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腔焦躁心绪烧的太久,秋笙甚至有种五脏六腑都被烧得面目全非的错觉,手指搁在门闩上,停住片刻,猛然间反应过来。
以楚翛那针尖落地都能激灵跳起拔剑出鞘的本事,早该在他踏入小医馆那一刻便有所察觉,何况他一路上身心疲惫劳苦不堪,胸口甚至泛起了隐隐的甜腥气,因此全然无暇顾及放轻脚步。
睡着了?
秋笙皱眉就要推门而入,却听那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冷冷传来:“别进来。”
他一怔,动作便顿住了。
“你拦不住我,如果你实在是闲得慌,就去给我再弄些补气血的汤药来亡羊补牢好了...”
秋笙眼中霎时间精光毕现,手指微收,将脸轻轻贴在门上,听到两声极为压抑的低喘,像是疼极了憋不住的痛呼,和那时耍赖打闹似的玩笑全然不同。
精神聚集起来,感官瞬间全部清醒,秋笙敏锐地捕捉到了屋内一阵透着腥味的血气,下一刻便抬腿一脚踹翻了小木门。
那屋内场景让他恨不得把那人的心肝挖出来看看,那破烂玩意究竟是什么玩意做出来的,钢筋铁骨不成?!
楚翛正半撑着身子靠在床头,面孔雪白如纸,几缕冷汗正沿精细的皮肤纹理缓缓滑落,无神眼光空洞地盯紧了房顶,气息微弱得几不可察。
他右手中握着把细小却锋利无比的小刀,无力垂落身侧,左腕正中赫然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软趴趴地搁在小几上,鲜红温热的血液宛如细长鬼魅的毒蛇从他手腕蜿蜒而下,滴答坠落在一只小木桶内。
那木桶说不上大,却因着已几乎满溢出来的鲜血而显得格外触目惊心,仿佛里头盛满了从那人体内涓涓流出的生命,泛着些幽深冷暗的光。
秋笙简直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这已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叫你别进来...”足足一炷香工夫,楚翛才发觉到“许留山”违背了他的命令站到屋内,他先是若无其事地瞥了眼已近结痂的手腕,看到从那伤口中流出的血液已从最初的红黑色蜕变为炽烈的鲜红,这才露出一丝稍显暖意的微笑来,然而下一刻他微微挑高眉梢看过去,这仅存的一丁点笑意也霎时间凝固在脸上,眉目间眨眼间像是结了一层坚冰,“你怎么来了?”
秋笙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他的眼神从琉璃镜冰冷的镜片中透过去,凭空多了三分不近人情的疏离冷漠:“没什么,来看看你。”
楚翛紧绷着脸装出来的冷漠无情,在秋笙用那样冷淡漠然的神情说出这话时再撑不住了。
京城中政事繁杂,江南沿岸战事又起,南疆一事拖而未完,背后站着个所谓的皇叔还不知究竟是敌是友...千万里奔波驰骋而来,两两相对间,却只剩下这么一句话。
秋笙当年跟着一帮举人答了答大越状元卷,武试毫无意外地高居榜首,文试却只拿了个可怜巴巴的倒数第二名。他不善言辞口舌笨拙,只能将满腔深情小心翼翼放在这一句话里头,冰冷眼神下掩藏过万千情愫,惶惶恐恐,不知所措。
楚翛眼窝温热,手腕代他流了泪。
他吊着只鲜血淋漓的手腕,艰难地张开双臂:“过来。”
区区半刻,秋笙便扬手解了背上万尺弓,三步并半步冲过去,将那如玻璃娃娃一般的人狠狠撞在怀里。
楚翛猛地一闭眼睛,轻轻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着实有些山穷水尽,半晌才感觉到秋笙滚烫的泪水落在他□□的颈窝处,清清凉凉地滑进了衣领深处,紧接着,另一串便马不停蹄地肆意流淌下来,纱白单衣微微湿透。
“还要我亲自审审你么?”秋笙哽着嗓子道,“交代交代吧,放哪门子血?”
楚翛的身子往他怀里一缩,显然是没想到这人这么开门见山。
秋笙只觉怀里一痒,哑声道:“撒娇没用,老实交待。”
“秋笙...”
自从两人之间关系变成眼下模样,楚翛已经很久未曾这般正儿八经叫过他名字,秋笙连忙向后一退,摘下碍事的琉璃镜搁在一边,毫无隔阂地直视他双眼:“我在呢,怎么?”
那眼神清明干净,眼底倒映地满满都是自己,楚翛即将出口而出的详细实情用力吞了回去,转而伸出手指摩挲了两把秋笙苍白的嘴唇。在秋笙微微愣神的时候凑上去额头相抵,唇瓣几乎含在对方的嘴边,清晰而缓慢的承诺:“我要为你,在上战场之前,确保留住我的意识。无论...动用什么方法。”
秋笙笑着抓紧了楚翛的手,轻薄一般“啾”地吻了他一下,声音低沉:“你官人在这儿还用得上媳妇儿操心?你先养好了身子,那西洋人要是真敢来,到时候你就坐在那江南高阁上,看秋爷怎么把他们一窝端全打回老巢。”
楚翛低低一笑,目光中落寞半掩在长睫下看不真切,只单单“嗯”了一声。
“还有呢...”楚翛将已被秋笙封穴止血的手腕轻轻一抽,淡淡问道,“还想问我什么?小媳妇儿?”
第89章 失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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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随风
整整一天,许留山和许生安愣是憋着气没敢贸然跑到小医馆里头,这倒不是许生安当真怕了秋笙那小贼的淫威,只是自家那倒霉弟弟看起来似乎真的不愿意让他飞升上天,因此寸步不离地跟在左右,稍有情绪波动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许生安对此人本来就没多少耐心,这么叨逼叨一烦,整个人前去跟秋笙决一死战的欲望瞬间被浇灭一半,只好陪着那叨叨鸡一道儿蹲在小厨房里守着残羹冷炙,百无聊赖地捏着蚂蚁放到水窝窝里戏弄,总算是在这可怜东西上找回了些许平衡,被许留山劝了劝,好歹算是回昆仑山守崔嵬阁去了。
许留山倒真不是无缘无故就非让自家兄长避开那二人交谈,实在是他趁着对方一门心思吃饭时偷听了半天墙角,觉得这两人之间的谈话着实是不便于让旁人听到,这才奇招百出地把许生安赶走。
崔嵬阁里头的陈污脏垢让他听听倒也无妨,只是秋笙竟然连大越皇室那些顶见不得人的丑事都抖落了个干净,这就实在是太非礼勿听了。
他表面看上去大咧咧一个赤脚医师啷当的很,心思却着实是出乎意料地细腻缜密,愣是在脑中设想出了无数种许生安得知大越秋家真实背景的反应,想了半天没想出一个靠谱的好反应,而他也不认为眼下屋内那两人的状态会欢迎旁人围观。
他还真真是一猜一个准。
楚翛这回算是彻彻底底将自己兜头儿掀了个利索,连那些往年最是难以启齿的大越与九黎之间复杂交错的国恨家仇,都一点不剩地交代了个清楚,支离破碎的小细节也一并交付出去,那毒骨如何上身、童年间身入剧毒而困顿多年,如何攀附于三魂七魄深处难以根除、那楚筌又是如何与西洋人勾结在一处企图对大越不利...桩桩件件和盘托出,其间秋笙甚至都没怎么开过口,转眼间已是月夜西沉,入了夜。
楚翛话音落下许久,两人仍是沉默不语。
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直到楚翛气虚无力的身子不受控制地感受到了困意,秋笙这才转变了个姿势,慢慢将右手向楚翛方向探去。
他轻轻合上双眼,竟是有一刹间的恍惚惊惧,心中却是明白眼前人断断不会伤他一丝一毫。
后背微微一热,原是那人探来双臂重重将他拉入怀中,铺天盖地温暖袭来之时,秋笙垂下头,轻吻一下落在他凉丝丝的发顶。
楚翛朦胧睡意荡然无存,只抓紧了秋笙里衣布料,低声叹道:“实在是对不住你,这些话是早该清楚明白告诉你的,可这些年...”
说不下去,却是秋笙横过一指轻轻竖在他唇边,得寸进尺一般,将两瓣柔嫩嘴唇放于手指间□□戏耍片刻,秋笙低下头来静静看向楚翛一双线条愈发精致玲珑的眼,轻声道:“我只恨一件事。”
楚翛不做声,只定定瞧着他。
秋笙道:“只恨未能早些生于人世间,未能早些自文字典籍之中得知崔嵬阁这般斑驳过往,未能早些年岁遇到你...”
这倒是楚翛先笑出声来:“早些遇到我能怎么着?嗯?”
秋笙凑近几分,语气认真不过:“那时我手握大权生杀予夺,而你只是个被楚筌盯上的可怜孩童,我便单枪匹马上山去,从那帮愚民手中将你救出来,养在我家里。”
楚翛失笑道:“真是奇了怪了,你打得过他们?”
“打得过打不过另说,不想吃天鹅肉的□□不是好青蛙,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一辈子只能混个百夫长当当,目标理想无论如何还是该有的...况且就算打不过,抱着你大义凌然死在他们剑下便是,和自家媳妇儿殉情,光荣伟大的很,以后是要流传千古光宗耀祖的,我求之不得的。”
楚翛:“...这得让阁下列祖列宗做好准备,这媳妇儿可不是什么娇滴滴大姑娘。”
秋笙朗声一笑,摆手道:“你瞅瞅这腰身这姿色,说是娇滴滴姑娘家还真是委屈了我媳妇儿这惊世绝艳的美色,我们武可定乾坤文克安天下,全才全能着呢,犯得着跟他们较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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