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少姚仔细想了一会儿,然后恍然大悟的说:“之前有个人在我身上扎进了两根针,大概三寸长的金针。”少姚指指胸口和脊背:“就这两个位置。哦对了,后来我就一点功夫都用不起来了。”
“哦,是了,是了。”御医捋捋自己的山羊胡:“这是任督二脉循行的位置。”
“这针要怎么处置?”景钧阴沉沉的发话,手制不住的气得发抖!那个混球!居然把人抢走了还不算!居然打成这个样子,还封了哥哥的武功!哥哥这人最是怕疼,偏偏脾气又有点倔强,也不知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回大君,这针入了皮肉经脉,若要取出来需得封住周围穴位制住血脉流动,再沿着经脉剖开皮肉将针夹出来。”御医战战兢兢的回答。
“不行!剖开皮肉?你是要疼死他吗?不行!不行……”景钧心疼的抱住少姚,好像下一刻少姚就会被刀子割开皮肉一样:“换个法子!换个法子!”
“大君,这……”御医噗通的跪下:“老臣愚昧,别无他法了!”
“好了,剖就就剖嘛,又不剖你。”少姚摸摸景钧的头发:“我那么多鞭都挨过来了,何况这几小刀子?老先生,您也别怕,去准备东西吧。择日不如撞日,今个儿就把针取出来。”
“这……”御医偷偷看了一眼景钧,迟疑着不敢行动。
“好了,景钧。你看看你把人都吓成什么样了?”少姚握住景钧的手:“一小刀而已,那针长,不会切太深的。再说了你不也受过伤?现在不也好好的。”
“不一样!不一样的。”景钧皱着眉:“刀子切开皮肉,要是切在我身上倒没什么,切在你身上是不一样的!你得多疼?”
“不是还有迷魂汤药呢么?我喝点睡着了就是。”少姚拍拍景钧的手,然后转过头对御医说:“去准备吧。”
御医这才应了一声退下去。
“哥哥——”景钧用用额头蹭蹭少姚的脖子:“要不然我们不取了,以后我寸步不离的守着你。”
“又说胡话。”少姚笑笑拍拍景钧的头,像说一个孩子:“以后我还想保护你呢。”
“哥哥,你真是——”景钧突然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红眼眶又升起来:“你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要记得先躲到我背后,你看看你这一身伤。我都不敢去想你是怎么熬过来的,光是想一想就心疼得不得了了……”
“还好啊。”少姚无所谓的笑笑:“挨打的时候我就在想,你一定会来救我的,这样想一想就好多了。”
“……”
没有听见景钧说话的声音,但是又听见小声的啜泣。
“怎么了?”
“都怪我还不够厉害,找了那么久才找到你。”
“好了,好了,不难过了。”少姚突然狡黠的笑笑,隔着衣服亲了亲景钧心口的位置:“现在心还疼吗?”
景钧愣了一下,然后嘴角克制不住的往上扬:“好一点。但是脸也疼了……”
“是嘛?那我扇一耳光试试,行不行?”少姚作势就要扬手,景钧却一动不动的:“呦?怎么不躲?真以为我不敢打啊?”
“只要是你给的,是打还是亲,我都要。”景钧认真的说。
“笨蛋!”少姚骂了一句,随即又试着抱住景钧:“我爱错过许多人,你可别再骗我了。”
“不会的。”
少姚瞥见门外走近个人影,忙拍拍景钧:“好了,御医好像来了,你先出去吧。”
“不要!”景钧固执的拽住少姚的手:“我要守着你。”
“你在这,那御医敢动手吗?好了,别闹了。”少姚推推景钧:“在外头等着。”
“不要!”景钧往床尾挪了挪:“我保证不吓他,我看都不看他一眼!你就让我守着你,不然我肯定以为自己又在做梦了。这段时间,我一闭眼就看见你回来了。可是每次我一靠近你,你就消失不见了,你都不知道那有多吓人。”
少姚听得鼻子一酸,叹了口气:“梦和现实都是反的,梦里我消失了,现实里就不会消失了。”
景钧呼了口气:“对,都是反的!都是反的!你这样说,我安心多了。”
“你要守着就守着吧,只是不许恐吓御医!人家一把年纪了还总被你吓得站都站不稳,忍心么你?”少姚伸指弹弹景钧的额头。
“不忍心!不忍心!”景钧飞快笑着摇头,然后乖乖的待在了床的另一边抓着少姚的手,才让御医进来。
少姚喝汤药的时候感觉景钧抓自己的手越来越用力,一口气喝完才安慰性的拍拍景钧的手背,凑在他耳边说:“景钧,我也喜欢你……”说完就慢慢睡了过去。
……
再醒来的时候窗外车水马龙的声音,少姚看着周围陌生的摆设,这是在客栈?
少姚动动要起身却发现身上到处被包得严严实实:“我勒个去!绑得跟粽子似的,是要把我上锅蒸了吗?”
“嗯?谁绑你了?”旁边腾的坐起一个人,眼睛都还没睁开却已经伸手摸索着少姚的位置。
“没事。”少姚任由景钧抱着又慢慢躺了下去,看样子这人也好久没休息好了。
少姚轻拍着景钧的背像哄孩子一样,哄着他入睡。突然少姚觉得手底下的触感不太对?像有什么厚厚软软的东西在衣服下面?少姚琢磨了一下,皱着眉就去解景钧的衣服。
“哥哥,你伤还没好呢。”景钧一把抓住少姚的手,目光躲躲闪闪的说:“现在做这种事情不合适吧?”
“闭嘴!别打马虎眼。”少姚挣开手,拉开景钧的衣结。里面厚厚的纱布漏出来,昨晚景钧穿得厚没感觉出来异样。现在看着几乎裹满了整个上半身的纱布,少姚一下心揪着疼起来,声音都发颤了:“怎么会伤这么重的?”
“哥哥你别哭啊,我没事儿的!是御医小题大做要包成这样,其实就破了点皮!”景钧抱住少姚的头:“这天下有几个人能伤的了我?”
“我知道你武功高,所以才问你怎么会伤成这样?”少姚丝毫不敢动怕碰着景钧的伤口。
“没什么,就不小心破了点皮。”
“你再不说实话,我就——我就——我就离家出走!”
景钧犹豫了一下才说“刚刚查到你被桃夭掳走的时候,我绑了桃夭要他把你交出来,本来挺顺利的。结果后来有个杀手易容成你的样子靠近我……”
“易容?”少姚问:“易容得再像也不可能一模一样吧?你那么厉害都没看出来吗?”
“我当然看出来了。虽然脸一样,可我知道那肯定不是你。可是——”景钧叹了口气:“就算再不像,那人顶着和你一样的脸……我对着那张脸怎么下得去手呢?所以才受了点小伤。”
“笨蛋——”少姚骂了景钧一句,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是对着一张和自己相似的脸都这样,那如果自己对他起了什么坏心思岂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得逞。
“不笨。”景钧下巴蹭蹭少姚的头顶:“受伤不难受,每天都见不到你才难受。那种得到了又失去的感觉,格外的让人痛苦。”
“得到了又失去?”少姚从景钧怀里抬头,看着景钧的眼睛:“我那次要素兰和孩子走的事,你其实是知道的吧?”
景钧愣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嗯。”
“那你当时怎么没拦我?没想过要把我抓住关起来嘛?”
“想过。”景钧老老实实的回答:“抓住你的妻女威胁你,打断你的腿,把你毒成傻子,或者把你拿链子锁在牢笼里这些我都考虑过。”
“……”少姚听得满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可是一说到做到的主儿。
“可是最后还是舍不得。”
“舍不得?”
“嗯,舍不得。”景钧叹了口气:“如果我那样做了,你会很痛苦吧。我舍不得你难过,一点点也舍不得,所以就放你走了。”
“那你那样不难过嘛?”少姚迟疑的问。
“当然难过!”景钧果断的回答,随即目光又黯淡下来:“可是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总得要有一个人难过的。既然总得有一个人要难过,那就我来吧,我难过的事情很多也不多这一件的。”
“……”
“如果你离开我,可以过得很开心,那我想我难过一点也没什么关系。”景钧试着笑笑,只是笑得很难看,跟哭差不多的笑容:“如果不能白头偕老,那我希望我和你好聚好散,这样你以后想起我的时候至少是笑着的。那样我就可以告诉自己,你爱过我。这样骗骗自己,也能将就一辈子——”
“一辈子?”少姚下意识的问:“你确定你能将就一辈子?”问出口后才有些尴尬,这么情深意重的时候这样是不是有点煞风景?
景钧沉默着,一双银灰色的眼眸定定的看着少姚,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喂,其实我就随口一说。”少姚不自在低下头的移开目光:“你不要那么认真。”
“如果当时你真的走了,我想——”头顶传来一道声音:“我大概还是会反悔的。”
“我就知道!”少姚嘟囔,又慢慢抱住景钧的腰:“别去反悔了。我喜欢你,不会走的。”
“……”一片静默,一点回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