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宝贵 (微雨清尘)

　　“母亲，锦玥。”
　　“大嫂。”
　　我对着陈锦玥点了点头 , 穆氏却什么反应都没给我。
　　“不知母亲今日召见媳妇 ，所为何事？”她一直没说话 , 我便先问道。
　　“我院的青蕙看到每日都有酒楼的人送食盒到清芜苑, 此事可是真的？”
　　“是。”
　　“你便如此奢靡？天水山庄的饭菜，便如此入不了你的尊口？我和太夫人我们两个长辈都不似你这般铺张, 将来天水山庄的中馈若是交到你的手上，便是有金山银山 , 也经不起你这么挥霍。你现在就给我去祖宗跪着，我不叫你起来不许起来。”
　　“我……”
　　我想说我点的饭菜都是花的我自己的银子, 而且陈珞也每天和我一起奢靡, 若是要跪祠堂也理应等他回来我们一起跪，穆氏却没有给我开口的机会。
　　“你还敢顶嘴？苏氏持家无道 ，顶撞婆母, 罚你跪三天祠堂, 若是少了一刻, 你便收拾好你的东西回苏家吧。”
　　“……”
　　我看了眼立在穆氏身边的陈锦玥，她大概以为我正受着训, 顾不上看她，面上露出明显的得意之色 ，见我看过来 , 立马又换了一副担忧的脸色。
　　变脸之快，堪比陈珞翻账本。
　　“是。”
　　穆氏似乎有些惊讶，我竟然没怎么和她辩驳，就接受了她的处置 。
　　陈锦玥则在一旁假惺惺地替我求情：“娘，嫂子身子弱 ，哪能受的住在祠堂跪三天？”
　　穆氏道：“我这也是为她好，不重点罚，她怎么长得了记性？”
　　长记性不能得罪你们娘俩吗？
　　我不耐烦看她们娘俩一唱一和 ，便道：“那媳妇这便动身去祠堂了 。”
　　穆氏挥了挥手，示意我可以走了。
　　我和清浅，一前一后，方才走出蓼风院，清浅便在我身后焦急地道：“小姐，现在怎么办，真的要去祠堂吗？”
　　我不紧不慢地道：“你现在过一趟喜善堂，把方才在蓼风院发生的事情禀告给祖母 。”
　　清浅点了点头：“好，那小姐你呢？”
　　我笑了笑：“我回清芜苑。”
　　跪三天祠堂？祠堂那样阴冷的地方，现今又是天寒地冻的，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不死也得去半天命啊。
　　穆氏想糟践我来给陈锦玥出气 ，我怎么可能会让她们如愿。
　　我回了清芜苑，悠悠闲闲地看了会闲书，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清浅便回来向我回话了 。
　　看她一脸喜色，我猜想着情况应该还不错。
　　果然，清浅道：“小姐，太夫人一听到老夫人要罚你跪祠堂，立即便让她身边的叶嬷嬷去蓼风院那边带了话，说小姐虽然犯了一点小错误，但小姐体弱，跪祠堂便免了 ，改为抄一百遍佛经，并禁足半月。”
　　我点了点头，对这个结果不算意外。
　　外祖母一向偏疼我们这些小辈，她会这样做，在我的预料之中 。
　　只是，没想到，那么多年过去了，外祖母处罚人的手段还是抄佛经这一种。
　　我住到喜善堂的第二年 ，那时候，一切都还风平浪静。
　　那时候，陈家请的西席是澧城一位负有才名的儒生，我来之前 ，那儒生本是教陈珞和陈琪，陈锦玥三个学生，我来之后，便加到了四个。
　　有一日，那儒生布置的课业是作一篇针砭时弊的赋，这课业原本是专为当时的陈珞布置的，尽管西席先生曾多次在我们面前感叹，陈琪是他教过最有悟性的学生，她若是男儿身日后必有大作为，但我们三个毕竟是女子，日后也不需要参加科考，因此这篇赋西席先生只强制要求了陈珞。
　　次日，我和陈锦玥都没有写 ，只有陈琪和陈珞都各自交上了一篇赋。
　　西席先生看了陈琪的赋之后 ，直接把它交给了舅舅，舅舅看过后勃然大怒，当时便罚了陈琪去跪祠堂 。
　　当时陈琪私底下教我琴棋书画 ，她虽对我不冷不热，但我心中还是有些感激她的，当下便去了舅舅那里，想去为她求求情。
　　走到门口，却刚好听到舅舅和西席先生在里面交谈。
　　“你看看，你看看，这孽障写的是什么混账玩意儿？什么天下女子无能者居少，妄自菲薄者居多？什么只许男子参加科考不公平？那她想做什么 ？造反吗？这要是传出去还得了？我平日里真是纵的她！”
　　我看出来，舅舅正在气头上 ，我现在过去为陈琪求情 ，恐怕只会越求情罚的越重。
　　入夜，我拿了几块薄荷凉糕用绸布包了，悄悄潜入祠堂 ，送给陈琪。
　　她跪在陈家的祖宗牌位前 ，分明没有人看着她，却跪的挺直标准 ，看上去认错态度很诚恳。
　　我走了过去，把凉糕递给了她 ：“琪表姐，吃一点吧。外祖母今日去寺庙礼佛还没回来 ，等她回来 ，我就去求她，外祖母那么疼你，一定会让舅舅把你放出来的。”
　　她不喜欢吃甜食 ，唯独褚嬷嬷做的薄荷凉糕，还算合她的心意。
　　“你来这里，不怕我爹看到了 ，连你一起罚么？”她没有接我的凉糕，只是静静地看着我道。
　　我刚想说不怕，拉一下她的好感度，没想到舅舅忽然出现，看到我手里还没来得及藏起来的东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于是，没过多久，我便如她所言，和她一起跪祠堂了。
　　舅舅走后，她望着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是我第一次在她的脸上看到如此生动的表情，那时候我才意识到，她不是画里的冷冰冰的仙子，而是一个会笑会难过的人间十五六岁的姑娘。
　　后来，外祖母从庙里回来 ，便压着舅舅把我们从祠堂放了出来，并将跪祠堂的责罚改成了抄一百遍佛经。


第35章 江湖有点险（三）
　　因着外祖母关了我的禁闭 ，我便不必每日过喜善堂请安了, 也不用常常见到穆氏母女 , 倒也乐得自在。
　　五日后，我禀明了外祖母我想去福山寺小住几日为陈珞的科考祈福, 顺便可以在那里抄抄佛经 ，接受一下佛法的熏陶什么的。外祖母自然没有什么好不同意的。
　　当日我便命清浅替我收拾好几套出行用的男装, 以及一些路上要用到的东西。
　　“对了, 头先回门的时候带的那个大箱子，那里面有几本 ‘女戒’‘女则’ , 也给我带上，我马车上可以看着打发时间。”
　　“哎, 好。”清浅对此见怪不怪 。
　　临出行前，我又去找了魏紫 , 言明此行去往福山寺需要住好多天 , 而且从澧城到福山寺也有一段距离 ，等我们到那之后估摸着天都要黑了，因此我希望他能先带几个信得过的手下先过去福山寺打点一番 , 让我一过去就能得到妥善的安置 。
　　魏紫答应了, 但是他要求我在动身去福山寺的时候把青管和其余剩下的那十几个武士都带上, 我微笑着点头。
　　魏紫动身之后，我便吩咐青管带着那十几个训练有素的武士到天水山庄的侧门出候着 。
　　半个时辰之后, 停靠在天水山庄侧门的马车出发前往福山寺，而我却在前往幽州城的马车上，车夫是阿墨。
　　我闲得无聊, 便从清浅为我准备的包袱里翻出那两册靛蓝封皮的书，一册上面写着女戒，另一册则是女则。
　　这当然不可能是真的女戒女则 ，而是裹了一层女戒女则封皮的闲书 ，大半个月前归宁的路上 ，我也带了这两册书，打算看账本看倦了就看这个解闷。但因着时下对这类闲书的风评普遍不佳，万一被哪个下人看到我手里捧着的是这种不正经的书，会有损我庄主夫人的名声，我倒是不怎么在乎这个名声，只是考虑到我与陈珞的协议，其中有一条便是扮演好一个端庄贤淑的陈夫人的形象，便想了这个主意，这样就算不小心被看到，也只会当我在研究女戒女则。
　　结果那时候陈珞忽然出现在马车里 ，我便一直没好意思拿出来。
　　这下总算没人打扰我看闲书了 ，我翻开其中一册‘女戒’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这册书讲的是一个穷书生和千金小姐的故事，书生与小姐私定终身，小姐家中父母发现后棒打鸳鸯 ，强令小姐和书生断了往来 ，小姐抵不过父母的强硬态度，最后只能妥协，日日在闺阁之中以泪洗面 ，书生则发誓有朝一日一定出人头地，配得上小姐。最后书生高中状元，来小姐家提亲，皆大欢喜。 其实是很俗套的一个故事，不过因着行文情感细腻娓娓道来，倒是很顺利地读了下来。
　　我还在想着这个故事，此时马车忽而停了下来，我将那册‘女戒’放下，看向前方。
　　马车帘被掀开，清浅从外面钻了进来，我往旁边挪了挪 ，示意她过来坐。
　　“怎么样了？他们没怀疑吧 ？ ”
　　清浅摇了摇头，道：“约莫是没有 ，彩芝和小姐你的身段相仿，换上小姐平时的衣裳，还戴了面纱 ，除非特别熟悉小姐的人，否则应该很难认出来 。”
　　我点了点头。去寒山寺不过是一个借口，我实际想去的地方是青衣阁所在的幽州城。
　　如今距离和蔓草的上一次会面已经过去了二十余日了，算着日子 ，许竹落也该访友归来了。从邺城到幽州，若是不紧不慢，两天一夜差不多能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