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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君臣 (桥半里)


  梅!子!期!
  启元帝这一招,用的是阳谋。
  他就是知道梅子期是个什么东西,才派他去的江南,他写给谢九渊的回批,除了两个人不清不楚“任我处置”的机锋调笑,就只提醒了一句话——“沽名钓誉者,必为名所累”。
  于是谢九渊思量再三,大张旗鼓地迎了梅子期进金陵城,,接着,又大张旗鼓地将冯伟象一路游街送到了梅子期住的金陵知府衙门,百姓们闻风而出,自备了臭鸡蛋烂菜帮,仗着法不责众,拿冯伟象练准头。
  冯伟象本就扛着重枷,这下脸更是涨得通红,血管青筋直突突,可惜被塞了嘴,一句话说不出来。
  到了金陵知府的衙门口,梅子期一现身,谢九渊就当着看热闹的百姓的面儿,恭敬一礼,郑重托付道:“梅大人,这江南贿考案嫌犯冯伟象,就交由大人提审,望大人明察!”
  梅子期被他这出戏闹得骑虎难下。
  梅子期还想试试捞一把冯伟象,没想到他一句“此案尚无定论,谢大人对冯大人还是应当礼遇才是,上重枷似有不妥”刚说出口,就被街上密密麻麻的围观百姓怒目以对,差点被不知从哪儿丢来的鸡蛋砸中,大觉丢脸。
  谢九渊把梅子期推到风口浪尖挡锅,却是一派正气凛然,正色扬声道:“梅大人此言差矣,依大楚律,重臣犯法与庶民同罪,嫌犯不配礼遇,梅大人既然是被陛下派下来为江南科举正名,就不必拘泥这些,大胆查案便是。”
  “说得好!”街边百姓们跟看戏似的,还给谢九渊鼓起掌来。
  好一个谢九渊!案子推给他来查,名声却被谢九渊和启元帝占着,梅子期气得七窍生烟,却也只能咬牙道一声“受教”,这才把冯伟象收进金陵府的大牢。
  梅子期到底是受了老师的嘱托,还想着从冯伟象入手找突破口。他亲自下牢一审,心里明白了两点。
  一是冯伟象这种嚣张草包能做到浙江巡抚,文相确实是不负“文半朝”的名声。
  这第二,就是他这次注定要被江南贿考案绊个跟头,启元帝联手谢九渊结结实实、光明正大地坑了他一把。
  若是要捞冯伟象,他自己的名声就得搭进去。
  若是不捞冯伟象,文相就必然对他心生不满。
  左右都是后患无穷,选哪一个,他梅子期都不可能全身而退。更可恨的是,如今就算他左右不选,也会被诟病是胆小怕事之徒。
  梅子期险些没被气得吐出口血来。
  他审了冯伟象三日,第四日密会了贾思远,到了第五日,又从谢九渊手里要去了魏才,第六日,他派人锁了淮安盐商魏家的主事人魏成祥。
  到了第七日,他升堂开审,众目睽睽之下,派人请了谢九渊来,拖着圣旨下堂一礼,对谢九渊说“在下与谢钦差同为三品,然则陛下圣旨御言,派本官协助谢钦差办案,这升堂终审,还是谢钦差来吧。”
  “梅大人近日审问,多有辛劳,既然梅大人推辞,那本官就厚颜上堂审理”,谢九渊朗声应道。
  梅子期咬着后槽牙,一拱手:“请!”
  谢九渊一身墨色钦差服,缓步走上高堂,落座后一拍惊堂木:“带江南贿考案嫌犯冯伟象、买榜人魏财、魏成祥!”
  魏财供认不讳,痛哭流涕。
  魏成祥亦是十分悔恨,他这个淮安盐商做了十几年,先帝中期发的家,好不容易熬过了管理混乱的先帝末年,近两年却又迎来了一年比一年高的商税,虽说赚得还是比先帝末年时安稳,但商人多筹算,总要讲究一个瞻前顾后。
  他想着,士农工商,后代若还是为商,不光是身份上低人一等,赚的钱还不是得任由这些官|员小吏吃拿卡|要?于是大力供养族中子弟读书,奈何一时半会也出不了什么好苗子,这时候魏财找上门来,说他听曲时搭上了浙江巡抚的门客,有路子买过春闱。
  浙江巡抚,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攀上的关系,魏财此人并不靠谱,买榜这主意也是胆大包天,但俗话说富贵险中求,若魏财真能高中,那么以后他们淮安魏家也是有后|台的人,起码,不必再被小小差役随意呼喝要钱。
  又有族人受了差役的气,魏成祥思来想去,到底是连夜将说好的巨额银两装上了一队马车,借着盐检的名义,连夜送到了冯伟象府上。
  冯伟象知道梅子期是文相派下来的,自以为万事大吉,此时咬紧了牙死不认账,骂完魏财骂魏成祥,还叫嚣着等走出大堂,定要报复谢九渊。
  直到宿卫抬出了在他府上搜出的魏家银箱,冯伟象才哑了火,拿眼睛直看梅子期。
  谢九渊当机立断,判了魏财和魏成祥流放抄家之刑,魏财哭嚎打滚,魏成祥直接昏死了过去,被拖下了堂。
  从挤在衙门口听审的百姓群中传来一派叫好之声。
  轮到冯伟象。
  谢九渊对上堂下跪着的冯伟象的眼睛,冯伟象这才知道大祸要临头了,他看向金陵知府贾思远,贾思远一直低着个头装聋作哑,他只得又拿眼睛去瞧梅子期,没想到梅子期竟别过了脸不看他!
  梅子期为什么不看他,因为梅子期等会儿得为这个草包求情,要求谢九渊从轻发落,这个情求完,梅子期名声受损是肯定的,自然是能尽力避嫌就尽力避嫌,聊胜于无。
  但他这一个动作,却勾起了冯伟象的猜疑。
  一想到有可能被作为弃子推出去,冯伟象立刻心中大乱,又想起谢九渊那日斩钉截铁的狠话,登时吓得方寸尽失,声嘶力竭地大喊起来:“银子我就留了两箱,大头我已经送到了文相府上!不在我府里!谢大人!谢大人你可要明察啊!”
  梅子期是目瞪口呆。怎么会有这么草包的人?这时候攀咬文相有什么好处?难道他以为他攀咬了文相,自己这个文相的学生还会出手救他?
  衙门口的百姓们也是一片哗然。
  连谢九渊都愣了。
  等反应过来,谢九渊一拍惊堂木,喝道:“公堂之上,不准喧哗!此案案情尚有不明之处,来人,将嫌犯们压下去再行审问!退堂!”
  这时候,梅子期脑子里转了几个弯,倒是想出了该怎么逼谢九渊放过冯伟象。
  他就不信,谢九渊敢明着叫板文谨礼!
  到时候,临阵退缩的是启元帝派下来的谢九渊,压下案情的是权倾朝野的文谨礼,犯法还能逃脱制裁的是冯伟象,有了这些人招人恨,他梅子期都不一定能被人记得,能留下什么大污点?
  梅子期提起嘴角勾出个笑脸,退出了金陵知府衙门的大堂。
  谢九渊退了堂,恰好旺财被谢母派了送回信来,信中严厉要求谢镜清带着谢十一回青溪探亲一趟,否则,“以后都别回来了!”。
  捧着信纸,谢镜清和谢十一蔫了,谢九渊却是十分感动。
  他担心会有大变数,正愁着怎么把叔侄俩送走,母亲这封信简直是及时雨。
  谢镜清只得收拾包袱,带着谢十一上了回青溪的马车,出了城,谢镜清也想开了,留下只是给谢九渊添乱,于是指着田间放风筝的幼童们安慰谢十一:“想开点,等回了青溪,小叔带你放风筝。”
  “我是担心大哥”,谢十一拖着腮,满脸忧愁,见有幼童们放风筝,追忆往昔,又叹道,“大哥以前也带着我放风筝过,大哥可厉害了。”
  谢镜清不服:“你爹放风筝才叫厉害,你爹就教过两个人,一个是我,一个是你娘,我可是得了你爹的真传,你大哥也是我教的,等回去我教你,以后你去勾搭小姑娘,一勾搭一个准。”
  谢十一也不在意他自吹自擂,好奇起来:“我爹还教娘放风筝?”
  “可不是,不能往外说啊”,谢镜清小声跟他讲八卦,“谢家人都假正经,你爹当时还没娶你娘过门呢,说是带我放风筝,到了蝴蝶岭上就把我丢去吃草了,跟你娘两个人装作巧遇,放个风筝开心得跟什么似的,啧。”
  谢十一心向往之:“真好。”
  马车哒哒远去,离金陵城越来越远,处处是春光明媚。
  金陵城上空已是阴云密布。
  顾缜躺在东暖阁中,盯着挂在墙上那个跟前世相似的风筝,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年,他与谢九渊已经知晓彼此心意,却总是聚少离多。文谨礼急于掌握江南,把刚回京半年的谢九渊举荐上了江南总督的位置。
  离别在即,谢九渊避人耳目,动用暗线悄悄进宫,带顾缜到了荒废的檀林殿。
  “谢大人,你带朕来这偏殿做什么?”
  那时自己有些别扭,气他又要远下江南赴任,更气自己力量不足,江南除了谢九渊,其实换了谁他都放不下心。
  谢九渊靠近他,温言道:“臣升任江南总督,封疆重吏不得擅自进京,明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陛下。”
  这话说得勾起了顾缜的离情别绪,越发别扭。
  “所以?”他不知不觉就被谢九渊揽在了怀里,却还是强撑着挑事语气。
  谢九渊不在乎他的小脾气,依旧温柔回答:“所以,臣想教陛下放纸鸢。”
  “荒唐!朕为何要学孩童放纸鸢?”顾缜前世最忌讳的就是别人拿他年龄说事,生怕别人看轻他,半点娱乐都不肯有,这是半真半假的责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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