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十一倒没有往后缩,愉快地被赵琮点了额头。
赵琮教训罢,起身道:“睡着吧,朕还得继续去忙。”
“陛下,不如妾留下陪着小郎君吧?”钱月默问。
赵琮回身看赵十一的一脸不乐意,暗笑,到底又将钱月默带走。
他们一走,赵十一立刻令茶喜去拿镜子。
他则是对吉祥道:“赵琮的生辰就在两日之后,定要出事,你一定要盯着。王姑姑那个老货害人心不死。如今孙太后急得什么人都往宫中叫,天天议事,王姑姑万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小的知道!”吉祥说完后又道,“郎君,陛下似乎不想大办生辰。孙太后也一点儿反应也无,昨日倒是有殿中省的人过来,说了一会儿话便走了。”
赵十一此时倒没有刚刚那副稚嫩孩童模样,而是冷笑:“孙太后能看着赵琮风光大办万寿?有这个心思,早就提前置办了。她就是故意的。她能眼睁睁看着文武百官跪赵琮?中秋那日,那样打了孙太后的脸,她自是更不会提。至于赵琮,他心太软,也不在意这些虚无的东西。”说罢,他心中还想,于赵琮而言,与他一同吃碗染陶亲手做的长寿面,怕比那壮观宏大的万寿节还要令他欢喜呢。
他愿意陪赵琮一起吃,他的画也作好了,正好当面送给赵琮。
想罢,赵十一又翘着嘴角笑起来。
吉祥不经意抬头,见他竟然在笑,差点没吓跪下……
幸好茶喜笑盈盈走来,举着镜子道:“小郎君,镜子来啦。”
赵十一对着镜子照自己的脸,果然又肿又丑。
活了两辈子,赵十一从不在意自己的相貌,这倒是头一回认真看自己的脸。赵琮似乎挺喜欢这张脸,那得快些消肿才是。
茶喜道:“小郎君莫要担心,按时吃药,再过三两日,定能消肿的!”
若是恰好三日后呢,赵琮都过完生辰了,他难不成要顶着一张这样难看的脸陪赵琮过生辰?
赵十一沉思,吉祥再偷偷看他一眼,心道,他们郎君还记得进宫是为了什么吗?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一:今天的药也是甜甜哒O(∩_∩)O[高兴]。
第65章 变才能至通,通达了,也才能长久。
赵琮回到殿中, 再与钱月默说了一番话, 她便离去。
福禄进来,给他看制刀师傅画的图。
赵琮看着觉得很不错, 又点了几处要修改的, 说道:“去吧, 要他快些做出来。刀柄上刻个‘小十一’字样。”
“是。”福禄领命退下。
赵琮正待去书房思索一番,福禄的徒弟路远又走了进来, 近来宫内各路小太监有消息来回禀时, 皆是说到他那处。
“陛下。”路远走进便跪下。
“出了什么事?”
“陛下,垂拱殿外洒扫的小太监方才来了一趟。”
此时正是朝会时间, 赵琮的眼睛眯了眯, 又坐回去, 说道:“你直说。”
“陛下,有御史正参武安侯!此刻在朝中列武安侯的罪状呢,说他昨日在东大街撞死了三位平民!”
赵琮笑:“还有这种热闹可看?”
路远原本心慌,一听陛下这毫不在意的语调, 心忽然也跟着静了下来。
“既有热闹, 朕可不能错过, 走,瞧瞧去。”
“陛下,福大官去了殿中省。”
“无妨,朕是去瞧热闹,又不妨碍太后她听政。无须多少人跟着,人去多了, 太后心慌呢,你跟朕同去即可。”
“是!”
赵琮笑着连衣裳都未换,直接往福宁殿外走去。
他是皇帝,他的规矩就是宫中的规矩,他爱什么时候去,便什么时候去。他愿意穿什么衣裳去,便穿什么衣裳去。宫中之人,当慢慢适应他的习惯。
垂拱殿于皇帝而言,不是非得跟上一串太监、侍卫,穿上朝服才能去的。
众人瞧他身着常服,身后又只跟了个路远,哪个想到他居然是去了前殿?
是以,等他都走到垂拱殿门口,守门的太监还傻傻地未回神。
路远上前去,挡住那傻太监,立在殿门口便高呼:“陛下驾到!——”
左仆射的侄儿,杜御史,正站在殿中,手执笏板,痛陈谢致远的罪状,说得十分痛快。乍然听到路远这声高呼,他微微一愣。
在场的官员,大部分均是孙太后听政后所用。
其中只有少部分人跟着先帝上过朝,其余的人自参加朝会,面对的便是孙太后。陛下突然来到,他们一时之间竟皆有些懵,纷纷呆站在原地。
杜御史甚至还回头看了赵琮一眼。
赵琮逆光自殿外悠闲走来,穿着一身玄色常服,那相貌竟不知该如何形容!
杜御史顿时便更呆了!
直到赵琮笑道:“这位御史口才当真不错,可是在东大街的哪个勾栏瓦舍里头练过?”
杜御史的脸迅速涨红,他是正经科举出生!怎能拿他与那些人相比!
他没回话,路远怒斥:“陛下问你话呢!”
嗬!这个太监好大的气派!在场之人心中均这般想到。
杜御史立即回道:“禀陛下,臣从未去过那些地方。”
“那倒是可惜了。”
“……”
“只是你若不去,寻常又在东大街哪处消遣呢?”赵琮走到他身前,背着手,笑问。
“……臣,臣鲜少在外消遣!”
“既不在外消遣,更不去东大街,你怎知武安侯在外撞死三位平民之事?还描述得如此栩栩如生,十分精彩,仿若亲临呢,不比说书先生差,朕差点儿都听呆了。”
陛下竟然都知道!
他们才在垂拱殿说了多久?陛下竟然已知道!
杜御史顿时有些慌,眼睛便往左仆射瞟去。
赵琮再笑:“如今朝中官员果然多能吏,瞧这位御史的口才与文采,朕也佩服呢——只是,这位御史,你怎的总是朝左仆射那处瞟呢?”他说罢,也朝左仆射看了眼,“朕也就见过左仆射一回,还不知左仆射姓甚名谁呢。”
左仆射立刻跪下行礼:“禀陛下!臣姓杜名誉。”
“好名字,一听就是那重名誉与信誉之人!”赵琮夸完,这才看向高座上的孙太后,“娘娘,朕听闻垂拱殿今儿热闹,便来瞧一眼,娘娘您不气吧?”
孙太后不气?
孙太后自赵琮进来那刻起,便气得心口疼!
赵琮也不知怎么回事,自中秋那天之后,就完完全全地变了一个人!她不信一个人能变得如此快,可她也不信赵琮能装傻这么些年。
她更没想到,赵琮竟比魏郡王还不按理出牌!忽然穿着这么一身再随便不过的常服,便来了垂拱殿!还是大喇喇地带了个小太监便来了!更是由殿门直接而入!
她气得心口疼,头也疼,听了赵琮那番话,竟也一时无话。
此刻赵琮这般说,她总算回神,并笑道:“琮儿说笑,娘娘岂会跟你生气?只是,琮儿你也来听听。这谢致远行事竟如此不堪!他竟敢在闹市区骑马撞人,还撞死了!甚至连撞三人!被撞的人家不敢告官,幸好有那好心人士看不过去,去杜御史府上告知,杜御史再去现场查探一番,才得如此证据。”
“听娘娘这么说,竟是已证据确凿?”
“可不是,那三位平民的尸首还在呢!”孙太后心中得意,看赵琮这回如何给谢致远求情。三个人都死透了,东大街上人人瞧见的,人证物证皆在!赵琮只要一求情,她就令人将人证物证都奉上!她准备得十分充足。
可赵琮竟然不求情,直接问:“那娘娘待如何处理此事?”
孙太后一愣,说道:“谢致远行事暴戾,怕是要夺了他的爵位才是!”
赵琮笑:“娘娘,武安侯是太祖亲封的爵位,世袭罔替呢。”
孙太后痛心疾首:“我也是思虑许久,可咱们大宋向来最重百姓,怎能任由侯府之人做出此事来?若是太祖当年遇到此事,怕也是要这么做才是。其实我心中也有些忐忑。”
赵琮看着她笑,心想,脸倒是大,拿自己与太祖比。
孙太后被赵琮这么一笑,心又是一惊。
明明她坐在高座之上,赵琮只是站在阶下,可她忽然觉得她比赵琮矮了许多。袖中,她的手紧紧一握,今日无论如何也不得让赵琮给谢致远求情!
赵琮笑罢,再道:“朕是信娘娘的,既然娘娘与娘娘的御史说谢致远撞死人,那便撞了人。”
孙太后皱眉,何为她与她的御史?那是大宋的御史!赵琮未免太不给她面子,她冷淡道:“琮儿,你不必为武安侯求情。”
“娘娘,朕为何要替他求情?他撞了人,理当受罚。娘娘说得也对,开国至今,也已近百年,有些规矩总得改改。怕是有些空有爵位之人啊,真当世袭罔替是那免死金牌呢!”赵琮说完,转身面向百官,“今儿,朕就定个新规矩。”
“……”孙太后恍惚。
路远高呼:“陛下有话要示下!——”
下头的官员惊醒,纷纷匆忙跪下。
赵琮微笑:“往后,本朝再无世袭罔替的爵位。凭他是国公也好,男爵也好,只要犯了错,犯了大错,爵位照样可捋!也照样可降!天地万物皆有变,更何况一个爵位?自然,若是有功,爵位尚可升。此项新规,回头朕便会令人拟好,广发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