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王爷。”薛慕极把玉揣到怀里,站在一边,没有再说话。
“薛怀咎对你不错,拼了自己的命不要去救你。”陆钰指了指桌旁的空位,示意薛慕极坐下说。
薛慕极毫不客气,坐下后,给自己沏了一杯茶。
陆钰接着说,“你待他也不错。生而不祥,这么多年来,他得你庇护,才得以生成今日这般模样。这次行刺,也多亏了你们,我才……安然无恙。”
“王爷有话,不妨直说。”薛慕极真心不愿意与陆钰左右扯的有的没的。
“平江世子,我许诺你,只要嘉霖帝还在皇位,平江侯府就依旧是平江流域的主人,雍都皇权,绝不会干涉分毫。而你,去劝劝你哥哥,随我回雍都。至于原因……我与他的娘有点渊源,平江侯府的人如何看他,你也清楚,此次,我必带他离开平江侯府。”陆钰似乎早就知道薛慕极会提出这个条件,徐徐说。
薛慕极笑意不减,说,“王爷,我也有话直说,我的条件,除了你许诺给我的,还有一条。”
“哦?”陆钰品一口茶,“薛慕极,敢于我讲条件的人,不多见,我且要听听。”
“你想带哥哥走,理由究竟为何,我可以不做深究,你曾与三叔深交,或许如你所言,你与四哥的生母有过牵扯。哥哥是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我让他给你,我在与你讲条件,只是因为,随你北上雍都,对四哥是天大的好事。得你青睐,是为捷径。男儿志,当开功勋伟业,为将相名臣,平江侯府给不了他这些。但是,雍都是非太多,我不想哥哥卷进去,我只希望他能有个机会,施展才华,做他想做的事,而不是被人情世故缠身,看人脸色,束手束脚。王爷能给我个保证吗?保证哥哥不会卷进争名夺利的是非中吗?”
陆钰眼神闪了一下,确是没有立即回答。
薛慕极说,“你若承诺我此事,我就劝哥哥随你北上雍都。陆王爷,你也希望哥哥是心甘情愿去雍都的吧?”
如果天意若此,陆钰定会答应他。
薛慕极表面淡然,心里急得要命,然而陆王爷想了很久,才微微而笑,准备答复他。
“我保证不了。”陆钰手指转着玉质指环,缓缓说,“官场如潭,身在潭中,多少要沾染点泥污。我若想要重用他,想看他将来成长成才,为我大靖朝堂顶梁柱石,独当一面,当做个旁观者,容他涉险,绝不会动不动就干预与保护。所谓历练,必脚踏荆棘。薛慕极,我反倒要问你,你想让薛怀咎成为什么样的人?是永远受你庇护,感念你恩惠,一辈子离不开你的庶出兄长,还是能为你平江,带来前所未有的荣光的朝中栋梁?”
薛慕极无话可说。
陆钰看穿了他的自私,他自始至终,想的都是前者。放不开所有,想要控制一切,然后把原由推给老天爷。
这个世子,做的挺不称职的。
薛慕极终于下了决心,慢慢起身,说,“我会劝四哥跟你走,为你臣属,随你左右。”
“薛慕极,若你的劝管用,顺带给你爹跟二叔提一下,我希望薛怀咎能随我姓,做我的义子。我本不想这么做,毕竟摄政王府的骂名不轻,连带着牵连他。但刚才我想了想,你说的话有几分道理,的确,他以薛家庶子的身份,毫无根基,在雍都朝堂,很难有作为。”陆钰在薛慕极要出门的时候,扔了这么一句话。
哎???
薛慕极忽然很想笑,他这是……又无形之中把历史拉回原定轨迹了?
算了,家臣也好,义子也好,总之将来是大理寺卿就是一定了。
薛慕极回去书房,除了侯爷夫妇,人都被打发走了。薛慕极把大体状况与两人一说,薛侯爷皱起眉头,“义子?陆王爷真是这么说?”
薛慕极表示肯定,问,“父亲是否知道,陆王爷年轻时候,与嘉羽皇太子,齐安公主,受三叔所邀,一同来过平江?”
薛侯爷点头,“三弟临终前,与我提起过。陆王爷与你说的,他与四哥的母亲有旧交情,大概是那时候认识的吧。该不会咎儿是他的亲儿子……”
“不不不……老爹你想多了……”薛慕极对此很确定,毕竟以陆钰的审美标准,萧小姐的丫鬟这种级别的女人,绝不是他能看上眼的类型。至于旧的交情是什么,大概除了当年几人,再没人知道了。
他也终于明白,原来,前世也是一样,四哥被陆钰带回雍都,是因为上一辈的原因,而并非什么救命恩义。
薛慕极去四哥的常新院,常新院的鹦鹉见着薛慕极,立刻呼扇翅膀,大叫“救命啊!救命啊!救救我!”
鹦鹉是小时候,薛怀笛送他的那一只,如今长的又肥又大,毛色更加鲜亮了。本来养在他院子里,被他整天拔毛拔的奄奄一息,见着就叫“救命!”即使随着哥哥搬回常新院去的时候,挪了地方,还是忘不了幼崽时期,被薛慕极折磨的阴影。
薛慕极不搭理他,屋子里有人影,人影见着他来,把窗户给关上了。
唉。
薛慕极靠在窗外,敲了敲,“哥,你知道我来干什么的吧。”
里面没有回音。
“哥,你去雍都多好,陆钰还想认你做他义子呢。他没有儿子,老婆也死了快十年了,女儿嫁到了沈家。你想想啊,如果你做了他的义子,将来就是摄政王府的世子,他的一切,都是你继承。这是天上砸下的馅饼,不要太重哦!”
还是没有回音,但薛慕极隐约听见脚步声,靠近窗子。隔着窗户糊纸,他看见一个隐约的影子。哥哥也靠在窗户边,两人隔着窗子,距离很近。
明明很近,却看不见。
“哥,陆钰这个人,特别的执着,你看嘉羽皇太子死了这么多年了,他还四处为他找翻案的证据,还有新政,多半也是当年东宫留下的。就看这次,他要带你离开,你同意了,最好不过,皆大欢喜,你不同意,你当他会放过你?不会,他临走时会找根绳子把你绑走。说不准,平江侯府也会受牵连。哥,你曾说过,你会护着我,护着平江侯府的。”
窗户里安静的很,没有任何回答。薛慕极忽然打开窗户,朝着站在窗户边的哥哥做了个鬼脸,“你记得第一次送我的身给礼物是什么吗?你那时候什么也买不起,就送了我句话,你还记得吗?”
薛怀咎把脸偏向一边。
“哥哥你记得吗?”
薛怀咎记得很清楚,与薛慕极爬上房顶,看满天星辰,然后薛慕极就缠着他要生辰礼物。
他那时候送不出像样的东西,就回了薛慕极真给唠叨的问题,承诺薛慕极:“日月星辰为鉴,无论何时何地,发生何事,原则为何,道义为何,他都会站在你希望的那一边。”
世子希望他如何,他就如何。
那时候他们年纪还小,薛慕极总是有意无意的说他将来会做大官,不停的问他会不会站在平江侯府一边。
他那时候很奇怪,世子为何总这么问他。平江侯府的人再对不起他,那也是他的家,他为何不站在亲人一边呢?
他真的非常认真的想过,要是将来做了大官,能与世子并肩,为世子分忧,做世子的兄长。
只是,那份纯洁的亲情,不晓得什么时候,在他心里变了质,变成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愫。
“我记得。”
永远忘不了,那个漫天星辰的夜晚,世子从屋顶上伸出胖胖的小手,伸向瓦下的他,说,“来,上来,陪我看会儿星星。”
如果那时候,他勇敢一点,敢把心里想的话说出来,一定是这样的一句:“薛慕极,你就是我眼里,最明亮最耀眼的星星。”
薛慕极把手扣在耳朵上,学着狗叫,汪汪汪。“你说过的话,要算数,不算数是小狗。”
他听着薛慕极熟悉的耍赖皮的声音,抬眼,对上那双透亮的眸瞳,右手紧紧的扣住盘云剑的剑鞘。
刚刚他回来,抚摸着剑,想了许多许多。
他莫名的气薛慕极处心积虑的赶他离开,摄政王面前,是他莽撞了。人生中第一次违背世子的期待,险些为世子与家人带来麻烦。
算计又如何,他明明早就承诺过薛慕极,想他如何,他就如何。
薛慕极想他离开,他就离开,薛慕极想让他去雍都,他就去雍都。因为那是薛慕极的希望。
“我记得。”他重复的告诉自己,他记得。永远站在你希望的那一边。
“哥哥,我希望你去雍都,希望你做陆钰的义子。我希望哥哥,成为平江侯府的骄傲,成为我的骄傲。”
轻轻的风,把窗扇吹得摇晃,薛慕极腿在外垫着脚,手臂扶着窗沿,探着半个身子进去,靠近薛怀咎的耳边,继续说着,“将来哥哥功成名就时,记得常回平江来看看我,若是遇着什么解决不了的难事儿,也记得回来与我说。你姓什么,我不在乎,有我在一天,平江侯府是你的家,永远都是。”
猛地身体前倾,薛慕极感觉腰间被人一把搂住,支撑的手臂,顿时失去了力道,冰凉的唇瓣贴到一个更加柔软却温热似火的唇瓣上。
呜……呜……呜……无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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