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你一言我一语,我一语你再一言,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这一定是黎华吃过最为煎熬的一顿饭了。
当黎华终于如愿以偿的和他父亲黎榕堂站在书房里的时候,他却有些畏缩了,不知该如何开口,这些年他当官当的确实是糊里糊涂,竟然从来都没考虑过他父亲到底是哪一派的人。
黎榕堂看着眼前踌躇的儿子,“华儿,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黎华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问,“爹,您是皇上的人,还是宁海王的人?”
黎榕堂吃惊的望着黎华,平时他这个刻板儿子对这种事从来不过问,“你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
“我是您亲儿子,即便不能助您一臂之力,也应同力同心。”
黎榕堂的眼神突然变得高深莫测,背过身去,深思良久。
黎华反复掂量着他刚才那句话,忐忑地思忖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黎榕堂终于转过身来,往天上一拱手,“我乃圣上老臣,自当忠于圣上,攘除奸凶,万死不辞。”
一席话说的冠冕堂皇,诸如此类的话,只要是个官,不论大小,都会这一套,黎华这些年听了不知多少遍,一时不明白他爹到底是什么用意,还想再问,却被黎榕堂一挥手,截住了话头。
“天晚了,歇息吧。”
黎华只好悻悻地离开了。
黎华自己想不明白他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李轻烟可能明白,又偷偷跑出家门,马不停蹄的赶往好去处。
黎华不敢自己在好去处的暗道里硬闯,就去了好去处的酒楼,入眼一片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伙计亲亲热热的迎上来,“呦!黎大人来了!快快快请进,您还没吃晚饭呢吧?”
黎华利落的抬起手在胸前一推,“不,我找你们李老板。”
“呦,这个小的不清楚啊,要不我给您问问掌柜的,您先坐着喝杯茶!”
伙计带着黎华来到一处雅间,就一溜小跑去找掌柜的了,接着有几个伙计端上来上好的茶水、果脯、点心。
别再又扑个空,黎华焦躁的用指尖敲着桌面。
不一会儿,一个约摸四十来岁的美髯公满脸堆笑的进来,“哎呦对不住,不知道黎大人光临,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黎华不愿给他多作客套,“哪里的话,掌柜的客气了,不知李老板此时身在何处,黎某人找他有要紧事。”
“刚才小的派人去问了,真是不巧,李老板出去了。”
“李青呢?”黎华想着找不着李轻烟,找着李青也成,没准儿李青就突然发了癫,把李轻烟的行踪告诉他了呢。
“跟李老板一起出去了。”
“哦。”原来李青也有不在的时候,还以为他无处不在呢。
又扑了个空,今天怎么这么背啊,黎华恼闷的叹了口气,起身正要走。
突然打外头又进来了个伙计,黎华看着面熟,应该是李轻烟身边的小厮。
“黎大人,我家爷儿给您留了个口信儿。”
“哦?”李轻烟心里还记着他,想着给他留口信,黎华心底不知为何涌起一丝惊喜。
那伙计凑近黎华的耳边,悄悄地说,“我们爷儿说他今儿晚上不回去了。”
黎华第一反应就是消息阁又出事儿了,一颗心吊了起来,“你们爷说去哪儿了吗?”
“没。”小厮摇摇头。
“他走的时候着急吗?”
“还成吧,脸色好像很难看。”
小厮说的是实话,打李轻烟知道自己真怀上了之后脸色就没好看过。
黎华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缓步走在街上,灯红酒绿、熙熙攘攘,心里没着没落。
他漫无目的的走着,想散散心,突然,一辆马车闯进了他的视野。
非常熟悉,对,这是李轻烟的马车。
抬头一看,赫然三个大字——四美堂。
一看就是风月场所,楼上、门口站着七八个年轻姑娘,手里拿着花花绿绿的手绢,招招摇摇。
黎华一下子就回想起了窦四爷那天晚上邀李轻烟去瞧一个新来的姐儿,提的不正是这个地方!
黎华的火腾的一下子就起来了,怒气冲冲的朝门口走去,一股浓郁的脂粉味扑面而来,随之便是姑娘小倌的投怀送抱,黎华冷着脸躲开。
老鸨子认出了黎华,早就听说他为人正直,行事磊落,再看他这副架势,肯定不是来寻欢作乐的,赶紧迎了上去。
“呦,黎大人!贵客呀!您、、”
没等老鸨子说完,黎华就质问道:“李轻烟在哪里?”
“李爷儿啊——”老鸨子看他的面色不善,怕他和李轻烟起了冲突,“——不在,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李爷儿不怎么来了呢。”
胡说八道,一派胡言,黎华没管她,径直往楼上走,拉都拉不住,引起一阵骚乱。
忽然,楼梯口出现了一个人,“让黎大人上来吧。”
都抬起头齐齐的往上看去,只见是李青,长身直立在阴影里。
黎华一甩肩膀,甩开了扯着他的手和胳膊,两步作一步的几步跨上了楼梯。
第7章 心事重重(四)
上了三楼,景象与底下截然不同,丝毫不见吵闹喧哗之声,隐隐能听见房中传来的管弦丝竹之乐;也不似底下脂粉气浓郁厚重,入鼻是若有若无的淡雅清香;更不同寻常的是,现在已是暮秋初冬,这里却暖意融融,恍若人间四月,李青一声不吭的在前面带路。
黎华以为他会被领进这其中的一间房间,却越走越远,转了好几个弯儿,黎华暗暗惊叹这里占地之大,装潢之奢靡。最后他们穿过一道横廊,来到一幢单独的小楼前面,黎华抬眼一望,雕梁画栋,巧夺天工。
前面就已经很了不得了,这里更为了不得,走在里面,黎华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心甘情愿的抛弃妻子,金山银山的往这里扔。
李青带着黎华上了二楼,来在了一扇雕花木门前,李青轻轻推开了门,低着头站在门侧,一抬胳膊,恭恭敬敬道,“黎大人请——”
黎华抬脚进了门,转过屏风,有五六个小姑娘、小小子围坐一团,个个长的俏丽鲜妍,有弹琵琶的,有吹笛子的,有弹琴的,还有手执红牙白板唱歌的,举手投足之间,尽显风流身段,丝衣轻透,黎华看都不敢看。
他们抬头淡淡的瞥了黎华一眼,并没有太大反应,乐音艮都没艮。
黎华转身,撩开搁在两厅之间的纱帐。
里面雅致精巧,东西摆了两张小榻,东边的小榻上躺着窦四爷,西面的榻上斜倚着李轻烟,怀里拥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软玉温香,美人在怀,李轻烟笑的恣意,在黎华看来,扎眼的很。
李轻烟扭头见黎华站在纱帐前,轻佻的一笑,“呦,这不是黎大人么,一起玩玩儿?”
黎华使劲儿按住一股盛似一股的怒气,咬牙切齿道,“跟我回去!”
李轻烟一听这话,抢过怀里女孩子递到口边的酒杯,狠狠的摔在地上,一声清脆,碎片四溅。
乐音丝毫没有停顿,恍若无事发生。
“你凭什么——”李轻烟话还没说完,就听地毯上传来滋滋啦啦的声音,还冒起了股股黑烟。
怀中女子见事情败露,伸手为爪,袭向李轻烟脖颈。
李轻烟抬手横挡,另一只手抓住她胳膊,一个拧身,把她按在榻上。
李青听到声响,几步蹿入房内,接了李轻烟的手,将女子捆的结结实实。
屋里尖叫声四起,窦四爷也吓的躲到了榻底下。
李轻烟转头一吼,“叫什么叫!没见过世面的东西!”
他眼神狠厉的让黎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又一转头,突然笑嘻嘻的回头冲窦四爷一拱手,“对不住啦,今儿晚上我还有事儿,下回咱再玩儿,一定玩儿个尽兴!”
窦四爷被吓的哆哆嗦嗦,听不清说了什么。
李轻烟拢了拢衣襟,从从容容的走出去,李青跟抓个小鸡似的,提着那个女子在后面跟上,外面的艺伎们挤做一团,像小鸡崽似的,瑟缩着望着两人,两人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黎华愣了片刻,抬脚跟上,李青刚要拦住他去路,“黎大人——”
李轻烟摆摆手,回头冲黎华勾唇一笑,眼中却毫无笑意。
“无碍,正好让黎大人知道知道,我李轻烟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他说的很慢,口气恍若讥讽,又好似自嘲。
李青便默不作声的退到了黎华后面,以防他有什么动作。
黎华跟着李轻烟上了一辆车子,李轻烟神色自若的靠在软垫上,微微扭过头去,脸藏在一片阴影之中,黎华只能看到他衣领上方的一截颈子。
莹莹如月,素白胜雪。
黎华知道他即将去的一定是一个顶机密的地方,一般人进出一定要眼蒙黑布,耳中塞物,便知趣的问,“不防备我吗?”
李轻烟嘁了一声,“你连我卧房的位置都知道了,还有什么可防的。”
黎华大吃一惊,“你没带别人去过你的房间?”
“你是第二个。”李轻烟声音中若有若无氤氲着一丝苦涩,被黎华清楚的捕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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