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在下 (砚上凉墨)

　　“彩儿，你不要骗我，老实告诉我。”然而连应却一语拆穿了她的话。
　　“彩儿所说句句属实。”彩儿下意识地咬了咬唇瓣，平静道。
　　连应轻笑，将那匕首接了过来在手上玩转着：“彩儿，你知不知道每次你一说谎就喜欢咬嘴唇？我只是想走得明白些，难道你都不愿意告诉我吗？这些话如果现在不说，可能我这辈子都不知道了。”
　　“少爷……”彩儿犹豫，最后把手中一直攥着的一物交到了连应的手上，“少爷还记得这是当初娘娘成婚时，少爷送给娘娘的玉坠吗？陛下前几日也看到了，然后不知怎的娘娘就把这玉坠交给了彩儿，让彩儿带来给你。彩儿的确不知道娘娘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娘娘有句话让彩儿在不得已的时候转告给少爷。”
　　连应将手中玉坠握紧，听着彩儿的话久久沉默。
　　“娘娘说，让少爷能够清醒些，有种情是为世俗所不能容忍的，更何况还是帝王的情爱，碰不得，更信不得。”
　　“娘娘还说，她眼里的阿应应该是个追求自由的人，她想看到你开心快乐一辈子，而不是被锁在这深宫里，锁在这京城里，锁在那个根本不珍惜你的人身边。”
　　彩儿离开之后，连应有注意听外面的动静，发现渐渐的，外面变得安静了下来。他将玉坠系在颈上之后，握紧了手里的匕首，做着最后的挣扎和决定。
　　如果他逃了，那么他就只能选择这辈子都这么逃得远远的，即使罪名洗清，越狱一罪却是无可抵赖的；如果他不逃，不逃啊……那么等待他的会是什么呢？
　　他信任师禹，可是这份信任在这几天他不曾留意的时候被一点一滴地消磨着。或许当时他在江白朗面前说着“相信”的时候其实内心是在强颜欢笑着的吧。
　　连应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累了，倦了，本来只是留在那个人身边就足够了。可渐渐的，师禹对他越好，他就越没有办法得到满足，他甚至有那么一瞬好嫉妒姐姐，嫉妒这个从一开始就得到师禹爱的女人。
　　好丑陋啊，真的好丑陋啊。
　　连应捂住了自己的眼，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落，滴在地上，溅起簇蔟尘埃。
　　“离开吧，连大人。”
　　一道女声响起，连应惊得放下了手，泪眼朦胧中竟是看到了韩芷柔。
　　“离开吧，连应。”韩芷柔走到连应面前，即使挺着个大肚子让她很难再靠近些，很难触碰到这个男人，可她还是忍不住伸出手，竭尽全力地想要擦干这个男人脸上的泪。
　　“你怎么……”连应愕然，怔怔问道。
　　“大人，我帮你做个选择怎么样？”怎么都碰不到呢，韩芷柔放弃了，最终只是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带着烂漫笑意，眼中苦涩地开口。
　　“为什么你会来这儿？”比起她说的做选择，连应更惊讶的是为什么韩芷柔会出现在这里。
　　“看你一眼。”这次，韩芷柔并没有忽略他的问题，笑着回答道。
　　“大人，为什么要苦恼呢，离开不好吗？”没等连应再问，韩芷柔紧接着说道，“还是说你放不下当今陛下？”
　　“呵，你们这是一个个的都知道了吗？”连应苦笑，向来自由潇洒的他也只有在师禹身上才会这么优柔寡断了。
　　“这只是我的直觉，对喜欢的人的直觉都会很准的。”韩芷柔笑笑，笑得温柔而动人，“我帮你做个选择吧。”
　　“什么？”这个时候连应不可能再忽略这句话，当下内心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做个选择啊，看看你到底应不应该留下来，那个帝王究竟值不值得你留下来。”韩芷柔依旧是那副笑，可不同之前的温柔，现在只让人觉得疯狂，“你觉得他会选择谁呢？他会来救你吗？你觉得他会吗？”
　　连应心里的不安感越来越重，当看到外面涌起的火光时，他觉得眼前这个女人简直是疯了，再联系到她说的这句话，连应瞬间有了一个很不好的猜测。
　　“你还在哪里放了火？说啊，你还在哪里放了火！”连应抓住韩芷柔的臂膀，不自觉地用上了大力，但这个女人就好像感觉不到痛似的，还在笑着。
　　“当然是懿仁宫啊，让我们一起看看那个皇帝会选择谁不好吗？”韩芷柔笑着扣住了连应抓着他臂膀的手，形若癫狂，“阿应，你看清楚，好好看清楚，那个男人不会选你的，他爱的不是你，爱你的人是我，一直都是我！”
　　“你疯了……”


第78章 两处销魂（二）
　　“陛下，前去查探药漓踪迹的探子有消息回来了。”师禹还没走出几步，不知隐在何处的暗卫突然出现，单膝跪地禀报道。
　　“嗯，他现在在哪儿了？”师禹没停下，出了玉姝宫的门就往天牢的方向走，不过还是问了一句。其实如果不是连应嘱托江白朗让自己查的话，他才不会管这个“情敌”的事。
　　“正在归京的路上。”暗卫答道。
　　归京的路上？看来这小子不简单啊，凭借自己的力量就摆脱了博格手下人的围追阻挠，连应还为他担心做什么，完全是多余的。
　　师禹这么想着，心里又有了点不满之感，还有点儿酸酸的感觉，吃醋无疑。
　　“不要伤到他，但也不要让他再踏足京城了，知道吗？”少顷，师禹淡淡吩咐着。这个人还是不要再出现在阿应面前为好，他看着就心烦。
　　“是。”
　　暗卫领命离开，可师禹还没走几步就被一个宫人给拦住了，刚要斥开的时候就见那宫人焦急非常、涕泗横流地说道：“陛下，皇后娘娘的懿仁宫着火了！皇后还在宫里，动了胎气，怕是要生了，现在轻易动不得，派了奴婢过来请皇上您过去啊！”
　　师禹脸色一变，转了方向向懿仁宫走去，一边走一边呵道：“太医和产婆请了吗？还有那些侍卫是吃干饭的吗，不知道赶紧将娘娘先抱出来？火势大不大？”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那宫婢有些懵，不过她还是很快回答道：“都清了都请了，正在赶来的路上。娘娘不让那些侍卫碰她，怎么都不肯，只叫奴婢赶紧过来请皇上。至于火势……奴婢离开的时候那火就快烧到正殿了，火势不小，全宫上下和周围的人都赶着去灭火了，可是……可是还是控制不住。”
　　那宫婢说着就又要哭出来，却又强忍着，恐惹皇帝不高兴。而师禹在问完之后也加快了速度，虽然有些不满端木熹微这个时候还拘泥于宫规作甚，但不管怎么说还是很担心的，毕竟是自己曾经错爱过的人，虽然现在他明白了一切，可她到底还是阿应的姐姐，肚里怀着兄长的孩子，那可是他们师皇室唯一的血脉了啊……
　　“陛下，天牢那里着火了！”
　　原本就心情不愉的师禹在听到另一个人的呈报时眉头都深锁了起来，还有着不容错认的担忧焦急之色，“那连相呢？”
　　呈报的人有些懵，他只是过来汇报一声，哪成想陛下会突然问到那个失宠了的左相，不由结巴道：“连大人是在最里面的牢房里，那火暂时烧不到那里，大人应当是安全的。而且天牢里还有不少的狱卒，应当……应当能将火尽快扑灭。”
　　“应当？”师禹眯眼，万分危险的语气让那人瞬间变了脸，忙不迭地保证道：“是肯定能，肯定能，陛下您放下，属下这就多派些人手过去。”
　　“陛下，皇后娘娘那里……”一旁等着的宫婢看皇帝这架势是有要去天牢的意思啊，忍不住出言提醒道。
　　师禹蹙眉，最终还是选择先去懿仁宫看看，只是这一选竟让他和连应之间错过了那么多……
　　“看啊，他还是选择了皇后，没有过来呢……”韩芷柔兴奋却带着丝病态的声音在牢房外突兀地响起，她看着滚滚而起的浓烟，看着越来越近的火光，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与担心，只是回过头盯着连应，不知餍足地看着。
　　“连应，你看到了没，在那个男人的心里那个女人远比你更加重要，他根本就不在乎你，他对你好仅仅因为你是停云公子，你能助他成就大业。而我不一样，我是真的喜欢你，真的爱着你这个人，从你救下我的那刻起，我就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你，可我也知道，我配不上你，配不上……”
　　连应冷冷看着这个女人近乎癫狂地喃喃自语，什么话都没说。如对方所言，这个时候他只能选择越狱逃走了，不然怎么办，等在这里被活活烧死吗？
　　那么这个女人呢？把她留在这里，一尸两命？连应自问他做不到这么绝情。
　　“韩芷柔，你这是在自寻死路。”连应一边说着，一边抽出那把匕首来回切割锁链。现在从外面已经逃不出去了，为今之计只有从博格来时的那条地道里逃出去。
　　“自寻死路？”韩芷柔跟着念了一遍，又突然大笑起来，“自寻死路又如何，反正我也活不成了！啊，连应，忘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了呢，博格已经被那个男人抓住了，知道为什么那个男人能够抓住博格吗？”
　　连应蹙眉，虽然博格被抓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连应直觉如果韩芷柔再说下去他就完全不会高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