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培盛哭丧着脸说道,“先生小院里养了只猫,奴才手欠逗弄了两下,便这样了。”
胤禛闻言,不禁蹙眉,“这猫野性未消,先生可别受伤了。”
苏培盛连忙说道,“先生已经嘱咐了小院内的人,任何人都不许去逗弄此猫。绿意说是昨日才发现的,并非养在院内的。”只是看着今日温先生的模样,怕是默许了绿意养猫了。
胤禛半心半意地点头,像是想起了其他的事情一般,等苏培盛说完后,让他之后去寻大夫好生看看,便让苏培盛退下了。
胤禛的确是不大喜欢猫这种动物,相比较猫的若即若离,他更喜欢狗类的忠诚。
年幼时,他曾在养母的默许下养了一只狗,可是后来因为些许小事,那只狗死了。而胤禛也是在那时候才意识到,没有能力便护不住喜爱的东西。同样也意味着,在没有足够实力时,绝不能表露出喜好的东西。
那代表着把薄弱处暴露在众人面前,更只能任人宰割。
胤禛蹙眉,回忆着过往的记忆,许久后,把翻滚的情绪收敛起来,不复思索。
正好,眼下也不是时候。况且等先生开窍,也不知要多久后了。
……
康熙四十三年冬天,每年的冬季都是寒冷得让人不想出门。温凉每次起身的时间倒是一如既往,只是在连续几天都落雪纷纷后,温凉只得在廊上打拳。
不然小半晌后,整件衣裳便会被落雪所沾湿,如此也能看出这些时日的雪花多大。
这日,温凉打完拳回屋后,掇拾掇拾便到书楼去。他想寻几本水利方面的书籍,但小院书屋内并没有关于这方面的东西,他打算在书屋内仔细寻摸着。
沉浸在书海中的世界总是过得很快,温凉直到午时才出来一次,下午又泡在书楼中。等到他察觉时间流逝,是弘晖举着灯盏走到他身侧。
温凉抬眸看着弘晖,只见府内的大少爷露出个安静的笑容,“先生,您又在这里待到现在了。”温凉回首看着窗外的日光,果真只残留些许光芒,又低头看着桌面的书籍,方才还看得清清楚楚的书本因为精神的松懈,字迹变得模糊起来。
温凉短时间内回不到刚才那聚精会神的状态,便伸手阖上书本,“你此时不该在此。”
弘晖露出笑意,“宫内的师傅突然病倒,皇爷爷便让我等先回来了。太傅所讲解的东西我不大理解,便想着在回去前来书楼寻些相关的书籍。”
温凉颔首,招手让书楼守着的小吏点灯,很快室内变得明亮了些。
弘晖与温凉的关系是在这近一年内变得熟稔了些,温凉时常来书楼,而自从弘晖去了上书房,对学识的渴求比以往更甚,也时常会来书楼看书。碰见的次数多了,弘晖甚至隐约得知了温凉来书楼的频率,偶尔还会专门来堵人。
温凉虽猜到了弘晖的心思,只是这并不妨碍到身份,便一直不曾理会。
等时候到了温凉离开书楼的同时也拎走了弘晖,赶着他回内院,这才回到了小院内。净了手擦了脸,温凉在饭后走了好几圈消食,刚走入屋内绿意便进来说道,“先生,外面来人寻您。”
温凉蹙眉,用帕子擦了擦手,“是谁?”
这是贝勒府,能进来寻温凉的,不是宫内能直入的人,便是这府内的人。能让绿意说出来寻的人……或许是内院的人。
果不其然,绿意欠身道,“是福晋的人。”
温凉眉峰微挑,看着绿意道,“回转此人,便说不合规矩。”福晋是胤禛的妻子,温凉是胤禛的幕僚。一人在内院一人在外院,相见不合规矩。
绿意也是如此想,便回去转告了那人。只是那丫鬟非常执拗,守在门口不愿意来,“绿意,福晋已是说了。在园中暖阁布下宴席,还请先生一定前往。”
绿意看起来很是恼怒,见着丫鬟不愿离开,也转身回去屋内,“先生,那人不愿离开。”
温凉淡漠地点头,不予理会,“随她去。”
内院。
乌拉那拉氏得知温凉的做法,靠在椅背上不住顺气,几息后看着李嬷嬷,“奶娘,你说,可有法子让着温凉与我见面?”
李嬷嬷自然是知道福晋想要做什么,片刻后迟疑地说道,“不如请先生到府外相见?”温凉回避的也正是如此,福晋与幕僚毕竟是不同的身份,温凉拒绝也是常理。
福晋冷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若是到了府外,出了什么事可便不好说了。”
李嬷嬷连忙劝道,“福晋,这件事可不是小事,您还是别冲动。这温凉看起来颇受万岁爷宠爱,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万岁爷怕是会怪罪您。”
乌拉那拉氏淡淡地瞥了眼李嬷嬷,“奶娘着急些什么,我当然不会在外面对他动手。”
福晋神色淡然,仿佛刚才的着急怒火全部消失,她重新地坐直了身子,“奶娘,想法子把他引到府外与我见面。”
“我倒要看看,让爷放在心尖上的,到底是怎样的人物!”
乌拉那拉氏注意到温凉,只是因为一个意外。她乃是贝勒府的福晋,不论做什么事情都是代表着禛贝勒府的脸面,一贯落落大方,面子里子从不落下。
胤禛与她更像是一种合作的方式,自从有了弘晖后,福晋大部分的精力都落在弘晖身上。如果不是因为弘晖,福晋也不会发现此事。
今夜弘晖从清宫回来,如往常一般和他说着关于宫内的事情,福晋也和往日一般含笑听着。只是渐渐的,乌拉那拉氏发现温凉的名字频繁地出现在弘晖的口中。
“温先生经常入宫吗?”福晋道。
弘晖点头,“偶尔会在皇爷爷处看到温先生。”温凉时常入宫的事,弘晖是在弘晢等人口中知道,偶尔弘晖在宫内也会看到温凉的身影,只是大部分都伴随在皇爷爷身侧。温先生着实备受皇爷爷看重。
福晋若有所思地点头,她虽知道温凉时常出府,可自从温凉被康熙帝带去避暑山庄后,贝勒爷便让门房谨记,日后再有宫内来人便直接引到温凉那处去。此举非常不合常理,可胤禛这道命令却不曾引来康熙的任何话语,显然是得到了万岁爷的默许。
福晋对此事颇有微词,可外头的事情她插不进手,如今听着弘晖提起此事,又引着弘晖说了几句话,这才又重新转移了话头,“温先生那头的事情,你不要去管。在上书房的情况如何?”
弘晖没有提醒福晋,这是她问起的第二遍,而是认真地把刚才说过的内容又重新说了一遍。乌拉那拉氏走神地时而点头,却没听在点子上。
弘晖便安静下来了。
福晋好半晌后才回神,摸了摸弘晖的额头,鲜红指甲套搭在他的额间,“额娘有些走神了,弘晖先回去歇息吧。明日还得用功呢。”
弘晖点头,等到他出门后,福晋的脸色才冷下来,把身边的李嬷嬷召了过来,“温凉时常和弘晖见面,这件事情怎的没有人劝阻?”
刚才弘晖的叙说中,不小心说到了常在书楼见到温凉,这件事情结合到后面温凉入宫的事情,不知怎的让福晋心中万般不爽利起来。
李嬷嬷小心地说道,“贝勒爷允了弘晖少爷入前院书楼观书,许是因此才常与温先生碰见。”碰见和见面是不同的,李嬷嬷小心地斟酌着这词语。
福晋蹙眉,“弘晖身边的人该清清了,这么大的事情居然没有人报上来。”
李嬷嬷诧异,“福晋,这只是小事……”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福晋打断,她扬高声音道,“奶娘,你看看这些年贝勒爷对温凉的偏宠,整个前院都是他温凉的天下。若是他再和弘晖相见,岂不是会给他灌输些乱七八糟的思想?!”
福晋对温凉的感官很是复杂,最开始是误会,在温凉救了弘晖后,福晋也暂且放下那顾忌不再理会。可从温凉男扮女装的消息被她所知后,福晋这心里就跟翻江倒海一般恶心!如果不是胤禛特地警告过,而后又眼睁睁见着万岁爷对温凉的重视,福晋是万万不会让这样的人留存着。
福晋心中嫌恶,自是不许弘晖和温凉过多接触,好几次弘晖想去前院拜见温凉都被她所止住,久而久之弘晖也不曾再表达过这样的想法。
岂料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两人竟还时常见面?
弘晖是福晋的掌中宝,在他身上,福晋寄托了无限的希望。若是弘晖和温凉走近沾染了那些令人厌恶的爱好,岂不是活生生折损了弘晖的未来?
乌拉那拉氏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李嬷嬷虽觉得福晋未免太过担忧,然她也实在地担忧弘晖少爷染上温凉的恶俗,如此便也忍下劝说,小心去办事不提。
小院内,温凉已经在书桌面前整整待了三个时辰,连睡觉的时间都不知道往后推移了多久,直到最后看完才松了口气。他靠在椅背上仔细思索着,很快便把书中的内容与脑中的记忆一一对应上,确认果真记下来后,这才阖上书页。
旁边绿意早就候着了,眼见温凉总算是停下来,她忧心忡忡地说道,“先生,您如是这般下去,对您的身体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