱起眉头,“我当时就觉得问剑伯伯的死有问题,那个院子你们找过吗?”
“什么院子?”方澄泓问他。
“他们一起住过的院子。”
“找是找了,没有仔细找,”第五望舒顿了一下,“没有想过他会把他藏在那里。”
“这样的举动确实很丧心病狂,稍有不慎就会被发现,但是他是一个丧心病狂的人,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方澄泓接过他的话,“甚至,这种可能性很大。”
“我马上让闻人仔细找找那个地方。”
“我去一趟。”第五望舒说。
“正好,十日之后便是问剑山庄新庄主的大典,届时武林中人齐聚一堂。”莫琼算着时间,“一切顺利的话,可以赶上。”
“那就让他们看场大戏。”喻怀瑾森然开口。
这个男人早就告诉了他答案,只是笃定他不会猜到真相。
问剑山庄正张灯结彩,筹划着八日后的大典,这样重要的场合,要再三仔细,不可出现任何纰漏。
夜幕笼罩下,辛苦了一天的人们早早熄了灯,整个山庄一片寂静。
闻人朔观察着,第五望舒跟在他身后,两人推开尘封的门,老旧的门发出沙哑的叹息。
他们合上门,月光照进来也不算黑暗,他们打着手势交谈着,示意分头行动。
一切都是老旧的,蒙着时光的沉霭。
但是不难想象这里曾经发生的故事。
墙上挂着两个刀架,桌上摆着一对杯子,放置的衣裳也是样式一致,颜色不一,从小到大,一点一点见证着他们的成长。
床上的被子已经被老鼠咬出洞了,看着有些苍凉。
第五望舒静静凝视着,忽然掀开被子,在床下摸索着。
闻人朔正敲着墙,忽然听见声响,警惕地望过去,那张床从中间洞开了。
机关找到了。
他们谨慎地顺着暗梯往下走去,看着地下隐隐的亮光,心里都是一惊,难道有人在下面?他们明明查到他离开了山庄。
两人对视一眼,握紧了手里的兵器往下走。
落到地上时皆舒了口气,没有人在。烛光是人鱼烛的光,整个屋子散发着异香。
是一间和地上一模一样的屋子,但是一切都没有腐朽。
刀架上放着两把刀。
青色和红色。
但是除此以外,一切都是单个的,满屋子都一个人的痕迹。
第五望舒看着遮住视线的屏风,抿着唇绕过它。
秋色软烟罗笼罩的床榻上,静静躺着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相似小说推荐
-
[重生]侠骨 (温敛) 晋江2018-04-30完结神来之笔亲自打造了九件神器,一琴八剑。这已经出世的神剑,所属的每一任主人,都不是寿终正寝...
-
闲云一鹤 (这个六月超现实) 晋江2018-05-12完结屋后有池塘,院中柳枝长。闲云养了一只傻乎乎的白鹤,只想过着挖笋捞鱼撸白鹤的生活。架空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