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琮一愣,心中倒高兴,但嘴上还道:“那也不能不顾自己安危!”
“陛下,你的安危,就是我的安危。”
“……咳。”赵琮找不到话再说,他下意识地又想抽回手,并道,“朕去歇息。”
“陛下,再说一会儿话吧。”赵世碂拽住他的手,并从下往上看他低着的双眼。
赵琮眼神有些躲闪,脑中也有些混乱,便问:“说什么?”
“陛下,你可认得顾辞?”
赵琮精神起来,他当然知道!小十一是要与他谈政事了?这好呀!只要不这么暧昧,说什么都好!
他点头:“知道,却是从未见过。”
赵世碂继续道:“陛下,你可知道,他与谢文睿?”
“啊?”赵琮不解。
“谢文睿心悦他,他却躲着谢文睿,是以才多年未回大宋。”
赵琮怎么也没想到,小十一要与他说这些!小十一从何处听得这样的小道消息?
赵世碂却看着他继续说:“陛下,其实男子之间原本就与男女是一样的,谢文睿对顾辞倒是一片真心,只可惜顾辞不解。”
赵琮晕乎乎道:“顾辞怕是有苦衷。”
“陛下,除开地裂天崩,又有什么苦衷是解不开的?天下这么多条道,总有一条合适自己。即便没找到合适的,也总能走出一条新道来。”
“……”
“陛下,我说得对吗?”赵世碂声音中带着两分撒娇。
赵琮只好点头。
赵世碂依然不放过他,再问:“陛下,你可有心悦之人?”
“朕……”有啊,赵琮却不敢说出来,他已经被赵世碂左一句右一句地说得脑袋转不过弯儿来,且赵世碂一直握着他的手,不时便要捏一捏。
“陛下,你说过,若我有了心悦之人,便告知于你,你为我赐婚?”
“……对啊。”赵琮更不明白赵世碂的意思。这到底是要暧昧,还是赵世碂真的有了心悦的小娘子,要他赐婚?!怕他不答应,才这样讨好他?他有些紧张。
赵世碂笑:“我就是再跟陛下确认一下,陛下不要忘记哦。”
“……”赵琮觉着自己快要疯了。
赵世碂真的、真的,太知道如何讨他欢心了,语气也好,面色也好,全部都是他最喜欢的。
他正要疯的时候,赵世碂终于松开他的手,并浅浅笑道:“陛下快去歇息吧,明日还要上朝呢。”
赵琮已无法主动思考,完全是靠赵世碂说一句,他接一句,听了这话,他问:“你不睡?”
“我不用去朝会,无碍。我将那幅画作完再去睡。”
“好。”赵琮踩在云端似的走出书房,赵世碂还将染陶叫起来,送他去内室歇息。染陶一点儿也不觉异样,转身就伺候赵琮睡觉。
赵琮躺到床上才回过神来。若是小十一不说最后一句关于赐婚的话,他当真以为小十一也对他有暧昧!毕竟他是天生喜爱男人,这点感知能力也是有的,更何况他也不差魅力,就算小十一喜爱上他,即便有违伦理,也属正常。
他能喜欢自己的侄子,侄子为何不能喜欢他?
偏偏又说了句“赐婚”,他反而不知道小十一到底要做些什么。
又是与他说谢文睿与顾辞的事,又是紧紧抓着他的手不放,到底要做什么?!
赵琮烦恼地掀起被子遮住脑袋,若是小十一也喜欢他,那该如何是好。
他耳边又闪过那句“我的心也定了下来”。
小十一的心定给了谁?
若是定给了……他?
他们是叔侄啊,赵琮烦恼焦躁得甚至开始狠咬自己的手指。有了钻心疼痛,他起身,将染陶叫进来,问道:“他回去没?”
“陛下,小郎君还在作画呢。”
“他若回去,便将作好的画拿来,别告诉他。”
“是,陛下。”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染陶轻声进来,问道:“陛下,睡了没?”
“尚未。”
“小郎君作了两幅画。”染陶笑眯眯地递给他看,赵琮坐起身,直接将画卷摊在被子上。一幅是赵世碂所说的画的他,因时间短,画得不是过分精致,但一眼便知是他。
画上的他,手拿书卷,低头看书,嘴角是一抹笑。小十一连他鬓边几缕发丝都画上了。
他再看另一幅,怕是临时起意,画得有些潦草,却将水、桃花、船与桥画得格外细致。尤其船上的窗户内,探出的那支桃花。
仅寥寥几笔,便令春意尽现。
尤其画卷左侧提了一句:片时春梦,江南天阔。
赵琮不由叹气,还是被看到了啊。
他看了画,染陶将画卷收拾好。
赵琮继续躺下,他也继续咬手指,可咬得再疼也阻止不了脑中思绪。
小十一到底还是故意的吧?下一步,小十一又要做些什么?
小十一当真不顾他们叔侄的身份?
小十一是否也察觉到了他的心思?
前些日子小十一的怪异似乎也有了解释,这是小十一也有了决定?
小十一决心回应他?
赵琮一边担忧,一边又有些高兴。
最起码,小十一的心中似乎也是真的有他的。
至于叔侄什么的鬼关系,赵琮叹气,睡醒了再说吧。
可是他想,若是小十一当真也对他有心,甚至也不在意叔侄关系,他该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这首词的原文——南宋·范成大·《忆秦娥·楼阴缺》:
楼阴缺。兰干影卧东厢月。一天风露,杏花如雪。
隔烟催漏金虬咽。罗帏暗淡灯花结。灯花结。片时春梦,江南天阔。
第126章 活了两辈子,他终于有了少年模样。
这么想了一夜, 赵琮自然睡得不好。
醒来后, 他沉默地坐在镜前,任染陶为他梳头。数年如一日, 早晨的情形, 他早已习惯。虽说赵世碂这些日子住在宫中, 早晨时分却是从不来的。他也不愿早早就叫人醒,不用人来请早安, 想让赵世碂多睡会儿。
他正眯着眼, 却又听到脚步声。
他睁开眼睛,染陶已经惊喜道:“小郎君来啦?”她松手, 赵琮回身看他, 见他一身官服, 问道:“早晨有差事?”
赵世碂笑:“我来陪陛下用早膳。”
“……哦。”赵琮不知赵世碂到底意在如何,也不多看他,只是回身。染陶早已为他束好发髻,只待戴上朝冠即可。也不急着此时戴, 出门戴上就行。染陶原本还要说话, 因赵世碂来了, 早膳要加菜,她福了一福,转身便去准备。
赵琮虽精神不好,想了一夜,倒也镇定许多,他刚打算与赵世碂说些政事。
赵世碂已经先一步坐到赵琮面前, 依然笑着说:“陛下,小时候,我常看染陶为你梳头的。”
他的幼年时候,于赵琮而言也是美好,赵琮笑着点头:“是。”他又抬头看赵世碂,“虽是装的,你也的确乖巧。小时候的你,总是安安静静地坐着,朕给你什么书,都愿意认真读,还常去后苑作画。茶喜最喜爱装扮你,她的眼光不错,总是将你打扮得很漂亮,也常常带着一屋子小宫女给你裁衣裳,都是她们亲手缝的,那时你最爱祥云纹。”他边说,面上也现出几分怀念。
赵世碂暗想,赵琮果然还是喜爱那样的他,他立即道:“陛下,我如今也能乖巧。”
赵琮轻笑,并未搭理他。
“陛下——”
“你长大了,也答应朕再不装,何必强求呢?如今的你,本该如何,你便如何。朕还是喜爱真实的你。”
“那陛下喜爱现在的我,还是幼年的我?”
赵琮再笑:“多大的人了,纠念这些。”笑罢,他起身,“走,用早膳去。”赵世碂却又拉住他的手。
他回头看,赵世碂坐在榻上,抬头看站着的他,认真道:“陛下,只要你喜爱,我如何都行。”
赵琮虽已猜到赵世碂也已喜爱上他,虽也不知前方到底如何,更不知该如何处理两人的关系,却还是觉得他的感情观似乎有些问题。
他没再避开赵世碂的手,而是也认真道:“你无需做朕喜爱的你,你做真实的你。”
赵世碂眼中流光一闪,笑道:“好,都听陛下的。”
赵琮顺势将他拉起来,转身一同出去。
赵世碂低头看两人交握的手。
他不做真实的自己,真实的自己,赵琮不会喜爱。只一个真实身份,赵琮便会厌恶他。
赵琮面前,他只做赵琮喜爱的那个赵世碂。
他有了差事,更已下定决心,往后他只心无旁骛地渗透进关于赵琮的一切。
待到身份问题也已解决,他便能放下心来向赵琮表明心意。
想到他们俩兴许能互知心意,更能更放肆地牵手、拥抱……
赵世碂便兴奋得恨不得一蹦三尺高。
活了两辈子,他终于有了少年模样。
赵琮用了午膳休息时,染陶还忍俊不禁:“小郎君怕是刚得了差事,浑身都是干劲,陛下您不知道,今日他甚至在院中跳起来够游廊上歇息的鸽子,可把那群鸽子吓坏了!”
想象那样的场景,赵琮不由也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