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看上去本是随意散漫的余下六位位当世剑者,却纷纷不由自主地跟从了这道刚直如剑的魄力男声——
霎时,震天荡地的剑气自玄华山脚,直直冲入云霄之上!
只是一人除外——
“嘿、嘿嘿……”林微斯呐呐地握住手中毫无动静的斩情,无奈地挠了挠头。
……
无回峰之险之陡,林微斯发誓他今生绝不愿再体验一次!
抬头看看与前方四剑的距离……林微斯咬牙,几乎手脚并用地颤巍巍地朝前走着,然而突然自地面上传来一阵强烈地震荡,几欲将他震得自这陡崖滚落下去!
而一只手飞速地朝他袭来,轻松地将他拎了起来。
“林微斯,不想找死就跟上!”魏明流冷冷瞥了少年惨白的脸一眼,随即继续朝前飞快地迈步。
因为刚刚的震荡太过强烈,这会儿竟时不时有大小不一的碎石朝着山下滚落,一连震碎几块大石,却邪剑主沭云端眉间有隐隐忧虑,直言道:“这是怎么回事?”
无人回答,然而众人却心知肚明——
怕是有人已经与无涯子交手了!
魏若无抚了抚传来阵阵不安之意的古剑九渊,只是镇定地吐出四字:“加快脚步!”
“嘀嗒、嘀嗒嗒……”
道者的双手就像被利刃所伤般血肉模糊,近些看,仿佛还能见到那一截截森森的白骨。
明明只是魂体,却分明有着鲜红的血液自道者的手指尖滴落,在那一滴红泪触及道者双膝之上的木琴一瞬,却如同挥发……又似什么将之侵吞了一样,转瞬即逝地消散了。
道者的灰衣渐渐被血色所浸透,而诡异的,道者膝间原本黯淡乌黑的木质古琴却一点一点地开始泛起幽幽之光!
那一刹,恍如天地黯淡,仅剩眼前这一抹于洪荒间永存不灭的黑暗幽光!
“铮——”滔天杀伐之音从木琴间汹涌地奔腾呼啸而来,直直地向对面与道者遥遥对立的魔袭去!
“噗——”
然最后响起地,却是一道呕血的声音。
“这便是早已失传的狱业杀阵曲?”陈错抬手随意地拭去嘴边的血迹,仰头哈哈一笑:“不错不错……但可惜啊,溯游仙尊,你似乎已经不能为我再奏一曲了?”
“……”道者却似没有听见一样,只是一下一下地,轻轻抚摸着光华渐渐暗淡沉寂下去的木兮古琴。
眼中的嗜血欲望大振,陈错不耐地执剑近身,一剑送入道者的心口!
“咳!”
狱业杀阵曲已将道者毕生修为耗尽,如今的他根本无丝毫反抗之力。
而这魔头竟然……
中原,危矣!
道者于无可奈何之中,终是闭上了他的双眼。
“木兮……”
然临终前一刻地低声喃喃却没有引起此刻猖狂之意已达顶峰之魔的注意。
“中原末路,竟出无用之辈!我自当笑纳之!哈哈哈……让我想想,下一个,该是谁呢?”陈错缓缓摩挲着手中不怎么耐用的利刃,眼中闪烁的尽是暴涨的杀欲。
脚步一起,随即僵硬地顿在原地。
他不可置信地用手一抹,为何有血喷涌而出?
他低头一看,不知何时他的胸前竟然突然出现的一个大洞!陈错满脸癫狂怨毒,缓缓地将脸转向一直埋伏于一旁的无涯子。
“铮—铮——铮!!!”
三道举世不可超越的急速琴波有如天下最细最利的暗器,分别自陈错的大脑、心口、脖颈三大致命之处穿透而过!
血涓涓流淌,陈错于濒死间睁大了双眼,他疯狂地笑着,“无涯子……你杀我又有何用,可笑的人自以为区区浩然之气能束缚住魍魉魔界的魔主凤夙?现如今我已经将溯游仙尊最后一魄粉碎,从今往后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拦我主凤夙!你们……都得死——!!”
无涯子拂尘一扫,顷刻之间令其毙命,他环伺了一周,却未在无回峰顶上发现魔主凤夙的踪迹。
这是怎么回事?无涯子心下一慌,陈错临死前不可能说谎。凤夙和溯游仙尊的残魄又有和渊源?
“铮——”
一声高亢的悲鸣琴音划破长空,仿佛要荡平这世间一切丑恶之事。
然只听木兮古琴悲鸣一声之后,那周身的青色光华立收,随着一声细微地破裂之声,只见下一秒,那木兮古琴竟然“嘭”得一声——化作漫天粉末、四散开去!
余音徐徐,终有止息。
……
镇魂幡碎了。
魏明流一时激荡之下,自己的内腑血气翻涌,嘴角蜿蜒而下一道凄厉血痕。他面色惨白地看着眼前浑身被魍魉魔气萦绕的魏若无。怎么也想不明白缘由是什么。明明无人近身,究竟是用什么方法突破了浩然之气,将凤夙的意识重新激活唤醒的?!
镇魂幡碎了,连他种在魏若无体内的浩然之气也被尽数逼出…… 到底是何人解放了凤夙?难道凤夙在此地还有别的残魂不可?!
而眼下发现魏若无不对劲的不只是魏明流,对魍魉魔气异常敏锐的沭云端,出剑指向魏若无,她脸上的血色猛地褪得一干二净,高声对着后面的人道:“这……这是夺舍!是凤夙……定是凤夙才能成功夺舍九渊剑圣魏若无!”
“你胡扯!”一夕剑瞬间挑开的却邪剑的剑尖,魏明流来不及看魏若无的状态,便将对方护在身后,愤怒地道:“沭云端,你想对着魏若无出剑?”
众人心中一紧,纷纷看向倚靠在一夕剑身后的九渊剑主——只见魏若无周身都被一道道浓郁的魍魉魔气萦绕其中,那尖啸着的凶灵朝着他们怒吼挑衅着,其间翻涌着地皆是滚滚凶煞戾气。除却凤夙,怕是再没有别人了!凤夙的灵体他们尚且无可奈何,若是再让他夺得剑圣之躯……
一只手将九渊古剑轻轻拾起,出乎意料的,九渊安安静静地被那只手的主人握住,而不是像往常一样反噬于他。那只手的主人将九渊放回魏若无的手中,然后以自身为支点,将九渊剑圣倚靠到自己身上,就像九渊剑圣从未倒下过一样。
“我信他。”低沉而温柔的男声响起,出口只有三字,却蕴有令人无法忽视,不可不动容的坚定。
无视一道道流露出惊诧的视线,魏明流凝视怀中人苍白而无血色的脸庞,一字一句道:“他不会输给凤夙。”
“他不会死。”
魏明流轻轻替魏若无擦拭着自皮肤不停渗出的血色,双目之中敛去了所有的恐惧,唯有坚定。
“可是我们绝不能让那魔头得逞!”
“对,不能让他得到剑圣之躯!”
“你这是什么话!剑圣为中原付出良多,他的安危系我中原之安危!”
“剑圣心怀悲悯,一定不忍睹中原破碎,会选择与那魔头同归于尽……”
然而随着空中缓缓升起的一个由淡金色真气汇聚而成的‘静’字,众人纷纷在惊叹这能令真气实体化的高深修为之余,也便渐渐安静了下来。
“九渊剑圣是贫僧所见的真正的勇敢之人,他为中原几近鞠躬尽瘁,劳心劳力如此,在场各位之言不免令贫僧有些心寒。”释真方丈环视四周浮出愧色的人们,沉声道:“剑圣乃中原中流砥柱,失之,则中原之不幸。贫僧认为,应该给他时间。”
“魏若无!”然时间却十分不给面子,从魏若无的右手起,直至全身,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强烈痉挛,魏若无的眼、耳、口、鼻开始溢出鲜红的血。感觉到怀中的躯体的温度正在逐渐变冷,魏明流伸手触及对方的鼻尖——连呼吸也随之越来越轻。
无法克制的,魏明流全身发冷,不停地战栗起来,他将头埋入九渊剑圣的肩头,
“魏明流?!”白君玺走近,有些担忧道:“你……”随即他止步住口,因为看到对方那一双布满临近崩溃的绝望与弥散着血丝的眼眸。
“别过来!”魏明流用一夕剑指着白君玺,喝令其退后,他的目光自周围或怜悯或紧张的各色视线之中扫过,最后停在了一道沉静的目光之中。
是无涯子来了。众人纷纷为他让出一条路。
无涯子径直走到魏明流跟前,沉声道:“明流,放开魏若无,他是我的弟子,我明白他现在的状况。我也是方才知晓,溯游仙尊的魂魄里束缚着一道残魂,那道残魂……便是凤夙,陈错杀死了溯游仙尊的残魂,便等同于解放了凤夙。倘若魏若无还有得救,你认为我会不救我的弟子吗?我们——早就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了。”
“你说什么?”魏明流轻轻地道:“你要放弃魏若无、你要放弃你的弟子,是吗?”
“倘若魏若无清醒,他也会如此选择。你明白吗?我们不能让凤夙复活,倘若……”无涯子呼吸一窒,他看着青年,明明一双眼睛里全是绝望与痛苦,偏偏面上没有丝毫的体现,青年在竭力克制着自己的心绪,因为青年知道只有自己会选择保护如今的魏若无了 。
无涯子避开青年的视线,胸口也跟着一阵生疼,那是他一手抚养的弟子啊,他又如何舍得!但是——
“这是为神来大陆……不得不做的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