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看了眼胤禛,又看着被胤祉叫走的十三弟,眼色渐沉,“四哥是想说些什么?”
胤禛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淡漠地说道,“八弟想太多了。”他脚步不顿,人已经掩盖在人中去了。胤禩站在原地,手里捏着的酒杯早已被他的体温浸染,变得微热起来。
他也一口饮尽,可惜这种酒温暖后便不好喝了,带着种无法祛除的涩味。如同胤禩现在在灯火下明明暗暗的神色,看不出情绪,却带着几不可觉的薄怒。
……
温凉在屋内奋笔疾书的时候,也曾狠狠打了喷嚏。在排除了伤寒的可能后,温凉突然想起来,现在康熙四十一年,那日后乾隆的母亲钮钴禄氏也约莫在两年后会在选秀中被赐给胤禛,随后直接到了康熙五十年生下弘历。
如此算来,温凉倒是得开始查查这间事情了。毕竟温凉也曾听闻过,康熙晚年的时候对胤禛四子弘历异常疼爱,甚至带入宫中管教。这样的传闻虽然只是传闻,却不一定没有任何的根据。
人所下定的任何决算都是由各方面汇集而来的数据所造成的,弘历的聪慧或许也是促使康熙选择胤禛的又一个原因。即使温凉对乾隆并没有太大的好感,不过这不代表着他对此不上心。
温凉一边漫不经心地掀开纸张,一边把屋外守着的朱宝叫进来,“朱宝,你派外头的人去查查看,如今京城中钮钴禄氏十岁往上的女娃有多少个,又分别是什么情况。”如今温凉派人查这种事情自然简单,朱宝心中疑惑,也不敢询问温凉的用意。左不过格格有自个的心思,他们看不透罢了。
等到朱宝拿着温凉所要的资料回来时,他也不曾想到,他竟是第一次看到了格格面无表情之外的神色。
——惊愕。
他从不曾看过格格有如此明显的情绪。
也不该这般说,相较于格格,哪怕只是在面上流露一丝,都可以算作是惊天动地的情绪了。
如今温凉便是在眉宇间带着惊愕,眉头紧蹙,把朱宝带来的数据看了几遍后,又用力地压下,“朱宝,你确定没有任何的遗漏?”
朱宝不明白格格为何对此事如此看重,低头说道,“格格,奴才派的人都查清楚了,京城中钮钴禄氏并没有年满十岁的女娃。只有两家有着两岁的女儿,除此外都是超过十五。”绝大部分都嫁人了。
温凉眉心的皱痕不散,他盯着白纸黑字关于四品典仪官凌柱的资料,他膝下,只有一个两岁的女儿。即便那个女儿再怎么天资聪慧才貌双全,等她长成之时,储君争夺都走向尾声了,这弘历还生不生?
温凉摆摆手让朱宝下去,把系统叫了出来,【如今的事情,不是你们搞的鬼吧?】在头脑中的话语虽然平淡,但系统跳出来的时候莫名带着点无奈,【请宿主不要带着恶意情绪质疑系统,系统本着真诚待人的原则,已经告诉宿主关于历史的不确定性。此世界中,钮钴禄氏的岁数与宿主所知记录不同,只是微末的偏差,并不影响。】
并不影响?
温凉把那些查到的东西烧掉,心里淡淡哼了声。如今连胤禛之后既定的皇帝都不一定存在了,还叫做微末的偏差?
事实摆在眼前,温凉不会再思考没用的东西。乾隆是否存在不关他的事情,他只需要让胤禛上位便可。这几年在胤禛身边出谋划策,温凉对胤禛此人的评价还算可以,不是那种史书所载锱铢必究的人。只是钮钴禄氏不在了,温凉曾记得胤禛有得过时疫,那似乎是钮钴禄氏伺候好的,如今这既定的人不在,下一个会取代她的人是谁?
温凉可记得,时疫的致死率也挺高的。
数年后的事情,现在想再多也无益,或许日后这胤禛府内的四子会是这原来的几个妻妾生的?到时候他会建议贝勒爷把他的名字取为弘历,如此就没问题了吧。
温凉面无表情地猜测。
温凉这一出小小的异样并没有惹来朱宝等人的注意,等到晚上朱宝进来的时候,温凉的情绪早就恢复了正常。如此一来,朱宝只是在心里疑惑片刻,便把这件事情忘却了。他如今的主要职责再也不是盯着格格,这不重要的事情自然没有汇报。
九月,康熙回来不久,又带着众位阿哥南巡,胤禛回来不久,又匆匆地走了。一年中倒是有大半的时日都跟在外头,人都被晒黑了几圈。胤禛的相貌倒是不错,即便是黑了,人也不显得难看,只是随着年龄增长,他越发淡漠了,素日里也很少说话,倒是落了个踏实的评价。
康熙和太子爷的关系仍然是未解之谜,处在一种时好时坏的情况中,又有胤褆在旁边煽风点火,下面几个阿哥都是小心地避着祸事。可避免得了祸事,却避免不了站位。
胤礽再如何不喜欢胤禛,可对上胤褆的时候,胤禛仍是他的帮手。而胤禩的养母是惠妃,而直郡王胤褆又是惠妃的亲子,便是胤禩本人不说话,也是自动归属于大阿哥的麾下,这有时候遇到问题了,便不得不主动出来说话。
南巡闹出来的事情也不少,只是这一切都戛然而止在太子胤礽生病的时候。
康熙当即便在德州停下来,然后又召了索额图来侍疾。
胤礽这病的确很重,人都到了昏迷的程度,父子间的问题仿佛突然消失了一般,康熙悉心照顾着胤礽,父子间的关系又回到了从前。等到太子爷神智清醒后,康熙当即决定为胤礽中止了这次南巡,启城回京。
回京的路上,大阿哥一派的人都显得很安静。这一次太子的病状来势汹汹,康熙自是忘却了别的事情,一心只担忧着太子的身体。若是在这个时候还跳出来闹事的话,定然会成为康熙泄火的源头,君不见这几日连梁九功都被狠狠责骂了几次。
等到京城的时候,太子的身体总算是开始恢复了。因着这一次重病,太子倒是因祸得福,父子两人的关系从冰封期回到了蜜月期,便是朝堂上的时候,康熙也开始频频听太子的意见,多有赏赐。这一次南巡的交锋,却是胤褆输了。
胤礽志得意满,不过前几次的经验让他暂时压着喜悦的情绪,也开始对胤禛态度柔和起来。胤禛也算是个可用的助力,若是跟从前般往外退,遇事可得不偿失。
太子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的事情早已曝光,康熙虽因弘晖的事情重重责骂过他,不过并没有透露出那个西洋瓶是被胤禛发现的事情,太子至今还以为是康熙的人发现了此事。若是他知道的话,定然就不会以为胤禛还会相助他了。
康熙不说,实则也是为了保护胤禛。他的确是不曾想到,胤礽竟然真的会对胤禛的子嗣下手,这一遭的事情让他把其他几个阿哥身边的人也查了遍,免得又出现这样的事端。若是让胤礽知道,胤禛对此事心知肚明的话,或许被下手的那个人,就会是胤禛了!
胤禛对胤礽的示好态度平淡,颇有着闲鱼野鹤的意味,倒让胤礽心里其他的想法去掉了几分,两人看似又开始关系良好起来。
温凉在胤禛回府后不久,刚把手头上现阶段的资料整理完毕。朱宝每次看着那一叠高的东西都发自内心的感叹,怪不得格格能混成个人样,而他们只能混成个奴才。这一口气写上百万的字数,这等毅力便不是普通人能拥有的,而且格格总是处在删改的过程,废稿都和原先的一样高了。
“绿意,你说格格在作甚,看起来不像是小事。”朱宝回忆着他们的前任铜雀,似乎便是把这样的东西暗自献给了贝勒爷,然后惹来格格的不快,直接走人了。
绿意手不停地缝着荷包,上次格格带着个荷包突然断了线,这让绿意觉得非常羞愧,这几日勤练女红,便是为了下次不再出现这样的情况,“上次外头的人非议格格,我请了张公公责罚了一顿,你是想来试试看?”那次她自个动手也不是不行,但还是没有张起麟动手来得理直气壮,让人皮紧。
“我这不是关心格格,心里担心呀。”朱宝讪讪地说道,他的确是有点八卦了,不过他这张嘴的技能估计就点在八卦上。该说的不该说的他自然清楚,这院子里面的人渐渐变多,能一起说话的人还是只有绿意。剩下的那几个虽然也是来伺候的,可是看着格格从来不让他们进屋内的架势,朱宝心里也是高兴的。
他和绿意,在格格心里还是不一定的。
“好了,格格要怎样是格格的意思,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便是赶紧带人去烧水,今晚格格要洗漱。”绿意低头咬断细线,然后漫不经心地嘱咐道,“可别忘了上次那几个粗手粗脚的,烧水还不记得加冷水中和,真是一群笨蛋。”
朱宝默默去做事,忽然觉得绿意越来越犀利了,头两年的时候还带着点柔美,如今便只剩下强悍了,难道是在格格身边待太久的缘故?他一脸茫然。
屋内,温凉早已点亮了烛光,然后开始一点点地看着手头写好的稿子,再一点点校正。没有弄好的东西,他是不会呈现给胤禛的。
“格格,该吃晚膳了。”绿意进来提点道。
温凉把手头的东西收拾了下,然后捏了捏鼻间,今日一整天都在看着书面上的东西,温凉的确有点用眼过度了。他心里默默地纠正,以后还是得劳逸结合,近视可不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