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李琛一向都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带着叶知昀不惊动门口的守卫,直接从墙头翻了过去。
吹了声唿哨,身后海东青飞出来。
长安彻夜灯火不眠,十里长街繁华似锦,到处都是红彤彤的灯笼,路上百姓欢声笑语,还有西洋人的杂技表演,四处回荡着商贩的叫卖。
叶知昀很喜欢这样热闹的气氛,身边的李琛也不急,慢慢走着,毕竟还饿着肚子,就掏铜板买了份炒圆子。
他那只海东青也探头探脑地啄食,李琛挥了挥手,却叫那鹰从空隙里叼了一个圆子。
他马上抬起头,拿木箸打算抢回来,海东青飞快飞到半空,世子竟然还跟鸟追究起来了,“如花,还跟我抢食了是吧?”
“如花?”叶知昀没想到这么威风的海东青,居然叫这种青楼名,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如花听到自己唤他名字,竟然飞落在他面前,对着他晃了晃叼着的圆子。
这是什么意思?
要给他吃?
李琛点了点‘叛主投敌’的如花,“真是能耐了。”
叶知昀小心地接过圆子,又试探着摸了摸如花的脑袋,如花没有躲开,少年转头朝李琛笑道:“世子,你看,如花真温顺。”
只有李琛奇了怪了,其实如花的脾气非常之恶劣,不差于他,连熟悉多年的燕王都不理不睬,这次怎么对叶知昀格外讨好。
叶知昀见李琛脸色怪异,以为对方是在挂念圆子的事,就把圆子捧回给他,“世子,还是你吃吧。”
李琛简直觉得好笑,持着木箸夹过圆子直接塞进对方嘴里。
叶知昀毫无防备,差点噎到,又不好吐掉,慢慢咀嚼起来,才觉得圆子甜得齁人。
两个人一路晃荡到一家酒馆中,李琛嘱咐了几句,让少年先上去。
叶知昀照办,酒馆里很热闹,他上了二楼,不远处的案几就坐着正在喝酒的几个潘家公子,为首之人就是搂着舞姬的潘策朗,四周人都喝得歪歪扭扭,只剩下一个程嘉垣坐得背脊挺直,神态冷肃。
程嘉垣原本在低头有一下没一下的喝酒,似乎在沉思,听见脚步声无意间抬眼一看,见到叶知昀骤然惊愕,“是你?!”
潘策朗随之望去,他比程嘉垣大了两岁,三角眼一眯,“看来暖春阁的事情你还没有吃够苦头啊,竟然还敢来找我们?”
叶知昀面色自若,“好巧,没想到在这里会撞见潘公子,在下不过是来吃顿饭,并不打算打扰诸位。”
潘策朗不打算放过他,正朝旁边的人使眼色,却听少年的声音不急不缓,“既然潘公子说起暖春阁,世子刚从那里回来,听说发生了一些事,还惊动了大理寺,也不知明日早朝,会不会报到皇上那里去。”
一桌人都没动静了,现在动手的确人多眼杂,况且李琛那一出显然让他们忌惮不已,程嘉垣刚要起身,潘策朗按住他,也不管叶知昀了,招呼道:“来来,程兄,继续喝酒!”
程嘉垣显然不甘心,但碍着潘策朗按捺住,冷冷扫了一眼叶知昀。
叶知昀在临窗边的案几坐下,小二上了饭菜,从他的角度可以看见潜伏在窗檐下的李琛,对方朝他比了个手势,扣在指间的石子倏地一弹。
以一个极其隐蔽的角度,石子裹挟巨大的力道汹汹袭去,砰地砸进了煮得沸腾的锅里!
瞬间汤汁热油向四面八方飞溅,撒在众人的头上脸上、衣袍上,偏偏那热油滚烫,场面顿时炸开了锅!
有潘氏公子怒吼:“怎么回事?!”
“谁把锅掀了!”
“没掀没掀,谁知道怎么突然溅出来了?”
一片人仰马翻,潘策朗抖着胸口的衣袍,又惊又怒,还要呵斥,又被旁边的人踩了一脚,愤怒地吼道:“都静静!”
一桌人逐渐安静下来,程嘉垣的左眼里被溅上油星,擦到眼睛通红才勉强能睁开,恼怒地看了一眼案几,“有人捣鬼。”
这一句话让四周的气氛瞬间僵住,二楼这边只有他们和叶知昀,潘策朗转过身,阴冷的目光望向叶知昀:“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第10章
叶知昀还在持着木箸夹菜,众人的矛头一指过来,他便状似无辜地摊开手。
从对方的案几到他这边,隔着两丈远的距离,确实很难做什么手脚,也没有人见到叶知昀挪动过。
僵持片刻,潘策朗看上去煞气凌厉,似乎很想上来直接掀了桌,但却没有证据,又不能无故去找麻烦。
他一向擅长背后伎俩,虽心生怨气,却也不急这一时,便咬了咬牙,按捺住脾性,骂骂咧咧地坐下来,叫小厮过来收拾干净。
叶知昀忍着笑意,看见窗沿下的李琛换了一个姿势,改用脚勾住梁柱,整个人倒挂着,又是黑衣,身形完全隐藏在夜色和阴影里。
他将一块石片掰碎成几块,耍猴戏般的随意,眯着眼瞄准一掷。
石块撞在梁柱上一弹,换了一个角度,朝下重重打在潘策朗的左脸上!
潘策朗正在喝茶,被突然袭击,顿时茶水翻倒,捂住脸痛叫起来,“谁他妈的打老子?!”
叶知昀觉得接下来的画面定会惨不忍睹。
果不其然,潘策朗旁边坐得就是程嘉垣,好巧不巧,刚刚那石片飞落在他面前,被他不明所以的捡起。
潘策朗痛得撕牙咧嘴,一扭头看见拿着石片的程嘉垣,瞬间怒气冲天,“好啊!你个姓程的,还敢打老子!敢情不是真投奔来着,是来报复来着?我们潘家就不该收留你这么个玩意!”
程嘉垣被劈头盖脸骂得恼羞成怒,脸色黑沉,他生气归生气,除了潘家他在长安没有倚仗,纵然再怒,可不能跟对方撕破了脸,就当没有听见,沉声道:“不是我做的,就是这石头打的你,估计刚才热油的事情也是因为这石头。”
潘策朗也不是个没脑子的,被这么一说,狐疑地从对方手里夺过石头。
有意无意地,一桌子再次把视线移向了对面的少年。
叶知昀装作没有都看到,安心地提起瓷壶,倒了一杯热茶。
可潘策朗却不打算息事宁人,自从叶知昀出现后,坏事就接二连三发生。他站起身,那一桌人也随之黑压压的起来,气势汹汹。
酒馆二楼右边的几桌人听到动静,纷纷探头探脑,嘁嘁喳喳地议论起来,“瞧瞧,公子们要打架了!”
“呦,这么多人打一个?怎么找上事的啊?”
“一看他们就不好得罪,被当官的公子欺负了,有理都没得说!”
“我看白衣服这个肯定会被打得很惨。”
叶知昀被对方揪起衣襟的时候,在想李琛怎么还没有出现,这个念头才过脑袋,耳后听见一阵风声,有什么扑腾着翅膀飞进来。
对面一棒子人全部僵住了,各个瞪圆了眼,气氛瞬间凝固。
海东青停在叶知昀的肩膀上,玉爪锋利,羽翼白黑相间,深金的鹰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对面一群人。
见此鹰如见李琛,抓住叶知昀衣襟的潘策朗僵硬地松开手,生怕海东青上来啄他一口,剩下的人也疑神疑鬼地望向四周,唯恐李琛会突然出现。
潘策朗旁边一个支系弟子小心翼翼地问:“三公子,要不然咱们先走吧?”
潘策朗其实也有此意,他估计李琛也离酒馆不远了,他身为潘家人倒不惧长安任何贵胄,就是正儿八经的皇子也没放在眼底,可李琛不同于常人,从来不按常理做事。
没见人就急着逃跑,未免太丢脸,更何况他一见对面叶知昀正看着他,那目光说不出淡,仿佛透着无声的讥讽,当即恼怒地咬牙:“走什么走……”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咚咚咚下楼梯的声音,一个不出名的支系公子竟然吓得不顾他们,直接跑了。
“……”
这下潘策朗也顾不上丢脸了,带着人就往楼下退,边走还边指少年,留下句狠话:“你给我等着!”
黑压压的一群人转瞬之间散了,二楼右边原本打算看场好戏的客人,没想到鞭炮居然没炸就熄灭了,纷纷不可思议。
叶知昀没有注意到他们,扭过头,李琛从窗外翻进来,在炉边坐下,“怎么样?按老头子的说法,没有扯上燕王府的名头吧?”
叶知昀回想起那些人滑稽的神色就忍俊不禁,眼睛弯成月牙,“世子真是厉害,不出面就整治了他们晕头转向。”
李琛还还从来没听别人夸奖过自己,多数人对他的评价都是疯癫、胡作非为,就是燕王对他也吝啬于言语,听见少年这么说,不由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对方,道:“不算什么,幸亏他们识时务,跑得快,不然一定得横着出去。”
叶知昀笑了笑,他把如花移到案几上,顺了顺它的羽毛,如花的小脑袋在他的手掌里蹭了蹭,想起什么,他问:“世子,那个如花它是不是……”
他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有些冒昧,说到一半便止了话音。
李琛夹起炉子里煮好的饭菜,“直言便是。”
“如花是怎么来的?是不是……用那种特殊方法的熬鹰驯化?”
李琛笑得差点把饭喷出来,“咳,咳……你听谁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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