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恒伸出一脚,那人被绊得往地上扑去,踩住他的后背,用剑鞘抵住那人后颈,逼问道:“是谁派你们来的?他要你做什么任务?”
方才两人在树上都听到了底下人的对话,傅秋值只留了这么一个活口自然是打算问清楚。
可那个人就是死咬着牙不出声。
傅秋值走近,拔出插在那人手臂上的长剑归剑入鞘,痛的那人脸都拧作一团,愈发显得丑陋,“你们要杀便杀,问了我也不会回答!”
“死到临头还嘴硬!”楚恒脚下用力。
那人只觉得五脏六腑似碾碎了一般的疼,低叫了一声,喷出一口黑血再不动弹。
楚恒连忙松了脚,把人踢的翻了个面,纳闷道:“这就死了?”
傅秋值弯腰看去,那人面色发黑,嘴唇污紫,眉心浮出一道红线般的血丝,“他是中毒死的。”
“可惜是个嘴硬的,”楚恒摇摇头,把佛台上自己的剑拔出,又从柴火堆里拣出两只火把,递给傅秋值一只,道:“去后院看看,不知道那群和尚还有没有活口。”
后院几个屋子都没有人,桌椅东倒西歪,值钱的物品被洗劫一空。
打开最角落的一间厢房门,傅秋值闻到扑面而来的腐朽气息,酸臭无比,正是尸首腐烂的气味。借着月光与火把,只见房间门口竟横七竖八地堆着几具尸体,眼眶深凹,狰狞可怖,身上都穿着海青僧袍,头顶无发,显然是香居寺的僧人。两人掩住鼻息走进厢房,低声唤了几句“还有人在吗?”
无人回应,看来寺里的僧人皆已被杀害。
楚恒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便要出去,却被傅秋值拉住了袖角。顺着傅秋值的目光,一个头朝里的师父静静的躺在尸堆旁。那具尸体死了没有闭眼,颇有几分金刚怒目的气势,他的一只手伸出来,食指微曲,其余四只手指攥着,就像在指着房中的某个东西。
楚恒会意,朝那只手指着的方向走去。
这是一间僧人住宿的房间,里面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张通铺,铺上的被褥被翻得乱作一团,楚恒敲了敲通铺的砖面,里面是中空的。一掌拍碎上面那层砖,一个空间就出现在微弱的火光下。楚恒伸手探进去摸了摸,掏出来一个长条形的匣子。
“这是……”傅秋值举着火把凑近,看着楚恒打开了匣子,里面是一个卷轴。缓缓拉开,纸张泛黄,想是存了不少年头。细看去,却是一个女人的画像。
傅秋值道:“和尚庙里藏着一个女子的画,真是奇怪!”
楚恒仔细的看着那画中的人,只见是一个穿着村妇样打扮的女子,抱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一身粗布衣裳,发髻上只插了一根简单的木簪,身上也无华丽的饰品。女子虽装着朴素,绝代姿容却令人过目难忘。
楚恒越看越觉得疑惑,有一股熟悉的感觉在他心头挥之不去。忽然一转眼看到身边的人,他才意识到,这画中的女人跟傅秋值竟有七分相似!“咳,傅少侠不觉得这女子跟你很像吗?”
“我?”傅秋值皱着眉,又打量了画一番,“的确有些像,可是……”
“会不会是你的什么亲人?”楚恒问道。
“我十岁那年师傅把我捡回去,十岁之前的记忆都没了,我也不记得自己有什么亲人。”傅秋值为难的说道。
楚恒心中狐疑不已,心想这女子肯定与傅秋值有些关系,却被屋里的腐臭味熏得受不了,道:“我们带着画先走,这件事回头再说。”
傅秋值点头,出门的时候他回头看了看那个方才指着屋里的师傅,只见他的双眼竟已阖上,手指也收回来作握拳状,神态安详。
傅秋值走出香居寺,转身看着大开的寺门,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回头跟着楚恒离去。
回到镇上,街上的人家早已歇息,四周静悄悄的。
“这一身腐臭气,回去洗洗吧。”楚恒嗅了嗅自己的衣袖,皱眉道。
“也好。”
客栈掌柜已经睡下,楚恒也不麻烦人家,干脆自己提了水桶去院中打水,一桶凉水当头倾下来,楚恒不以为意,换了干净的衣服,又去打水。把水倒进房间里的浴桶,灌了有七八分满,又用内力加热了一下,见桶中冒出一丝白热气才叫傅秋值过来清洗。
傅秋值看着楚恒额角的汗,感到有些不好意思,“真是麻烦楚兄了。”
楚恒微笑,“无事,我到隔壁房间睡去了,你洗好也早点休息。”说完走出这间房掩上了门。
傅秋值先把身上佩戴的物品放置一边,然后褪下衣衫,抬脚跨入浴桶中坐下,丝丝白气衬得他面庞朦胧如玉。
突然门又“吱”的一声打开,傅秋值赶紧凝神戒备,只见是楚恒走进来,面不改色道:“这衣服一身酸腐气,还是赶快拿出去处理了,免得被人家发现。”说着捡起旁边的衣服,淡定的转身离去,关门的瞬间果不其然看到傅秋值“腾”的红了脸。
傅秋值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自己坐在桶中沐浴,楚恒不由分说闯进来点住了自己的穴道,他不禁微笑起来,屏住气息,缓缓沉入水中,在水面下吐了一串泡泡,咕噜咕噜的冒上来。
第二天,傅秋值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洗漱完毕,出门去找楚恒。
楚恒站在院中,抬头看天。灰色的头发在阳光显得很淡,被一根黑发带绑在脑后,发带很长,在微风下轻轻飞舞着,不时擦过他苍白的脸颊。仍是一身黑衣,显得整个人有些阴郁。
傅秋值走到他身边,问道:“你在看什么?”
楚恒双目放空,似乎在眺望极远的地方,道:“你看到了吗?有两只老雁落单了。”
傅秋值往他看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两个黑点在以很慢的速度往南移动着,在它们的前面有一个雁群,“它们追不上了。”
“不,是其中一个追不上。”楚恒指着两个黑点中后面的那个,“它翅膀受伤了,速度跟不上队伍,另一个是在陪它。”
傅秋值凝眸看天,果然,前面一个黑点离得稍微远了点,就停留片刻等后面的追上来,笑道:“没想到大雁竟也如此多情。”
楚恒道:“元好问曾路遇一捕雁者,那人说他捕到两只雁,一只被他杀了,另一只侥幸逃脱,见同伴被杀,不愿离去,最后投地而死。元好问有感,写了一首词。里面有句: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生死相许……”
傅秋值细细回味那一句只教生死相许。
楚恒回头看着傅秋值,“傅少侠赞同这句话吗?”
傅秋值勾了勾唇,清澈的眼眸在阳光下闪烁着琉璃般的光泽,微笑道:“这样的感情,令人动容,令人向往。”
楚恒似被灼烧了一下,慌忙收回自己的视线,咳了一声,道:“我们吃点东西,赶紧去湖州看看吧。”
两人听闻昨日客栈掌柜说的变故,快马加鞭往湖州赶,不到午时便看到了湖州的城门。城门口有很多官兵把守着,盘问来去的人,稍有怀疑就将人拦住不让进出。城墙上还贴了张告示。
走到告示边,只见白纸黑字上写着:近日城内发生重要案件,为追查凶手,不许生人进出城,尤其是江湖中人。
“看来我们是白走一趟了。”傅秋值摇摇头,“要不然我们悄悄潜进去不让人发觉?”
楚恒却道不妥,“城中肯定也有许多官差,我们江湖中人一般不愿与朝廷牵扯纠缠,万一被发现,本来不关我们的事,到时候有嘴也说不清。”
“对了,”傅秋值突然想到一件事,“孙青雪与你师父是故交,他若是出事,你师父肯定不会不知道。”
“也是。正好湖州有我们屏川派的师兄弟,待我问问他们最近师门可有什么消息。”楚恒拉着傅秋值走到城墙边的树林中,从怀中掏出一枚铜哨,放在唇边吹了一段,只听铜哨发出细细尖利的声响。不久,一只花斑鸽子就飞了过来,落在楚恒肩头。
第9章 第 9 章
傅秋值见楚恒吹出的一段哨响竟引来了一只花斑鸽子,好奇问道:“这是屏川派的信鸽?”
“不错,”楚恒轻轻把鸽子拿下,抽出绑在它脚上的纸条,“我刚刚吹的是屏川内部联络用的龙骨哨,屏川派的人都有属于自己独特的哨子,可以吹出不同的声音,吹响自己的,其他人就知道是谁在附近了。这信鸽也是我们喂来传递消息的。”
傅秋值见楚恒看了看手中的字条,又把字条给他看,只见纸上写的只有“回屏川”三个字。“让你回去?”
“应该是师傅的意思。”
“立即动身吗?”
“嗯,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楚恒皱了皱眉,道:“应该和孙青雪有关。”
“那我……”傅秋值本想说自己也回一趟弄月山庄,正好跟师傅说一下阮珂的事,却被楚恒打断。
“你当然要跟我一起走,”楚恒挑眉笑道“摘玉大盗可还没把禅头玉送回来呢。”
傅秋值只得点头,心想既然答应了楚恒帮他一起找回禅头玉,就要做到。
两人骑马已经赶了几天的路,还要从水路坐两天船才能到屏川。
来到一个渡口时,暮色四合,霞光铺满江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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