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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魂生 (川絮长灯)


  那一夜乌云密布不见月色,天阴得仿佛墨锭,不由分说便要劈头盖脸砸下来,他在那样的黑暗里几乎丢了神,明明知道自己是确实醒过,却仍恍恍惚惚似是沉溺在一场大梦之中,眼前的一切都渐渐混沌不明。
  方圆十里之内唯一的光亮,是眼前没有眼睛的红衣女子。
  他想转开视线去看点别的东西,却无从闪躲,他本能地去追逐为数不多的星点光芒,那些鬼火似的灯光鬼魅地尽数聚集在她的脸上,使那微张的樱桃小口、惨白而细腻的瓷肤格外分明。
  他去抽腰间的长剑,却无论如何用不上半点力气,或者说,是他自己潜意识里根本不愿意伤害眼前的女人。
  突然天角破出细碎的阳光来,那女子仿佛被什么刺伤了一般痛苦地长吟一声,她艰难地捧住心口干呕几下,从空荡荡的眼窝里头,滚出了一长串粘稠的鲜血,顺着她张大的口唇一滴不漏地滑进了喉管,在死人模样的脸上烙下一条细长的血痕。
  她用力扭动着身体,从喉咙里一字一顿地发出细细的话语声,好像有只手正掐拧住她的脖子,神情极为痛苦:“楚翛…有违天理伦常,命不久矣…”
  听她这么一说,顾嵬反倒冷静下来了:“他本来就没多久好活了,你别再咒他了。”
  “还有你,”女子伸手探进了深深的眼洞里捣鼓了一阵,扯出了一道长长的血丝抹在了顾嵬的脸上,“他的毒骨会给你…你这般不识好歹去帮他,你不得好死…”
  顾嵬突然就想起来当年刚刚认定了楚翛便是楚筌转生而将他生拉硬拽回崔嵬阁时,那孩子简直不知道怎么挣扎好了,这般倔强刚烈的性子,在历届阁主当中也算是罕见的。就凭他能和死缠烂打数百年的楚筌一较高下,这等本事能耐,顾嵬就是为他死上数次,也绝无怨言。
  他企图去抓那女人的手,却扑了个空,好像眼前只是个虚无的幻影,倒分不清是鬼是神了。
  “要死便死,苟活在挥之不去的阴影之中,你以为这鬼日子崔嵬没过够么?”他拼命想学着楚翛那种“天塌地陷我自清明”的态度无畏地笑笑,却根本扯不出半分笑意,只好冷冷道,“阁下无论是谁,若是此行是冲着策反阁主一事来的,请回吧,恕在下不能奉陪。”
  鬼影愣住了,似乎没想到一直以来怂惯了的守阁人居然是块难以攻克的硬骨头,嘴巴张得愈发大了,没来得及吞咽的鲜血从嘴角流下来,染红了脚下一片沙土。
  太阳在她的背后渐渐升起,她发出痛苦而刺耳的哀嚎,声音大到足以唤醒埋在树底下的死尸,顾嵬在那双眼洞深深的注视下捂住耳朵痛呼一声蹲了下去,好半晌没回过神来。
  他本就半梦半醒,这么一闹脑子里更是浆糊一盆。他在震天动地的哭声之中抖着颤巍巍的右手放进双唇之间,拼尽全力吹响一声长哨。
  许生安就在五里之外的暖棚里睡觉,若说这个无眼女的哭声只有他能听见,这个哨声总归还是好用的。
  果不其然,暖棚里应声亮起一盏小灯。
  顾嵬正对着眼前的女人,浑身几近虚脱般无力,终于承受不住歪道下去。昏迷前,女人却猛地飘过来凑近了,她的身体在阳光的照射下越发透明,两厢似乎都忍受着巨大的苦难,他竟分不清究竟是谁的过错。
  女人耗尽最后一丁点儿气力贴近了他的耳朵,飘渺的气音几乎听不见:“劝住他…崔嵬阁、崔嵬楚氏的命运、大越,秋笙…所有…他都救不回来的…”
  他的精气神像是随着女人的字句流逝了,许生安的声音像是自千里万里外渺茫地传来:“顾嵬!顾嵬!…站住!你是人是鬼!”
  那日后顾嵬便一睡不起,众人无数次以为此人早已断气,他却没事隔三差五诈个尸玩玩,挺直了腰背也是副神魂不在的模样,连说几句没头没尾的胡话,活像鬼上身一般。
  许生安照顾了顾嵬近半个月,就他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这才发觉多半不是个小事。
  顾嵬素来是金刚铁骨不受风寒的,就连前不久席卷昆仑山的瘟疫都没把他怎么样,现在倒毫发无伤地躺在床上装死,恐怕那晚见到的鬼影来者不善。
  “咱们没招儿,崔嵬上下又不曾有一个懂医的,夏舒,你去花都驿站口许留山开的那小医馆里等着,阁主一来,立刻抓他回来。”
  就在顾嵬床边,三人召开临时小会商讨对策,几人面面相觑半个时辰,许生安终于率先打破了沉默。
  “花都?”夏舒不明就里,“阁主去花都干嘛?就是拿马?”
  雪千里还屈尊下顾地待在许留山的马厩里吃着猪饲料,干着整整一条巷子里所有成年马的粗活,觉也不给睡饱,稍微吃多一点就上鞭子狠抽,许留山这厮在养马这点可谓将“策之不以其道,食之不能尽其材”体现得淋漓尽致。
  倘若雪千里长了张神嘴能说出话来,对着这好吃懒做的马夫破口大骂倒还要排在其次,首要任务便是将那不靠谱的主人斥个狗血喷头,将他那只知道摆着好看的脑子扭下来当球踢。
  “光是拿马便是首要大事,再说他那一身的毒,”许生安叹气道,“许留山好歹是个郎中,又懂以毒攻毒之术,倒是能给他治治。”
  夏舒一早牵挂着楚翛的身体,闻言刚想点点头称是,片刻后却猛然反应过来,转头盯着许生安奇道:“你不是不能接受医术么?不是被楚穆前辈洗脑了?怎么现在想起来能用这禁忌之术救阁主的命了?”
  许生安无奈笑笑:“你我并无千百年前记忆,因此无权评判楚穆前辈与阁主究竟谁对谁错,纠缠前世之仇不死不休也好,看开放下还天地清明也罢,都不是我一句话能够定夺的。拿着前人的条条框框规定阁主,还是有失偏颇,现在他是主,崔嵬死规首条便是‘唯阁主马首是瞻,死生不负’,我如今自然为他考虑。”
  这回连发呆出神的卢子期都递了个出乎意料的眼神给他。
  千年枯木开了花,老古董思想的二哥终于回过神来了。
  数年不过弹指一挥间,仓促世间斗转星移,若是固守旧规不知变通,那这天下,岂不成了不进活流的死水潭?
  清规戒律终不可一成不变,总要有人去变去冒险,鲜少有人能傲视眼下众生群雄高高在上,基于现实而又高于现实的慧眼终归太少,又有几个英魂豪杰就在当年断然手下这步棋走的是无怨无悔的呢?
  评判悔过便尽数交由后人说道,后世人隔岸观火,当下人雾里看花,既然皆是无知者,众人无胆无心,便由我破此金科玉律,又有何妨?
  功过皆后话,不过拼死试了一次,无愧吾心罢了。
  要说许生安这番觉悟为何而来,终究还是要归结到楚翛身上。前几日那人自京城归来住进崔嵬阁,恰逢月黑风高夜,他屋子却始终亮着一盏忽明忽暗的小灯,许生安就在隔壁,这俩难兄难弟失眠也赶在了一起。
  他辗转反侧许久,那灯光仍是若隐若现,终于爬起来草草冲了两碗茶,这就要溜达到过去。
  岂料他还没伸手敲门,便听到房里传来一声压得极低极轻的痛哼,紧接着便是一阵响动,平息过后,那灯竟兀自灭了。
  他心下理所当然地觉得不对劲,正要破门而入,却听着楚翛在里头稳声道:“许兄?不必进来了,没什么事。”
  那人装蒜的本事一流,若不是他先前便察觉了不对而听出了那平稳气息下错乱的呼吸声,真能被他一句话糊弄过去。
  他漫不经心应了一句,却只是将自己的呼吸压得平静下来,伸出手指在门纸上戳了个小洞。
  初时屋里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片刻后,只见那盏小灯渐渐亮了,映出了漂浮在空中的一个墨色影团。许生安张大了眼睛看了半天,确定那灯并无任何凭靠,只是浮在楚翛身边,将那人苍白瘦削的脸庞照的无所遁形。
  这时他才恍然明白,眼前这人为全他平日里三言两语就忽悠完的远景,究竟付出了多大心血。
  偷偷躲在无人之处忍受着这样的苦痛,当着人前居然还能满脸是笑,许生安莫名心疼的同时,突然就毛骨悚然起来。
  敢情这可不是受虐狂么?既然如此,那到底还有多少是他所不知道的?


第33章 花都
  说话不动脑子的管洋兄台简直是秋笙审讯生涯以来见过的最乖巧的一个犯人了,不仅十分配合地将自家老父亲斥重金买通吏部上下数重关系、找到京城穷困潦倒的多位学士共同写出了一篇绝世好文、以供他考场抄袭之用等等丑事一五一十全说了,还站错了队伍跟老奸巨猾的审问官一起痛骂自己的同伙,言辞之激烈愤慨,连正在气头上的秋笙都望尘莫及。
  蔡杜虽说是个没骨气的弱鸡,可摊上这么一个天然就被傻驴踢瘪了脑子的棒槌作为同伴到底还是太委屈了,秋笙颇感世风日下地叹了口气。
  既然招的干净彻底也算是为秋笙彻查贪官污吏开了道,兼有花都富商声名在外的老爹助阵,于情于理都不能重罚了他。然而秋笙游走江湖时终究与此人有一饭一财之谊,无论如何处置,管洋必然都会怪罪他下手太重,这富家公子哪里见过大理寺那些花呼溜哨的各式刑具?没个对比,必定觉得自己受的便是天大的酷刑了,哭爹喊娘是免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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