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若无的呼吸越来越沉重,他的目光凝在明流的脸上,走近的一瞬间才发觉此人竟毫无修为,莫说修真人士尚且不愿多此一举,他一届凡人却竟然如此……胆大妄为。可若不是他的这般胆大,也救不了自己。
瞬息之间,魏若无想了很多,他想到下山之前,曾有师门内的先知者警告他,此行变故颇深,极有可能遭遇他自己一生之宿敌,剑道之壁障。恐成为他此生难以逾越的高峰。
但将剑道视为毕生所向的自己,自是无法忍受这种玄之又玄的说辞。
更何况,他曾以为一生之敌——那人本该是同样的剑修,再不济也应当是魍魉魔界的魔修,眼前此人丝毫修为也无,而他却恰恰在看到此人之时道心隐有触动,本已隐隐生了几分防备,最后却看到这眼前的人向自己伸出了手,似乎是想将他背到背上。
“你……”魏若无直视对方的双眼,却只看到隐隐关切之意,除此之外,竟干净得再无其他物甚了。
明流没有在意魏若无的迟疑,握住对方冰冷修长的手,然后将他拉向自己的后背,然而对方却嘭地一下倒在自己的后背上,明流欲哭无泪的回头,发现对方似乎是流血过多,现在彻底昏死过去了。
第3章 追杀未止
如今神来大陆中原与魔界分庭抗礼,魔界全称魍魉魔界总坛为苍鹭山,苍鹭山麾下便是万魔宗、其次为苍云十三部。
而中原中流砥柱有二,其一为北部苍穹无境,其二为南边的昙渊剑盟。
昙渊剑盟的历经上万年,盟会历史源远流长,现任盟主谈怀先,算得上是天资非凡,盟主夫人郁嬛为抗击魔界在苍鹭山一役中不幸身亡,仙逝前与谈怀先育有一女,而今二八年华的好年纪,名曰谈素素。
谈素素幼年时便修行于其母亲的师门苍穹无境,此前刚刚晋升了金丹期,才回到昙渊剑盟,代谈怀先处理一些门派事务。
“你说你这样的……”谈素素双手交叉抱于胸前,上下打量起明流:“你一点儿修为也没有,还说救我师兄?唉,真不是我们昙渊剑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师兄可是魏若无——苍穹无境首徒,天资潜能无可估量,可是……被你这么一个人救……你看上去真的不怎么可靠。”
明流往圣心堂的木阁内探了探,又不好意思地对谈素素道:“那这样,谈姑娘,等你家师兄醒过来之后,他亲口告诉你,这样总行了吧。我也理解防人之心不可无,但我的确没怀心思。有也没那能耐啊。”
“我家师兄?”谈素素的脸上突然飘过一抹红云,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似嗔似笑地瞪了明流一眼:“什么我家师兄……你这小子!那行,看你嘴巴这么甜,又的确半点修为也没有,你就呆在我师兄隔壁的房间,圣心堂的师兄在外云游,剩下的女弟子也不大方便照顾师兄,在他没有醒来之前,就劳烦你看顾,不过我可警告你啊,除了圣心堂,其余地方你可不得妄动一步。”
“是是是。”明流欣然应允,看着谈素素略带留恋地伸了伸脖子看魏若无养伤的居所,而后一甩袖、风风火火的走了。
“我看呐,要不是她要代她爹处理门内事物,她可是非常乐意亲自照顾里头那小子。”阎不枉酸溜溜地说道:“女人呐……”
“前辈,你说,这魏若无背景深厚,那是谁不惜一切代价想要他性命?”明流问道。
“还能有谁,一心想搞死苍穹无境的魍魉魔界的魔修呗。”阎不枉说完又叹气了:“你说你救人怎么不想想后果,万一那魔修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如若潜伏进昙渊剑盟发现你一丁点儿修为也没有,你假设过什么后果吗。这”
明流噎了一下:“那不是当时脑子一热来不及想这么多的嘛……”
“罢了,为今之计,还得等那小子醒过来,谈家那小姑娘才能信你,说不定留你在昙渊剑盟。”阎不枉眯起眼:“你可把魏若无看好了,若是他死在昙渊剑盟之内,可比死在昙渊剑盟的大路门口要来得麻烦更多。”
圣心堂类似于昙渊剑盟医护人员的大本营,明流来来回回看到不少修士研磨草药炼制丹丸,而内室第三号住的便是昏迷不醒的魏若无,第四号则是谈素素给他安排的房间。
明流将三号房推开,看见一些医女已经为魏若无敷过药了,绷带也已经缠好。他走在床边看着这个安安静静睡着的人,倒是比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起来要柔和很多。
“你做好守夜的准备吧,如果那魔修当真不死心,定会在深夜动手。”
明流皱了皱眉头:“那前辈,我能把这件事提前告诉谈素素,让她多派人盯紧她师兄吗。”
“天真。现在昙渊剑盟只有盟主和两个门主的修为高过于那天差点诛杀魏若无的人,那三个老不死多半在闭关,就算谈素素亲自上阵,也挡不住那魔修。倒不如……”阎不枉顿了顿,没有往下说。
“我现在也没有什么退路可走。”明流对着识海内的阎不枉说道:“前辈,您直说吧,我要怎么做。”
“倘若你肯灵台大开,把身体借我一用,我倒是可以帮你挡住那宵小。”阎不枉得意地一笑,随即止住,语气凝重地道:“但实际上,由于你我现如今彼此都无法做到完全信任,这种方法对彼此皆有很大风险。而另一种方法,则是需要你暴露你天生道体的信息,倘若此次无法击毙那魔修,恐怕你此生灾劫会源源不断。”
“天生道体,倘若不多行善积德,反倒名副其实了。”明流摇了摇头,低头看了一眼还在沉睡当中的魏若无,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他死过一次,来这异世界也是有初生牛犊般的勇气,倒并未过分在意阎不枉的话,“那前辈,如果是第二种,我需要怎么做呢?”
话音刚落,只见从窗口、房门缝隙处涌进了源源不断的黑色雾气,周遭原本还有人生嘈杂,却在一瞬之间变为死一般的寂静!
“来了!”阎不枉咬牙切齿道:“竟然比我想象的要快得多!真特奶奶的烦人!这魍魉魔界的人就跟疯狗一样,真是甩都甩不掉! 明小子,对方用了空间结界封印住了这间屋子,护好魏若无!别让他被人宰了!”
明流没有办法,急红眼手脚慌乱之下,一只右手牢牢扣住魏若无没有拿剑的左手。也管不了动作是不是GAY里GAY气的问题了。
阎不枉沉声道:“明小子,你会不会背道德经。”
“我……我会一点儿!”明流寒毛竖起,分外紧张地看着屋子里逐渐蔓延到他们脚下的黑色雾气。
那黑雾越来越近、近到明流可以嗅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充斥而来,那黑雾也一点点地在他跟前凝为人形,那黑影手中握着一柄巨大的黑色大刀,径直对着他砍了下来!
明流急了,随口便出:“道生一、一生二、三生万物!”
近乎是毫厘之距!一道银白色的光华自明流身体之内迸发而出,径直照在那黑色浓雾之上,犹如被滚沸的油锅蒸煮的滋滋声腾地自那黑雾当中传出, 一道狰狞的、尖锐的声音随即响起:“好你个小子,难怪上次胆敢阻我!原来竟是天生道体,你且看着,今日我必杀魏若无,再取走你的道心,长个几百年的功法,哈哈哈哈哈哈哈!”
非但没有停下攻势,那黑雾当中的人仿佛是受了莫大刺激一般,宛如红了眼的疯狗,知道明流是天生道体过后,愈加不要命地扑了过来!
明流内心一万头草泥马奔腾,一边几乎是吼道:“卧槽,还踏马有什么?有上善若水——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一道奔腾的银色水墙竖立在那黑雾与明流中间,暂时逼得那黑雾中人无法前进一步。然而这并不是长久之计,时间一长那银色水墙逐渐消散,那黑雾看准时机,重新凝结成一柄锋锐利刃,对准明流的致命处劈砍了过来!
“完了完了,前辈,其余的我不会了呀!”明流抱头下蹲。阎不枉则在识海内被明流气到变形:“问我?问我有鸟用!你爷爷我也不是正派人物,看个屁的道德经!臭小子,老夫行走江湖几万载,今天却要被你害死了!气死老夫了!”
“古之善为道者 ,微妙玄通 ,深不可识 。夫唯不可识 ,故强为之容与兮,若冬涉川 。”
正当明流脑内循环吾命休矣之时,一道低沉喑哑的男声自身后响起,明流惊愕地一回头,只见魏若无已然苏醒,他长袖一扬,一道凌冽的白色剑气径直打入那黑雾之中,只待一声痛苦的闷哼,那黑雾中的魔修瞬间身形萎靡起来,气焰顿时一矮。只听那人不可置信地恨声道:“不可能……我明明伤你至此,你竟然还能进阶……!魏若无,你这个怪物!”
魏若无轻嗤一声:“我辈剑修皆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万魔宗之人何止于此,输不起也就罢了,还竟都是些井底之蛙?”
那魔修自知一个天生道体加上一个刚刚进阶的金丹后期的剑修,殊死一搏他未必会赢,且还在昙渊剑盟的地盘上,遂银牙一咬,十分迅速地驾着腾腾黑雾里去。
明流刚松了一口气,却又见那魏若无分明脸色惨白,半个身体缓缓依靠在他的剑旁,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身上的衣衫被汗水打得透湿 ,完全是一副强弩之末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