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宝贵 (微雨清尘)

　　“这……”段夫人虽极力掩饰 ，但我还是看出来了她的咬牙切齿 ： “ 是，是我那表侄的不是。”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
　　澧城段家的事，我原先根本没想过算在邺城段家的头上 ，只因两家虽算起来可以说是同一姓氏，但其实真的已经是五百年前算一家的关系了 。但今日段夕桥竟然借了这个由头向我发难，生受着不还回去也不是我的风格。
　　这下，宴席上的众宾客看段家母女的眼神都不对了。
　　场上的都是邺城的名门，还有一些其他地方上的名门望族，那澧城段家的事，有心人稍微查一查便能查出端倪来 ，经此一遭，那段家小公子的亲事恐怕要更艰难了。
　　段夕桥还不愿意走，但她毕竟还是个方及笄不久的小姑娘，在力气上自然比不过三十多岁的中年妇人，这次却是被段夫人使了蛮力拖走了。
　　段夕桥直到离开众人的视线之前，一直都用一种愤怒而又有些埋怨的目光锁着我，直到她消失在门外。
　　她自然不可能是为了她那什么劳什子远房族兄。
　　我和她的矛盾根源不在于这里 。
　　商国女子一般十四五岁开始婚嫁，但家境较好的人家 ，会多留姑娘两年，因此贵族女子十七八岁才开始谈婚论嫁的不在少数。段夕桥及笄之后， 段夫人便开始替她想看了，段夫人物色的那几个女婿人选中 ，就包含了陈珞。
　　那时候，我和段家还没有订亲 ，和陈珞，也并没有要结亲的意向 。
　　于是段夕桥来询问我的意见的时候，我便和她说了实话 ——陈珞并非良配。
　　我对于段夕桥，也许并谈不上真心相交，但当时我对她说的话，确实是出自我的真心 ，天水山庄虽然家大业大，但陈珞这么个情况， 段夕桥若是真嫁过来，也多半是一辈子守活寡，她又是这么个性格，怎么受得了 ？还不如挑一个家世稍次一些的，但能够真心诚意对她好的良人。
　　然后，没过多久，苏夫人便做主替我和段家小公子订了亲，然后 ，陈珞找到我，表明了舅舅的遗言 ，给出了天水山庄二成产业的条件 ，希望我能配合他拿到天水山庄的完整继承权，正好阿墨传来的消息表明段家那边有问题，多番权衡之下，我答应了陈珞的提议。
　　然后，我和段家火速退了婚，又在一个月之内，和陈珞火速成了亲，从那以后，我和段夕桥便疏远了。
　　她指责我当初阻止她和陈珞的姻缘是在同她耍心机，是为了减少一个潜在竞争者，若不然我怎么会拼着退亲，也要嫁陈珞。这事我没办法跟她解释清楚，要解释，便会牵扯到很多不适合暴露在阳光下的事情，所以，我便干脆选择了沉默 。
　　没想到她竟记恨我到现在 。
　　“彤彤，彤彤……”
　　我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看到身旁坐着的林表姑正担忧地看着我。
　　“你没事吧？”
　　我对她笑了笑：“没事。”
　　***
　　宴席散后，宾客们都转去了梅园陪老寿星看戏，那里搭了戏台子 ，请了邺城最有名的戏班子。
　　第一场戏是外祖母最喜欢的拜月亭记，由于请的戏班子功底过硬 ，在场戏迷也不少 ，因此大多数人看的还算入神。
　　但我却因着大半天的操劳 ，有些精神不济，却又因为是女主人不好不在，便只能强打着精神陪着。
　　林表姑大约是看出来了我的境况，凑到我的耳边，轻声对我道： “这里一时半会也完不了，你先去休息一会罢？有我替你看着，出不了什么岔子的 。”
　　我见她说的真心诚意，而且她是寿星的亲侄女，代为控个场，也不算是逾矩，最重要的是，我确实是有些累了，便点了点头，接受了她的好意。
　　我便带着珍珠悄悄从梅园退了出去。
　　从清芜苑出来的时候，我是带了清浅和珍珠两个的，但因着先前每个宾客来都会奉上一份祝寿礼，与天水山庄交际的多半是富贵人家 ，送的贺礼也都价值不菲 ，我没空去监督那些登记造册的人，但又不放心别人去做，便把此事交给了清浅。
　　因此，眼下我的身边只有珍珠一人。
　　梅园位处天水山庄的后院 ，距离清芜苑还尚有一段距离 ，虽说已经托付了林表姑替我暂时应酬，但我也不好离开太久，因此，我便想着去梅园附近的小亭里小坐一会 ，当做休息好了。


第54章 风雨欲来（五）
　　到了小亭里，我招呼着珍珠一起坐下歇息一会。
　　珍珠年纪小, 今天陪我站了大半天了, 我担心她会有些受不住。
　　小亭里备着茶水和茶具，原本是我让下人备着供客人游玩时享用的, 但客人此时都在梅园里，如今反倒是要被我享用了。
　　我拎起茶壶, 倒了两杯茶 , 并将其中一杯推到了珍珠的面前。
　　珍珠笑得眼如弯月道： “ 谢谢小姐。”
　　我笑了笑算作回应。
　　然而，当我拿起摆在我面前的那一杯茶 , 正要入口的时候，却听到珍珠惊呼道：“等等 。”
　　我举着茶杯的动作凝固在空中 。
　　“怎么了？”我有些奇怪地看向珍珠。
　　她拿起我倒给她的那杯茶 , 放在鼻端嗅了嗅，道：“这茶里下了药 。”
　　我亦仿之, 将那茶杯凑到鼻间嗅了嗅, 然而，不论我怎么嗅，都只能闻道一股芬芳的茶香。
　　珍珠道：“小姐闻不出来很正常 , 七福草的味道本来就淡 , 又加上有茶香的掩盖。但我从小嗅觉便超脱常人的灵敏 , 此事瞒的过别人，却瞒不过我 。”
　　我将茶杯搁到桌上, 道：“ 七福草？”
　　心下却已经对珍珠的话信了七八分 。
　　珍珠没有骗我的动机，而且，这么多天以来, 她所展露出来的医术已经成功收服了我 。
　　珍珠道：“我师父替人做手术的时候，常事先给病人服下麻沸散，这样病人在手术的过程中便会昏睡过去而感觉不到疼痛 ，这七福草便是制作麻沸散的主要药材之一。”
　　我点了点头，陷入了沉思中。
　　珍珠的意思，这七福草大约可以等同为迷药，有人在小亭里放置的茶水中放了迷药 ，这是针对我，还是，是为了对付将要来到小亭的另一个人 ，只是恰好被我撞上了？
　　“小姐……”
　　“嗯？”
　　珍珠对我使了个眼色，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赵绫蓉的袅娜的身影正往这边走来，她的手里还提着一个红木食盒 。
　　她在这时候来？是巧合 ，还是与这茶水的下的药有关？
　　没过多久，赵绫蓉便沿着石阶登上了我和珍珠所在的小亭。
　　赵绫蓉是惯爱笑的，她笑起来也好看，陈珞的几房妾室里面，我觉得最赏心悦目的便是她了。
　　此时她亦是笑容憨态可掬 ，对我盈盈行了一礼后道：“夫人，绫蓉听翠巧儿说您今日劳累了一天了现在在小亭里歇息 ，今日恰好做了水晶糕，便想着给夫人送一些来，想着夫人也许会想吃些点心。”
　　她这一番话说的毫无纰漏 ，我颔首，并请她坐下。
　　赵绫蓉从善如流，而后，她将食盒打开，从食盒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雪白的瓷碟，瓷碟上是六颗只比鸽子蛋略大些的水晶糕，点心虽小，却做的相当的精致，每一个都做成不同的形状，兔子的，鸟儿的 ，小猫的……看上去形态各异，栩栩如生，叫人都有些不忍心吃了 。
　　赵绫蓉将瓷碟推到我的眼前，笑得十分和气地道：“夫人尝尝看怎么样？”
　　我看了珍珠一眼，一时间也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吃。
　　珍珠直接从碟子里捻了一块兔子形状的水晶糕放入口中 ，赵绫蓉有点奇怪地看着珍珠 ，她可能是觉得珍珠的行为有些失礼吧，但见我没说话，也没说什么。
　　珍珠吃过水晶糕，笑得眉眼弯弯地评价道：“很好吃，赵姨娘的手艺果然名不虚传。”
　　我稍微放了点心，却又听到珍珠道：“不过，我家小姐今日胃口不好，不宜吃这么甜腻的食物。”
　　“啊？是，是吗？”赵绫蓉疑惑地看着我。
　　我点了点头：“嗯。”
　　我当然不是真胃口不好，只是 ，珍珠既然这么说，这水晶糕 ，恐怕就有点问题，我便顺着珍珠的话说了。
　　我心下一沉，茶水，水晶糕。 若说方才我还有所怀疑，现在已经是完全肯定了，这一局就是为我而布的，甚至设局之人还准备了至少两手，若不是身边带了珍珠，恐怕我已经中计了。
　　“这样啊，那看来绫蓉来的不是时候 。”赵绫蓉看上去有些遗憾地道 。
　　我笑了笑，安抚她道：“ 心意到了就好。”
　　虽然就目前的证据来看，赵绫蓉的嫌疑很大，她甚至还亲自端来了一盘有问题的点心给我，但我却不认为她与这件事情有关。
　　赵绫蓉在这场事件中扮演的，极有可能是替罪羊的角色 。若是我出了事，这一碟明显印着赵绫蓉私人印记的点心 ， 便会成为证据，到时候就算她因生母的缘故，在陈家还稍有几分体面，也挨不住谋害主母的罪名……
　　问题是，这幕后之人，设了这一局，是想将我如何呢？如果是想要我的命，为何不干脆下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