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许多人见过的武夫便是话本中那样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模样,便害的武林人在百姓眼中便皆是粗鲁的壮士粗汉。
又隐隐听见碗碟摔碎的声音,似乎还有昨日那店小二的惊呼声。
谢松翻了个身,将声音都甩在了背后。若是他们见过那种武林世家的公子。便是说逍遥门的陶飞光站出去,一身墨绿长衫,举手投足之间,说是那个侯门贵府上出来的公子也是让人信的。
外面的声音似乎小了一些,谢松的眼皮又沉沉闭上。
他突得又想起了陆沉璧,剑霞山庄矜贵的少庄主。所用所食,锦衣玉食用在他身上也是再合适不过了。
金银玉石在他眼前似乎也不过是流砂一砾,性情也是让人捉摸不透,但却和骄纵又不同。
谢松想着陆沉璧的样子,又记起了那日在金秀山庄的会客厅里,在那样多人的面前,没有人知道自己就站在陆沉璧的身边。
也是对着那样多的人,陆沉璧偏偏出言维护自己。脑海里将陆沉璧说过的几句话反复又想了几遍,谢松的意识便昏沉了起来。
已经是处在快要入睡的边缘,他本不敢睡沉,却又记起了那个陆沉璧塞给自己,让拿着暖暖的手炉。
被手炉贴过的胸腔变得温暖,像是那块手炉又贴了上去。他终于闭上了眼睛,不再胡思乱想,安心地睡去。
一觉睡醒的时候天色还是阴沉沉的,陆沉璧披着衣服推开了窗子,房间里燃着的暖香随着他的动作往屋外飘去,几滴雨水溅在了窗框上。
陆沉璧披散着头发,嗅着带着雨水潮湿的冷气,心情莫名得好。他站在窗前看了一会雨落枯枝,等着身上抖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赶快关了窗,又躺回了床上。
等着身子回暖的时候,房门便被敲响了。陆沉璧应了一声,便见着秦霜端着托盘进来。
“今日又煮了什么东西?”陆沉璧问。
秦霜道:“今日煮了些甜汤,刚刚才从炉子上端下来。”
陆沉璧应了一声,接着便打了个喷嚏。
“好好的在房里,怎得还着凉?”秦霜伸手摸了摸,担心是被子不够厚,让陆沉璧睡的时候受了凉。。
陆沉璧道了一句无事,因着还有些烫,他端着瓷碗里的甜汤只是小口抿着。等他喝了一半,便觉得身上热乎许多了。
秦霜给他擦了擦嘴巴,道:“方才逍遥门来了帖子。”
“祖母呢?”陆沉璧听了皱眉问。
秦霜道:“今日去接梅夫人同梅庄主了。”
陆沉璧道:“那边找个时间过去吊唁,死了人,总归是让人难受的事情。”他说着顿了一顿,又补充道:“我也过去。”
秦霜正准备阻上几句,却听他道:“在这里待着也是无聊,不如趁着还能走的时候,四处多走走多看看。”
她皱了皱眉,但还是没有说出一句反对的话来。
第20章
谢松一觉睡醒,客栈里已经安静了许多,他躺在床上越想越觉得那日陶飞光的态度古怪。只是他对陶飞光此人了解甚少,之前见过几次,也是跟在师父的身边。两个人点个头笑一笑便也就走过了。
他脑子里一边想着陶飞光说的那句“只不是我的好父亲。”一边下意识用手指敲击着桌面。那晚他除开同封敛在一起的时候,只说了这一句话。
若说成是对父亲偏心的埋怨也是可以的,只是谢松总觉得陶飞光的语气里面不只有抱怨埋怨的意思。
昨夜那样的情况下,有些地方容不得谢松细想。但现在想来,入殓之后棺材还未下钉,这于礼数不和。照着前几日陶飞光对着他父亲恭敬孝顺的样子,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况且退一步说,谁会大半夜将父亲的棺材盖打开,又从里面捉出一条虫来。要知道那虫扭动的时候声音十分微小,更何况是隔着那样厚厚的棺材。陶飞光又是怎么发现里面有一只虫的?
而且他将虫子捉出来,还抽剑直接将其砍成了两节。
除非他之前就知道有这虫子在,而且还知道这虫子本事不小。谢松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他起身准备换衣去金秀山庄附近
他刚刚下了楼,便听见小二在同那账房先生道:“我就说了那庄子里的人都走完了,今天我去那边上给张胖子跑腿买酱油的时候,看见那门关得严实,里面的人估计都走了。”
账房先生拨着算盘道:“人家白绸子还挂着呢,走什么?不过是闭门谢客两日,你倒是别乱跑,就在店里好好干活。别给掌柜的找麻烦。”
那小二撇撇嘴,一转头便看见谢松站在楼梯上,他瞧见这位出手阔绰的客人,连忙迎上去道:“这位客官您起了?”
谢松点点头,他道:“可有什么吃的,随便拿些上来罢。”
小二忙点头:“有的有的,您要吃面还是馒头?”
谢松正准备问有没有饭,但想到这个时候似乎也不是吃饭的点,便道:“面吧。”
在房中等着小二将面端上来,谢松又问了几句关于金秀山庄的事,他说自己本是来这里参加武林会的,可路上耽搁了几日,到时候却发现武林会并未举行,觉得奇怪,便问上几句。
小二一听便将自己知道的说了个干净,基本上都和谢松知道的一样。只是那小二又道:“客官,您别瞧我们这个镇小,那死了的陶掌门可是在这里遇见他夫人的。”
谢松一愣,便想起了之前见过的陶夫人:“不是都说是陶夫人是遇见山匪抢劫时候被陶掌门撞见救了下来,这才成了一对姻缘。”他说完又皱眉:“难道你们这里还有山匪?那我可呆久不得。”
“不不不,客官您误会了,不是这个陶夫人,是以前的那个的。是陶大公子的母亲。”小二连忙道。
谢松没见过那位陶夫人,他能见到陶庭和陶飞光的场合一般都是没有女眷在旁边的。他点点头恍然道:“原来如此……可小兄弟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们掌柜的说的,他说那时候陶掌门还是不掌门呢,就是个不起眼的小徒弟。他同陶夫人是在客栈里遇见的,陶夫人坐在椅子上,陶掌门走过时候一下撞翻了茶杯,打湿了陶夫人的袖子。就是您刚刚下楼面对的那桌,当年陶夫人就是坐在那里。”
谢松装作不信的样子,着小二见了连忙保证道自己说的都是真的,可不敢骗人。他见谢松有些信了,便道:“只是客官您知道了,可别往外说。要是让掌柜的知道了,可要扒我一层皮。”
谢松笑了道:“你掌柜的不让你说,你还告诉我?”
“这不是……嘿嘿。”小二说着摸了摸头,面上又有些红。他小声道:“您昨晚的赏钱给的太多了,快比的我一个月的月钱了。”
这店小二年纪不大,昨日得了那样一份赏钱,便马上散成了铜板,中午就去买了两个巷口的大肉馅烧饼吃了。吃着烧饼心里便想着谢松这样一位客人,今日便多说了几句。
他又道:“您这是来迟了,前几日还没死人的时候,武林会热闹着呢的,连着陶大公子也亲自出场了。不过这几日那庄子闭了门,刚刚我又听客人说过几日便要过去吊唁的,想来到时候大门就又开了。”
谢松听着过几日有人要去吊唁,便想着到时候混进去更是方便。吊唁的人一旦多了,也就没有什么人能注意着自己。
他想着又突然记起了陆沉璧。这种事情一定给剑霞山庄去了帖子,只是现在天气一日比一日凉,也不知道那位养尊处优的庄主舍不舍得挪窝。
打发了小二下去,谢松将面吃了个干净。总觉得是在剑霞山庄住了几日,嘴巴都被养刁了,这样一碗面吃下去,嘴里像是没有味道。
谢松这两日便不着急去金秀山庄,而是将捡回来的虫尸拿回来仔细研究。他自认看过不少书,曾今天剑门有一个藏经楼,里面弟子能看的书,谢松基本上都翻过。可是这样一只虫子他却一点头绪也没有。
他敲着那装着虫子的木匣,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拿着财宝箱却没有钥匙的穷鬼。脑袋里连一点头绪都没有。
谢松甚至连蛊虫都想到了,可传言能真正用蛊的南疆苗族在几十年前就消失了,这么多年也未曾听过他们的消息。如果这个真是他们养的蛊虫,天剑门同他们又是有什么恩怨,要下这样的蛊虫杀人?
折腾了这虫两日,谢松晚上睡觉时候都梦见了那虫在自己身上扭来扭去,半夜惊醒才发现不过是梦一场。他在床上缓了一会,还是不放心起来打开木匣看了看,见那成两半的虫子还在,这才又回了床上睡去。
又过了两天,吊唁的人便陆陆续续来了。谢松混在人群里,也瞧见了剑霞山庄的马车。他一下攥紧了手,便见着陆老夫人被秦霜扶着下来,后面便没了别人。
一时心里被失落填满。他摇摇头,心道是自己想多,这样的天气,陆沉璧又是个怕冷的性子,腿又不方便,如何愿意出来?
他转身准备走,便一不小心撞着了人。
“抱歉。”谢松连忙道。
那人道:“无事。”
谢松这才发现面前这人居然已经穿上了厚厚的棉衣,他身量不高,一身袍子是深蓝暗纹的布料,一看便是非富即贵。他随即朝着这人面上看去,便见是个面相有些刻薄的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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