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这情形,让他如何向各方交代啊?
而且, 男方未迎,女方却主动贴上来,这于礼法也不相合吧?
长史越想越觉得不妥当至极。
长史是府中的老人,跟久了自己的,其人品行止元幼祺自然是清楚的。听他如此说,便知道这是风柔的原话。
元幼祺也知道,母妃吩咐下的事,自己没有照办,自己错在先。可风柔的这番行为,难道就对了吗?
谁的眼睛都不瞎,凤鸣楼的几辆马车浩浩荡荡地招摇过市,直奔王府,这让路人怎么想?
这件事肯定会马上传扬出去,宗室、百官又会怎么看?
本该是等着接进吴王府的,却非要自己贴敷上来,你就不在意旁人看轻了你吗?
元幼祺气恼风柔的恣意妄为,又禁不住有些无奈——
风柔为了与她在一处,为了如韦贤妃所期盼的那般守在她的身边保护她,连自己的名声都不在乎了。
这样厚重的恩义,元幼祺自问担不起,更回报不得。
脑中如此过了一遍,元幼祺心中的怨意便消散了大半,她扫了一眼院中、门前繁忙的情景,微微蹙眉道:“多派些人手,赶紧把东西都拾掇干净了。摆得赶集似的,成什么样子!”
长史见她皱眉,一凛,忙躬身答应了。
元幼祺又道:“快去准备香烛、供案!”
长史呆怔,殿下这是要……
他恍然大悟:殿下这是要与风姑娘拜堂啊!
长史顿觉心怀大畅,头顶上的阴云密布登时化作了朝霞满天。他实不知自家殿下怎么就一下子想开了,但此刻由不得他细想,只一门心思办事就好。
天尊保佑!长史默祝道。
他口中却仍问道:“殿下,是否要准备……合卺礼?”
元幼祺闻言,抿了抿唇。
风柔入府,名分上不过是个侍妾。所谓侍妾,说白了,不过就是个满足男人需要的温室娇花般的存在,正经拜堂都是逾矩了,何况还要合卺?
元幼祺却感怀于风柔的情义。她虽然无法还给她同等的情义,但至少名义上,她是她的夫君,在吴王府中,她不能让下人们看轻了风柔。她能为她做的,怕也只有这些了。
与侍妾拜堂,虽然于礼法不合,但她是吴王,又是最得宠爱的皇子,小小地“胡闹”一次,估量着也没有谁敢来挑刺儿。
“准备吧。”元幼祺缓缓道。
不过就是一盏交杯酒罢了,又醉不死人,权当是替风柔在府中树立权威了。
长史听罢,双目晶亮,一叠声地答应着,快步跑着去张罗了,简直比自己娶亲都热络。
元幼祺无语地看着他的背影,突地想到了什么,向一直缀在身后的唐喜吩咐道:“还不快去请风姑娘来!”
唐喜嘻嘻赔笑道:“爷!风姑娘不就在您眼前儿吗?”
元幼祺一呆,方发现风柔就俏生生地立在两丈开外的地方,一双妙目水光潋滟地凝着自己,漾满了情意。
她方才只顾着与长史说话了,竟忽略了风柔的存在。这样的距离,想来自己的安排也都被她听去了。
元幼祺面上有一瞬的不自然,才发现风柔穿着桃红色的罗裙,衬着她娇媚的风致,更吸引人的目光了。
她的五官本就与顾蘅有三四分想象,如此聘聘婷婷地立在那里,让元幼祺很有些心神恍惚。
风柔却是个极大方的,元幼祺看她看得呆了,她心中便欢喜。既欢喜,便不肯拘谨着自己的心思,于是她索性走了过来,牵了元幼祺垂在衣侧的一只手——
“王爷,妾身好看吗?”她巧笑倩兮。
元幼祺俊脸一红,下意识地撇开脸去,却没忍心丢开她柔滑的手掌。
风柔心神一荡,爱极了她此刻的模样,再一想到以后的日子,便能够与这人日日相处了,一颗芳心柔成了一汪春.水。
可是,眼下显然不是诉说衷肠的所在,下人们都看着呢,总要顾及了两个人的面子不是?
风柔遂和婉一笑,道:“王爷不去换件衣衫吗?”
元幼祺此时还穿着午间出门追赶顾蘅时的衣衫,因为曾抱过顾蘅坐在树上,衣衫上多处都沾上了土屑。她忙说了一句“好”,便急匆匆地进去换衣衫了。
风柔含笑看着她离去,目光落于她的衣衫上——
那上面有土屑,还有可疑的草沫子,更有一小块儿湿润的疑似植物汁液浸湿的地方……
这是骑马沾上的灰渍?除非骑着马钻了灌木丛。
而且,那草渍的所在竟是后背……以及臀上?
风柔的目光深邃起来,联想到刚才靠近元幼祺的时候鼻端飘逸而过的淡淡的沉水香气,那可不是元幼祺惯常的气息。
那气息,像极了道观中时常弥漫的气味,却又不尽然。道观中所用的香不及这气味沉静、清雅。
能留下这般气息的,定是与王爷有了极近的接触,比方才的牵手还要近的接触……风柔忍不住地想着。
还有王爷身上的草渍——
风柔已经想象着某个女子被元幼祺抱着靠在郊外的青草地上的情景了。
她脸色白了白:能被王爷这般对待的女子,除了那人还能有谁?
元幼祺尚未想到自己的行踪已经多多少少被风柔猜了去。她回房换了件簇新的绛色外袍,既是踏下心思与风柔拜堂,就该有些拜堂的诚意。
她又净了面,洗干净了来自郊外的尘土,让侍女重新梳了发,用金冠束了。临了,元幼祺并没有忘记,将顾蘅所赠的荷包小心地系在了腰间的玉带上。
她刚刚收拾停当,唐喜急匆匆地抢来禀报:“爷!潘总管过府来了!”
“潘福?”元幼祺问道。
“正是。”
他来做什么?元幼祺暗奇。
难道母妃有什么吩咐?还是,母妃不放心我待风柔,特特地让潘福带来叮嘱?
唐喜已经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潘总管说,他还带了圣旨来。”
圣旨?!元幼祺惊得睁圆了眼睛。
圣旨何时由凤仪宫中人颁布了?莫非是与母妃相关的?
元幼祺想着,迈步迎出潘福来。
既然是母妃身边的人带来的圣旨,想来不是什么坏事。
“呵呵,殿下,这在咱们大魏可是破天荒头一遭啊!天大的恩典啊!”凤仪宫总管一张白胖圆脸笑出了皱纹。
元幼祺可没有他那般的好心情。
说是圣旨,其实只是一道手谕,敕封“吴王侧妃风氏”的手谕。
大魏惯例,上至亲王、郡王,下至公侯,都得是先立正妻才能有侧室,当然侍妾不在其列。遍观大魏,没有哪位王侯是先立侧妃后娶正妻的。
因着魏帝的“恩典”,风柔便名正言顺地成了吴王侧妃,这便是有品阶的了。在元幼祺迎娶正妃之前,她都将是吴王府的当家主母。无论地位、身份,这可都远非一个小小的侍妾能够相比的。
元幼祺手里捏着这份手谕,简直比捏着个烫手山芋还觉不舒服——
若非顾及着风柔出身平凡,她毫无怀疑她的那位好父皇会直接大笔一挥封了风柔吴王正妃。
假以时日,她的那位好父皇肯定会寻个由头,升了风柔的位分,成为正妃吧?
元幼祺苦涩地想。
为了得到顾蘅,为了断了自己对顾蘅的心念想,她的好父皇还真是……煞费苦心!
吴王府阖府都跪在院中恭迎皇帝手谕,风柔此刻便跪在元幼祺的身后,她凝着元幼祺迟疑的背影,胸中只觉得酸涩难当。
只要能陪在元幼祺的身边,能够保护元幼祺,她根本就不在乎什么身份。侍妾也罢,侧妃也罢,哪怕直接成了正妃,只要能在那人的身边,这些身外的名声又有什么要紧的?
但她看不得元幼祺的犹豫。
为什么犹豫?还不是心中存着顾蘅?
当初,风柔在得知韦贤妃允许自己入吴王府的时候,就无数次地在心里劝自己:不要去想那些有的没的。顾蘅是顾蘅,我是我……能够陪在王爷的身边,就是求仁得仁,就该心满意足。
可面对此情此景,风柔才知道,再多的自我催眠也难以压下心中汹涌的醋意。
按照常理,接到了皇帝的手谕,该当说上几句类似“谢恩”的话。然而,眼前的这位掐着手谕,傻愣愣地不做声,又是怎么个意思?
潘福是韦贤妃的心腹,自然不肯让元幼祺行止失措落人话柄。元幼祺迟疑着不开口,他却笑呵呵地替她解围道:“殿下可是欢喜得过了头?呵!这也难怪!今儿旨意刚到凤仪宫的时候,娘娘又何尝不是欢喜十分呢?连老奴都替殿下欢喜得多吃了一碗饭呢!”
他这番言语,很巧妙地将尴尬的氛围一扫而空。
吴王府中人仍跪在地上,听到这话,也都不觉会心笑了,心中纷纷暗想:陛下对咱们家殿下真是好的没话说!
王府长史则比众人想得更深了一层,暗道陛下把手谕送到了凤仪宫,这不止是增进贤妃娘娘与殿下的母子情分,更是为贤妃娘娘在其他各宫娘娘那里立威啊!果然是大有深意!
潘福听到元幼祺终于说出了那句“谢父皇隆恩”来,心里头的一块大石头才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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