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苏云泺又补一句:“我非常认真的在问。”
慕夫人想了想,又看看一边的管家,管家是在场之人里留在慕府时间最长的,他果断的摇头:“苏先生,我敢用命向您担保,慕家死过人,但只是偶尔有个下人丧命,四五年死不了一个,更没有夭折的孩子。”
苏云泺冷冷的盯着他:“你确定?”
在场除了苏云泺没有外人,而苏云泺又是来救命的,管家就没有瞒他:“许多人,都是死在外面的,不会让他们在宅子里咽气。”
这话说得诚恳,却冷不丁勾起苏云泺一些心事,他冷笑一声:“也是,你们当初对慕峥也是如此,我怎么给忘了。”
慕夫人的脸色有些难看:“师兄,你怎么突然提这事儿。”
苏云泺耸耸肩:“只是突然想起了,随口一提。”
他没有再追问,反正暝视之眼已开,到底是何状况晚上一看便知。
一顿心不在焉的午饭吃罢,苏云泺坐在桌前,挽着袖子,掏出中午时问小魁要来的小刀,慢悠悠的削桃木,左手边放着一个被刀尖割出来的一块巴掌大的铜镜镜面,这刀质量真不错,割完镜子再削木头一点也不影响。
就是割镜子时那极度刺耳的声音将小魁膈应跑了,以至于他现在只能一个人一边琢磨慕容的伤势,一边吭哧吭哧削木头。
仿佛感觉到他太无聊似的,不一会儿,慕峥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苏云泺动作一顿,斜眼瞧慕峥走进来,没有第一时间就开口撵他,慕峥原本是来问他父亲的病情,进门见他削桃木,才想起他今日说要等镜子做好才有结果,于是只走进来,没有开口说话。
他们曾经的相处大部分时间也是沉默,但那时却十分惬意,却并非是如今腹中藏着万千语,一言不能吐的尴尬状态。
苏云泺一边漫不经心的将桃木刻成云纹状,一边开口:“哎,问你个事儿。”
慕峥点头:“嗯。”
苏云泺:“打伤你的人,除了感觉年轻外,还有别的印象吗?”
慕峥想了想,道:“黑衣蒙面,身形魁梧,情绪似乎不是很稳定。”
苏云泺慢慢咀嚼这几句话,眼神一飘,用刀尖指指他的肩膀:“衣服脱了,转过去。”
慕峥:“……”
他这几天真的快变成个流氓了,到处扒人衣服。
尽管他心理阴暗的确实挺喜欢看慕峥脱衣服就是了。
慕峥想起他今日貌似真的看出父亲身上的症结所在,于是顺从的解开腰带,转过身屈膝,将后背给苏云泺看。
这一眼看去,苏云泺心底咯噔一声。
在慕峥肩头未愈的伤痕上,竟遍布诡异的红血丝,这些肉眼看不出的红血丝乍一看没有章法,但苏云泺知晓其中来由,多看几眼,便看出这些血丝并非来自慕峥体内,而是从崩裂的伤口处蔓延而出,在他的后肩向下,画出半颗狰狞的骷髅头,且蔓延之势未尽。
这是一个久违的图案,苏云泺认识。
待它蔓延到整个后背时,血丝将绘出一副拈花骷髅的坐像。
满眼血红,似地狱鬼如来。
到那时,慕峥,面前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将会被这幅画像吸尽精血魂灵,变的不人不鬼,如行尸走肉。
苏云泺伸出手,用冰凉的指尖轻轻的摩挲那片血丝。
慕峥背后有感,肩膀微微缩了一下。
佛鬼……
想到这个名字的瞬间,苏云泺有刹那眼前一黑,好容易稳住心神,沉默的把衣服给他拉上来,慕峥顺势穿好,转过身看他,也不说话,一双乌黑的眸子直直盯着他。
苏云泺目光向前望,出了一会儿神,才问:“你怎么得罪佛鬼了?”
拈花鬼如来,是控灵师中人称‘佛鬼’之人的绝技,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阴毒至极之招。
慕峥微微一怔,摇摇头:“不知道,我不认识他。”
苏云泺挑眉:“不认识,他会用鬼如来这独门绝技招呼你?”
慕峥抿着唇,低头不语。
苏云泺心中冷笑:“是替别人挨的吧。”
慕峥还是低着头,眼睫轻颤。
苏云泺酸的牙根都要倒了:“为那位姓江的公子?啧啧啧,想不到我竟教出了一个情种。”
慕峥闻言攥了攥手心,抬起头,仍是一脸平静的问:“师父担心慕峥?”
苏云泺勃然大怒:“你死活关我屁事!”
似乎担心自己的说辞不够震撼,他又道:“这招只有佛鬼可解,你为谁挨得找谁去!你这条命,十年前老子就不稀罕了!”
他恨得心疼。
他的小慕峥,他尽心尽力养了十年,哪怕是最后两年有意的刻薄为难,却始终是一根指头都舍不得碰的小慕峥,为别人把自己的命都赔上了。
呵。
慕峥被他骂了几句,一声不吭的走了。
哼,废物,十年后仍是听不得他的恶言恶语,还真以为他长进了。
苏云泺气的肝疼,正巧木头刻好了,便扔在桌上,在屋里暴躁的转圈圈,将佛鬼的祖宗十八代操了个遍。
骂完后心气儿稍顺一些,便气呼呼的将刻好的四块儿云形桃木嵌进锋利的铜镜镜沿,再从怀里摸出一张写好的符纸,点燃烛火烧成灰,朝镜面一糊,末了瞟一眼仍在桌面上的匕首,一把攥过来,左手朝刀刃上狠狠一抓,瞬间殷红的血珠断了线一般滴落,瞬间浸湿了镜面上的符灰……
作者有话要说:
=3=~
第8章 重逢·八
深夜的风很冷。
即使关着窗,盖着被,似乎也无法阻止寒意透骨。
血失的多了,眼前又开始晕,被窝里一丝暖气都没,苏云泺直挺挺躺在床上,枕着硬邦邦的枕头,听窗外寒风呼啸,意识忽近忽远。
每到这时候,他就开始悲春伤秋,怀念起身体健康活蹦乱跳的曾经。
可惜,那是在遇到慕峥之前的事了。
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会儿的他还是个逍遥浪荡的妖孽,年方十六,一身爽利,意气风发,又漂亮又潇洒,本有机会回到江南继承万贯家财迎娶美娇娘登上人生巅峰,结果因自己公开喜欢男人的事实,被父亲无情的扫地出门。
那时的他修习了十数年控灵术,十六岁便已大成,正准备在江湖上掀起一波妖风邪气时,听说大了自己两岁的二师妹嫁人了,于是路过北域,顺道拐了一趟慕府道喜。
当时正是寒冬腊月,天上还飘着雪花,洁白的雪落了厚厚一层,马车碾过,嘎吱声入耳,在一个南方人耳中十分动听。
苏云泺一边捧着暖手炉,一边兴冲冲的探头看外面雪景。
结果在慕府门口下了马车,下人打着伞迎过来时,苏云泺一歪头,就见一个小男孩面带惊慌,正被家丁粗暴地拽着细嫩的小胳膊,拎小狗一样从大门里拽出来,推搡到街上。
苏云泺站在雪里,披着雪白的皮毛大氅,长身玉立,面带疑惑,起初以为是家人教训不听话的小孩子,可多看两眼又觉不对。
那小娃娃看来有四五岁的样子,浑身脏兮兮,一张干瘦的小脸到处都是锅底灰,嘴唇青紫,身子又瘦又矮,穿着单薄破烂的旧衣服,两个膝盖都磨破了,露在外面冻得通红。
下人还在骂他:“快滚吧,不会再让你进来了,慕家给不了你这口饭吃。”
小男孩还是赤着脚,呆呆地站在雪地里,似乎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被赶了出来,无措的用手腕搓裤腿,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没走。
下人生气地快走两步,佯装要打他,小男孩被他吓得也连退两步,茫然的望了望右手边空荡荡的街道,咬着下唇,两只小手局促又无助地使劲搓自己的衣角和裤腿,仍是不愿走。
下人没辙,在门边随手捡了一把伞柄冲下去真的要打。
苏云泺微微蹙眉,喝道:“够了。”
那下人吓了一跳,还以为这位贵客早就进门了,忙收起伞柄,扭头看苏云泺衣着华贵,更是点头哈腰:“哟,您还没进去呐,快请进吧,这外面天寒地冻的。”
苏云泺看着他:“你也知天寒地冻,何苦为难一个几岁的娃娃。”
那下人面露难色:“这……您有所不知,这是老太太亲口吩咐的,我们不敢不从啊。”
苏云泺抬头瞥了眼慕府门口挂着的几个红灯笼和高高贴着的喜字,心中冷笑,他迈前几步,朝那小男孩走去,蹲下身,与他面对面。
男孩脸上乌漆抹黑,唯有一双大眼睛犹如黑曜石般明亮,还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驱赶红了眼眶,眸中升腾淡淡的雾气。
冷不丁被这双乌黑温醇的眼珠子盯住,苏云泺竟觉得心底一软。
他解开自己的大氅将男孩包裹住,手臂一伸一搂,很轻松便将他抱起来,男孩又瘦又小,没什么斤两,也很乖,被他抱着就老实不动,只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直直的看着他。
下人立时便慌了,忙上来要拦,苏云泺挡住他,转身将孩子抱进马车里,关上门帘,转身拍拍手道:“莫慌,我亲自进去问问,大喜的日子,又是年关,这闹得是哪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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