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出来自己的人生会变成这样失败的模样,差点因为小小的风寒就死在天牢里,回来的时候自己的宅子也不是自己的了。不仅如此,还把自己折腾出一副人模鬼样,穿着自己以前的衣服,却怎么也撑不起来。
左宣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图的是什么。
就这么胡乱地想着,左宣渐渐沉入梦境。
给左宣治病的是李趋的一位江湖好友,本来是不推荐左宣这时候就长途奔波的,但是左宣执意要离开瑞安,这位名为秋别的医师救人重要,便决定和左宣一起回乡,直到左宣完全康复。
左宣最后想做的事情,就是让李趋把他之前画的那副裴易戎装图送给裴易,他也想最后再看一眼裴易,就当是给自己这些年的思念一个了结。
于是这天李趋下了朝就去拜见皇帝,说为了感谢皇帝赐的左宅,想邀请裴易莅临寒舍,也是想给裴易送一件东西。
裴易一直对这位心腹无厘头的要求无可奈何,只好同意了请求。
第二天裴易就跟着来了李趋的住宅,进了院子就看到那株高高的梧桐树。他忍不住停下脚步,隐约想起来,之前李趋说的“定远路上的左宅”,他大概知道,这是谁的宅子了。只是不知道,李趋是怎么和他扯上关系的。
裴易在李趋的指引下,坐在了正厅里,他一路看过来,除了那棵梧桐树,并没有什么能引起他回忆的特殊布置。
李趋吩咐着家仆给裴易上了好茶招待着,然后李趋便去了书房去拿那卷画。
也不过短短的路程,并没有花费太久,可是等他回来的时候,裴易已经不在了。正厅里只有左宣坐在那,喝着茶。
李趋问:“陛下呢?”
“走了。”
“走了?”
“大皇子身边的侍从来通报,就走了。”
李趋有些泄气地坐了下来,“这是什么事儿啊。”
左宣笑了笑,“让李兄白忙了一场,抱歉。”
“你……哎,罢了。”
经过了这件事,左宣整个人都好似全无生气,仿佛丧失了对周围事物的兴致。就连不久前的执念,都遥远得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
过了几天,左宣就和李趋道别,踏上了回乡的道路。说起来是还乡,但是左宣从有记忆以来就一直生活在瑞安,也不知道老家是什么模样,只记得父母曾经说过那是一个江南水乡,风景格外优美。
一路上,秋别都时不时地给左宣把把脉,看看他身体有没有异样,并且定时会把准备好的药丸给左宣服用。
就这么无惊无险顺顺利利地到了地方,那是一个名为迟溪的小城。
左宣早几天的时候就已经给父母寄了信说要回来,因此到了家里的地址时,就看到父母和两个兄长站在门口等着自己。
左宣原本回来的路上有些忐忑不安,总觉得自己这样一事无成地回来,会让父母失望。可等到看到这个场景的时候,却忍不住眼泪,从车上下来之后,站在家人面前,哑着声音叫了一遍人。
左老爹看着被家人从小宠到大的小儿子,竟然消瘦成这副模样,心里闷着一股气却无处发泄。
“回来就好。”
左娘亲从车里拿出了左宣的行李,并且对秋别的医治表示了万分感谢。而后几个人簇拥着左宣回了院子里,秋别也带着自己的药箱跟在后面。
原本走在前头的左二哥突然停下,叫住了秋别,“小别。”
秋别怔住,“左兄?”
“多谢你救助舍弟。”
秋别笑着,“左兄客气了,这是医者本分。”
左寒点了点头,朝前继续走着。
左娘亲领着左宣来到他们给他精心准备的小院,院子里每一处都看着分外舒适。左宣许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温暖,似乎内心也平静了许多,看着每一处的布置,笑眯眯地对左娘亲说,“谢谢娘亲,辛苦了。”
左娘亲也笑着说,“给宣儿准备的不辛苦,倒是宣儿这几年一个人孤零零地在瑞安辛苦了吧,瞧这身板瘦的。”
“没什么的,都过去了。”
“你不爱说,那娘就不问,路上累了吧,躺着休息一会儿。”
说着便拉着左宣躺了下来。
左宣闭上眼开始小憩一会儿,左娘亲才出了房间。刚一关上门,左娘亲也忍不住开始抹眼泪,谁都知道左宣定然是过得非常不好,但没有人敢去问左宣,只好拉着知道的也并不多的秋别,让他知道的多少袒露多少。
秋别也很羡慕左宣有这样温馨的家庭,知无不言地说了他知道的全部情况,虽然不多,但也让左家人大致猜到了一些情况。一边心疼左宣的傻气,一边恼恨裴易的不近人情。
但是为了让左宣能够好好地恢复身体,大家一致决定从现在起,绝口不再提裴易的名字。
房间里的左宣原本只想闭上眼休息一会,可是他许久没有处在这样安逸的环境中了,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天早就黑了,房间里黑漆漆一片,让他一时间产生错觉以为自己还在天牢里。他猛地起身,连鞋子也来不及穿就从床上跑下来了。也分不清门在那个方位,就随意地奔跑着,嘴里还胡乱地叫着,“裴易……裴易……放我出去!我要见裴易!”
他双手触碰到了墙壁,便拼命地用拳头砸着。
没过一会,房间里的声音传到了外面,惊动了本就在隔壁的左二哥。
左二哥慌慌忙忙地来到左宣房间,赶紧点燃了房间里的油灯,光明终于照亮了整个房间。放眼看去,他就看到缩在墙边的左宣,双手紧抱着自己,眼睛里满是恐慌。
左寒疾步走过去,把小弟揽在怀里,轻声安慰着,“不怕不怕,小弟不怕,我们出来了,不怕。”
过了许久,左宣才从自己的情绪里走出来,他终于看清了抱着自己的是左二哥,用疑惑的声音问他,“二哥,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话音刚落,眼泪也眼眶里滴落。
左宣长这么大,左二哥从没见过这样脆弱的小弟,心都快碎了,却连实质的帮助都做不到,只能拍拍小弟的后背,“不是小宣的错,别放在心上。”
左宣眨着眼睛,“真的吗?”
左二哥无比认真地回答:“真的。”
“那……我信二哥。”
“嗯,二哥不会骗你。”
说着,左寒把他抱回床上,小心地帮他掩好被子。
“再躺一会,二哥不打扰你了。”
“那走的时候,灯别熄。”
“嗯,不熄。”
左寒从房间里出来,再忍不住自己的愤怒,一拳打在了院墙上。
话分两头,那天李趋刚刚送走了左宣,他就被裴易叫进了宫里。
裴易坐在御书房的桌案后面,用凛冽的眼神盯着李趋,不带一点温度地问他话。
“你和朕说实话,今天,你把谁送走了?”
第10章 第十章
皇帝起疑了,但是李趋并不打算坦白。
“回陛下,是臣的一位远方亲戚。”
但是裴易显然不信。
“李趋,你想欺君吗?”
“臣不敢。若陛下不信臣,大可去调查。”
裴易许久没见过和自己顶嘴的人了,“李趋!你如此包庇一个乱臣贼子,是想造反吗?”
李趋不慌不忙地跪下,“陛下圣明,还请陛下调查之后再给臣定罪,臣定然俯首认罪。”
既然李趋如此笃定自己的说辞,裴易也不好草率地就拿他入狱,便放了他回去,而后差人叫来了刑部的官员询问。
“天牢里最近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回陛下,最近两个月内天牢里都没有事情,两个月前天牢内唯一关押的犯人病死了。”
“病死了?”
“是的,仵作也验过了,的确是受了风寒而死。”
裴易猛地拍了桌子,起身,“朕把他关进天牢,人死了都没人给朕通报的吗?”
天子震怒,那位官员立即跪倒,“回……陛下,这种情况一般都是记录在册就可以了。”
“那你们把尸体给朕挖出来!”
官员头更低了,哆哆嗦嗦的,“回陛下……尸体都……都扔在乱葬岗……找不到了。”
裴易怒极反笑,“乱葬岗,乱葬岗。”
他在御书房里来回走动着,好一会儿才坐回椅子。
“那仍尸体的那天有什么事情发生,你总能回答上吧?”
“那天,李趋大人来了天牢,看了一眼尸体就走了。”
“好了,你退下吧。”
那位刑部的官员恭敬地离开了。
“好一招金蝉脱壳啊,左宣。”
当天晚上,裴易又去了李趋的住所。门童只当是李趋的同僚来访,便引着去了书房。
李趋没想到皇帝会这么晚了来找自己,惊讶着把裴易迎了进来。
书房里的摆设还是左宣在时的模样,李趋没有变过,原本要这个宅子也是为了试探裴易,现在他也不打算在这里长住下去了。
裴易进来后,打量着书房的模样,接着便坐在了书桌后面的椅子。
“李趋。”
“是,陛下。”
“他给你多少好处,你这么帮他,甚至一着不慎,你也可能把自己搭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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