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朵芙蕖似乎已经被抽走了所有的生机与精魂,光鲜不再,只余下了一幅苍凉寥落的白描。
“这是……”元幼祺惊呼出声。
她已经觉察到,这朵芙蕖与顾蘅的关联极深。而现在,顾蘅的心口疼成这样,这朵芙蕖又变成了这样,那是不是意味着……
元幼祺不敢想下去了,一双琥珀色的瞳子不安地凝着顾蘅。
顾蘅疲倦地闭上眼睛。
她想到了,必定是出了什么变故,以至于师父留下的封印情形大变。而自己正是因着这个变故,恐怕当真……时日无多了。
究竟是哪里脱离了她的控制呢?
【映儿,你我师徒就此一别,再见已是渺茫。】
【为师有两句话,你要牢牢记住,将来生死一线时,或可一用。】
【其一,你的因,便是你的果。】
【其二,生即死,死即生。】
顾蘅霍然睁眼。
心口的绞痛稍稍缓解,她的脑中回复了几分清明,师父曾经说过的话闪过脑际。
师父说,你的因,便是你的果。
我的因,是什么?
借师父的道法,重生于顾蘅的身上,为的,不就是向那昏君报仇雪恨,扶元幼祺登上帝位吗?
顾蘅慌乱的目光投注在元幼祺的脸上,撞上的,是元幼祺更加慌乱的目光。
“阿蘅!你觉得如何了?好没好点儿?”元幼祺禁不住环她环得更紧。
不是她……
顾蘅暗自摇头,顾不上计较元幼祺勒得自己的腰肢发酸发疼。
元幼祺好得很,身体好得很,前程也好得很。
不是她,那就是……
顾蘅倏地圆瞪了双眼。
“殿下!太子殿下!”
“老奴知道您在里面!”
“您好歹给老奴个回音儿啊!”
“太子殿下,贤妃娘娘着老奴速来请您,出大事了!”
潘福焦躁的呼唤声,在寝殿之外回响。
元幼祺惊住。
她对母妃能想到自己在顾蘅这儿不觉意外,但是,到底是怎样的大事,能让潘福这么无所顾忌地在燕来宫大吵大嚷?
他就不怕被天子知道,惹了是非吗?
天子!
元幼祺一震,不得不先放下顾蘅,快步来至寝殿外,亲自打开了寝殿的大门。
大门外,潘福快要急哭了:“殿下!殿下哟!您可算出来了!可急死老奴了!”
“究竟怎么了?”元幼祺皱眉问道。
“是陛下!陛下昏过去了!现在勤政殿中人事不省!贤妃娘娘请您快去主持大局呢!”潘福忙道。
作者有话要说: 小顾很清楚自己对小元情感的变化,因为太清楚,她更不允许这样下去。
☆、第八十四章
勤政殿外。
李德妃脱簪素服跪着, 身后陪跪的她的贴身侍女在夜风中瑟瑟发抖。
不远处, 勤政殿内外灯火俱明, 亮若白昼。
殿门紧闭, 韦舟扬顶盔掼甲、腰横佩剑立在殿门外。他的身后,重甲利刃的内廷侍卫将整座勤政殿护了个严严实实。
韦舟扬双目注视前方, 一言不发。他身后的所有侍卫也都如铁铸铜浇的一般,在寒风中纹丝不动。
“吱呀——”
殿门被从内打开, 韦贤妃婀娜的身姿自勤政殿内走出。
韦舟扬听到声音, 忙侧身抱拳道:“贤妃娘娘!”
韦贤妃微微点头, 算是应答。接着,她便缓缓步下台阶, 向着前方李德妃跪着的地方走去。
“德妃姐姐, 夜凉露重,何必跪在这里折磨自己的身体呢?”韦贤妃的声音,一如这凉夜一般, 没什么温度。
李德妃已经在这里跪了小半个时辰,双膝已经渐渐失去了知觉, 身体里除了冷意, 寻不到旁的感觉。
但她是个极有风骨的刚烈女子, 身体所承受的痛苦,不会让她的意志屈服。
她费力地抬起头,注视着韦贤妃,眼中的冷意并不亚于对方的,反问道:“你又在这里做什么?”
韦贤妃嗤笑一声, 道:“陛下病重,本宫执掌凤印,自是该当在此侍疾。怎么,德妃姐姐觉得本宫做错了?”
“侍疾?”李德妃冷哼道,“侍疾是假,替你的儿子来掌控局面是真吧!”
她说着,猛地一道寒光射向昂然而立的韦舟扬,“好啊!好啊!如今这宫中,都是你韦家人的天下了!大魏要改姓姓韦了吧?”
“姐姐错了!”韦贤妃毫不留情地抢白她,“姐姐是被秦王胡闹气糊涂了吧?大魏国姓从来是‘元’!”
她说罢,又讽道:“本宫的儿子是当今太子!本宫为她掌控局面,防止有人借着陛下重病之时觊觎大魏江山,何错之有?不错!本宫的娘家姓韦,韦统领也姓韦,那是因为陛下信任我韦家人的忠心!反观姐姐呢?呵呵!此刻秦王殿下带着亲兵,怕是已经被拱卫京师的虎贲军给拿下了吧!”
“胡说!”李德妃怒道,“我儿仁孝,回京是为了护围大魏的正统继承人,真正的储君!”
韦贤妃微一沉吟,失笑道:“本宫懂了!原来,秦王是为了元承胤而抗旨不遵!那么请问德妃姐姐,何为正统?难道在姐姐的眼中,被陛下下旨废掉的前太子,才是正统吗?”
李德妃毫不畏惧,针锋相对道:“胤儿是陛下元妃所诞,是我大魏真真正正的正统继承人!其他的人,都是假的!”
韦贤妃闻言,不怒反笑:“呵!姐姐既说得这般有道理,为什么还要脱簪素服跪在这里,向陛下请罪?其实,姐姐心里,也是心虚的吧?”
李德妃呼吸一滞。若非顾及自己的儿子会被牵连,她真恨不得扑上去,与韦贤妃拼命。
幽深的夜色中,元幼祺带着潘福快步走来,远远地便听到了韦贤妃与李德妃的对话。
她眉头紧皱,急走到二人面前,躬身施礼道:“母妃!”
韦贤妃终于见到元幼祺出现,心神略松。
却见元幼祺又转身向跪在地上的李德妃抱拳道:“德妃娘娘,父皇现下病着,您若在这里也跪出病来,岂不是给父皇平添忧心?就是为了四哥,也请善自保养身体才是!”
李德妃闻言,仿佛不认识似的抬眸盯着元幼祺,缓缓道:“太子所言,倒还算中听!”
元幼祺又欠了欠身,向李德妃的侍女道:“还不快扶了德妃娘娘起来?”
那名侍女早被自己主子的决绝吓破了胆子,这会子主子终于肯听太子殿下的话,不与贤妃斗嘴了,她简直如蒙大赦,也顾不得自己腰酸腿麻的,忙扶搀着李德妃起身。
韦贤妃见元幼祺如此说,又如此做,脸色已是难看至极。
元幼祺暂不去看自己的母妃,又向李德妃恭敬道:“四哥现在虎贲军营中,由莫将军陪着,一切安好,孤已经请了肃王叔亲去接四哥回□□,德妃娘娘尽可放心!”
见德妃神色稍缓,元幼祺又道:“父皇病重,侍疾尚不知要多久,还请德妃娘娘暂且回宫歇息,将来的日子长着呢!”
德妃却不为所动,紧紧地盯着元幼祺,道:“太子想独自在此吗?”
元幼祺道:“孤已经着人去请了赵王来,还有端王,以及几位老大人。”
“包括丁相。”她说着,盯着李德妃的眼睛道。
果然,李德妃的目光微有波动,冷声道:“太子想得倒是周全。告辞!”
她说罢,带着侍女,头也不回地走了,竟是视韦贤妃若无物。
元幼祺望着李德妃的背影渐渐消失,若有所思。
果如阿蘅所料,丁奉与四哥有所牵连。
但四哥到底是四哥,且不论是同胞的兄弟,平日里对自己更是不错。而且,四哥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二哥的事,才抗旨入京的。
元幼祺能够料想得到,在元承胤的太子之位被废的这段日子里,元承平远在蜀地,必定屡次向魏帝递折子,不知求了多少情。
四哥是个重情义的人啊!元幼祺叹道。
她虽情知元承平可能是她将来的大患,情感上却无法狠下心肠来面对。
“母妃!”元幼祺此刻方转过身来,面向冷若寒霜的韦贤妃。
你还认得我是你的母妃!韦贤妃怒撞顶门。
“随本宫来!”韦贤妃也不多言,自顾自朝着就近的一处无人的偏殿行去。
元幼祺默叹,知道接下来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也只得快步跟上。
潘福遥遥地缀在后面,只在她们二人进入偏殿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掩紧了殿门,自己则警惕地守在门外。
“跪下!”偏殿内,韦贤妃厉喝道。
元幼祺抿了抿唇,老老实实地跪在了地砖上。
韦贤妃死死地盯着元幼祺头上的金冠,咬着牙,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一时间,气氛凝重得迫人。
元幼祺心里极不好受,先道:“母妃请息怒!孩儿以为父皇此刻重病,是多事之秋,实在不适合与诸皇子的生母多生龃龉。便是德妃自愿替四哥向父皇脱簪请罪,眼下父皇昏厥着,若任由德妃跪在寒夜地上,落下病根儿,让宗室如何看我们母子?便是父皇将来醒来,也不大好交代……”
“呵!”韦贤妃突的冷笑,“本宫竟不知,你何时学会如此爱惜名声了?果然是那昏君此刻命在旦夕,你知道那张龙椅就快是你的了,你翅膀硬了,可以根本不在乎本宫如何做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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