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面腹诽竟然要自己来帮她挡这些烂桃花,一面做出不解的样子,对那人道:“何事?”
这是在给他一个解释刚才行为的机会,荀未已经做好准备听这个深藏不露的狐狸的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了。
谁知他沉默了一会,竟然直接问道:“方才太傅说是真心,此话当真?”
荀未不料他竟不顾左右而言他,而是这般直来直往,一时怔了一下。
果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么,连这人都不能幸免。况且这话里的意思,分明是担心他是否会好好待那花含露,看不出来,还是个情圣。
面对真正的一见钟情,荀未不由有点心虚,但他还是依靠自己千锤百炼的脸皮,自认为淡定且笃定道:“自然是真的。”
他还等这位情圣接着诘问,结果那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了句:“哦。”
荀未:“……”
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啊。按他看过的话本,这个时候不应该把面具一掀揪住他的领子说“我不管你是谁反正我看中的女人不会让她受委屈!”之类的吗。
很显然对方完全不是他那一挂的,那人点完头以后就淡定地退回后面,对荀未伸手示意你随意。
荀未恍恍惚惚地走到花含露面前,腹稿还没打好,那女子就懒洋洋地拨了一下琴弦,道:“奴婢有几句话想单独问一下大人,不知可否?”
荀未心想,这是认出我来了吗!
于是他道:“正好我也有几句话想问你。”
花含露道:“那不如请大人移步雅阁帘后。”
荀未:“好。”
他跟着花含露走去,沈崇仪没明白这是什么情况,荀未便遥遥冲他打手势,让他在原地等一会,沈崇仪一脸懵懂地点头,以他的推测能力,不好好说清楚的话估计以为荀未这就要和那女子房内云`雨一番了。
门一关上,荀未就叹了口气,忍不住埋怨道:“我说大姐,你在这地方做什么?这不是给我添麻烦吗?”
花含露坐下来,慢慢悠悠地倒茶:“大人,奴婢生下来就在这种地方,不在这能在哪?”
“生下来?”荀未疑惑道,“难道你和殷长焕一样?”若是和司法天神一样重投人世,肉`体凡胎,就更不可能保留额上的仙籍了。
花含露瞥了他一眼,道:“大人,当今圣上的名讳可不能直呼吧。”
荀未耐心磨光,索性道:“别绕弯子了,你额上的印记是怎么回事?”
花含露拿指尖摸了摸额头,道:“原来大人喜欢的是这个,不过是奴婢闲来无事随手画的罢了。”
荀未严肃道:“不可能,你给我说实话。”
仙籍印,你以为只是个红点吗,那么复杂的图案,怎么是随手就能画出个一样的。
花含露道:“在那之前,不如轮到奴婢问一问大人。”
荀未:“讲。”
她好整以暇地将茶杯推到荀未面前,像是递出一份邀请:“当今圣上逼压甚迫,大人可想过另谋生路?”
荀未拂袖站起:“你说什么?”
花含露一改之前绵软懒怠的模样,第一次微笑了一下,那笑竟然也有些锋芒的意味。
“奴婢现在可回答大人之前的问题了,让我画上这个图案的,是贤王殿下。”
“也是贤王殿下命我在此处等候,问大人一句——”
“可敢反乎?”
荀未震惊地看着她,像是不可置信。无法理解的事太多,以至于一时间竟不知道思考哪件好。
贤王怎么会知道仙籍的图案,又怎会知道他今日来到此处?况且,贤王向来厌恶他,又怎会邀他一起共事?更重要的是,贤王竟然想谋反?
有一瞬间荀未觉得这是贤王殿下给他挖的坑,没准还是和他皇兄合起来整他。但接着他似乎又想明白了。贤王谋反,并不是不可能。
在他还是五皇子殷长煊的时候,荀未就能感觉到他在暗暗与殷长焕较劲。他一直觉得即便这是孩童间常见的攀比,殷长煊也未免找错了对象。少年时殷长焕收敛锋芒,看起来普普通通,身世背景不如他,受重视也不如他,撑死了长得比他好看,何必找这么个木头桩子来给自己置气。
等到后来尘埃落定,殷长焕登基,他才想明白,那不如说是幼虎遇到强敌的直觉。殷长煊看着接受了现实,一口气跑到了南境去当个闲王爷。但他根本不是息事宁人的性子。殷长焕没有赶尽杀绝,不代表贤王不追究。他这个人,从小什么都是好的,什么都能得到,心高气傲,锋芒毕露,打小就立的是当皇帝平定天下的大志,怎会甘心当个闲得冒泡的王爷。
何况,荀未想起自己横插的那一脚,何况,因为个一手遮天的权臣而失败,他肯定不会心服口服。
只是这么想来,贤王竟选他做合作对象,难不成是朝中无人,走投无路了。
还有,那个仙籍印,到底是怎么回事?
荀未满脸乱糟糟地看向花含露,希望她能再多透露点信息,可歌女又恢复了漫不经心的神情,一言不发。
荀未忍不住问:“贤王难道只让你带这一句?觉得能说服我?”
花含露仰起脸冲他笑了一下:“殿下说了,大人聪明,个中厉害自己能想明白,自然不必多嘴。”
不,这根本不是聪明不聪明的问题……而是贤王不是想让他消失吗,递个邀请过来算什么事儿啊?难道说,在他心里,殷长焕才是第一大讨厌的敌人,荀未排第二?
那真是好感动。
荀未道:“我想明白了以后呢?”
花含露:“来这里告诉我,我自会告诉殿下。”
荀未:“等等,你不跟我走?”
花含露疑惑道:“奴婢跟您走干嘛?”
荀未想,也是,既然她不是仙女姐姐,带回去又有什么用。只是那个仙籍印贤王怎么会知道的,太糟心了。
他道:“你额上这个印记,贤王可有说何处看来的?”
荀未想,反正猜来猜去,贤王肯定不会是那个帮手。
花含露道:“这奴婢真不知。殿下给我一个图案,让我画上,我便画了。”
荀未头疼道:“罢了,就先这样吧,我考虑考虑。”他之所以不一口回绝,是还想借此事情查清仙籍印是怎么回事。要说真要帮忙,估计是不会出力的。反正他每天给人大把大把的空头许诺,也不差这一个。管他呢,反正贤王现在还在南境,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他脸色糟糕地从里面出来,正揉着鼻梁,却突然撞着了人。
荀未抬头一看,是个穿着深灰色劲衣,蹬着黑靴,戴半副面具的年轻人,那人可没有先前那面具那么好心,还扶他一把,荀未只听到那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扬长而去,活脱脱一个没教养的纨绔子弟。
什么人哪。荀未只觉得更糟心了。
沈崇仪从他一出来便往这边来了,见他脸色不好,不由担忧问一句:“大人没事吧?”他见此情状,以为荀未是被意中人拒绝了,想安慰又怕戳中他伤疤,笨拙地拍拍对方的肩,憋了半天来了句特别老套的:“天涯何处无芳草……”
那面具跟在沈崇仪后不远,倒是目光随着那撞了荀未的灰衣青年移动了一会,接着不动声色地收回荀未身上。
荀未皱着眉:“算了,都别提了。沈大人,今日到此为止,回去罢。”
沈崇仪连连点头:“好啊。”就算是自己没叫姑娘,他在这脂粉堆里待得也是浑身上下难受,早就巴不得回去了。
荀未向那面具道:“我们先回去了,再会。”
那人礼貌地对他们点点头。
荀未和沈崇仪回三层雅阁把程奉和晏离揪出来,这两个人既没有姑娘作陪,也不喝酒,程奉又是个聊不起天的,除了沈崇仪,竟然还有人能泰然自若地跟他同处一室这么久,晏离自娱自乐的本事真叫人刮目相看。
他随口问了一下荀未的去向,沈崇仪生怕他遭受二次打击,连忙替他圆过去,说只是头晕找了地歇歇罢了。把那烂桃花还有疑似被残忍拒绝的事情完全封了底。
荀未一面哭笑不得,一面还挺感动。所以现在大家平等,沈大人你又有嫌疑了。
他们在门口作别,沈崇仪和程奉同乘一辆马车来,这会也一起走了。剩下晏离跟荀未家方向一样,泰然自若地蹭他的马车。
荀未简直对他的厚脸皮毫无办法,吩咐了车夫地址,就和晏离一起爬上了马车。
这车虽还没有僭越规制,但里头也算简约舒适了,大冬天的,还是暖和得像在室内。即便是两人也不觉逼仄。正好容荀未与对面那笑眯眯的家伙拉开距离。
他这一天大起大落,已经累得不想说话,晏离却毫不懂察言观色一般,孜孜不倦地骚扰他,天南地北地瞎侃,荀未敷衍地挑着回答。
如此几个来回他似乎终于意识到太傅大人心情恶劣,于是识趣地停下来,两人在诡异的沉默中坐了一会,晏离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大人可想过哪日衣锦还乡?既然你我同乡,不如一起?”
荀未心底冷笑,还乡,我家乡在天上,你跟我一起去么?想升天还不容易,待会经过七孔桥时打开窗子把你推下去就行了。
相似小说推荐
-
不臣之心 (曲商) 晋江2018-03-24完结莫静和一心只想太太平平地过安生日子,无奈被皇帝看上了,伴君如伴虎,皇帝岂是好相与,一着不慎...
-
有龙则灵 完结+番外 (沉木舟) 晋江2018-03-17完结大魏国师灵则有通灵占卜之能。一日国师出卦:紫气西散,帝星暗淡,帝王不日将陨,天数已定,无可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