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簪连忙凑上去,一边看一边念出来,“厨娘,哦,你是说还雇了个厨娘是吗?”
木樨笑着点点头,仰着头思考了一下,又要继续写。
“厨娘只管做饭,别的事情还是要找他。”荣真走到座位上,坐下来,冷淡接道,“你既然进了我们家的门,就该懂点规矩,凡事都先问问木樨和我。”
江玉簪咂了下嘴,实在讨厌荣真的态度,“哦”了一声之后,又凑过去问木樨,“你什么时候学的写字啊?”
木樨又蘸了些茶水,一个字一个字写下去。
荣真看他俩这其乐融融的样,也不再多话,拿起自己眼前的碗,用勺子小口吃起粥来,不时抬眼瞧瞧他俩。
江玉簪虽然年龄长了荣真几岁,却还是少女心性,叽叽喳喳的比那树上的鸟儿差不了多少。
这样的女孩却愿意嫁给个死了的人真是奇怪。
荣真边想事情边吃饭竟也过了半个时辰,他放下手里的碗,呼了口气,终于开了口,“你待会去喂猫吗?”
木樨正给江玉簪写字呢,听到这话抬起头来,手比划起来,“马上就去。”
“我和你一起。”荣真站起身来,瞥一眼江玉簪,不耐烦道,“你赶紧吃你的饭吧。”
江玉簪耸了耸肩膀,埋头在自己的碗前。
木樨老老实实地跟在荣真后面,小心翼翼地捉了下荣真的袖子一角,荣真回过头来,“怎么?”
“你是生气了吗?”木樨用手比。
荣真原本还想佯装生气,好让木樨有点顾忌,刚板起脸来就被他那乖巧的小眼神逗得笑了,“一般。”
木樨放下心来,跑去厨房取了食,两个人就走到了荣国府的门口。
那里早聚齐了一群野猫,看到木樨的影都站了起来。
木樨一手一个大碗,手臂和胸口之间还夹着一个,又交给了荣真俩,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终于把几个碗都摆在了门槛前。
野猫们一拥而上。
木樨蹲下身子,一边用手指着一边在心里数数,过一会拽拽荣真的裤腿,仰着头向他比划,“好像多了一只。”
荣真也蹲下来,“哪个?”
木樨指指一只黑底白花的瘦骨嶙峋的小猫。
这只猫实在太瘦了,个头太小,根本挤不过其他的,被几只胖猫撞来撞去。
木樨实在看不下去,走过去,把小猫抱在怀里。
野猫一般脾气都很暴躁,这只却不一样,像是很熟悉人似的,趴在木樨的怀里一动不动。
木樨的黑眼珠和小猫的蓝眼珠一起瞧着荣真,一模一样的小眼神。
“养着吧。”荣真明白木樨的意思,也愿意妥协,当年他捡到木樨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场景。
五岁的荣真被老管家牵着要送去太傅府里读书,他们俩刚出门就在门口看见了个大竹篮子。
凑近了瞧才看见竹篮子里只有个一用块破布裹着的婴孩。
荣真的眼神从掠过那婴孩的笑颜起就再也没离开过。
第3章 第三章
不一会儿,一顶小轿在门前停了下来,这是接荣真上朝的。
荣真仰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空,心里又有些不痛快,他看了眼木樨,“我去上朝了。”
木樨抱着猫,朝他点了下头。
“看好那个疯女人。”荣真刚要钻进轿子,又突然回过头嘱咐了木樨一句。
木樨嘴角弯起来,没办法向荣真比划,只好把猫在怀里颠了一下,以示明白了。
荣真这才安心进了轿子。
轿子一路抬进宫门,这是荣真这样的一品官才有的特殊待遇。
待轿子停稳之后,荣真便撩开轿子的帘子,走出来,恰好就在正殿的门外。
许多大臣三两结伴,围成几个小圈,讨论着些有的没的的事,一看荣真下了轿,都拱起手来,以示恭敬。
荣真得体地向每位问候他的大臣回礼,走在这群上了年纪的官员之中毫不扎眼。
荣家历来掌握军权,原本是朝堂上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但那场大火之后,一切都化了灰烬,包括他家经营已久的人脉。
没有人能相信这么一个小少年能承担起整个家族的重担。
但荣真还真担了下来,如今他不仅有荣国公这么个虚衔,还兼了户部尚书这么个权力重大的位置,至于怎么得来的这位置,内里却很复杂。
荣真绕过其他人,走到当今丞相杨贤的身边,颇为恭敬地弯下了身子,“老师。”
“不要叫我老师,”杨贤须发尽白,身材瘦削,一副为国劳苦的清官模样,“我早就和你说过,荣国公和我如今同朝为官,不应再这样称呼我。”
荣真被驳了面子,倒也没生气,只道,“我习惯了,还望丞相大人见谅。”
杨贤哼了一声,走到一边,站得笔直。
荣真站到另一边,既然人家不愿意和自己同流合污,那还是别凑那热闹的好。
禁军统领把着腰间的长剑,一声大喝,“上朝!”
群臣便鱼贯而入,走上了那大殿。
大殿的正前方不仅有一张龙椅,龙椅的后面遮着珠帘,太后便坐在那后面。
皇上七年前登基,当时只有十岁,是个还没龙椅高的孩子,现在也就是个半大少年,但坐上龙椅的时候已有了不少威严。
“吾皇万岁。”荣真随着众臣一起跪下去,静静地等待着。
小皇上心情忐忑地看看珠帘背后的母亲,得到太后的肯定之后,才抬起手,“众臣平身。”
荣真又站起来。
“有事起奏。”小皇帝身边站着的那个阴阳怪气的太监掐着嗓子喊道。
荣真看看四周,一个迈出去的人都没有。
也挺奇怪的,这些人每天坐在衙门里,看似忙得焦头烂额,却没一件需要圣裁的事情,真可谓是为皇上分了不少忧呢。
荣真微微甩甩手,已经准备跪下来再行个礼之后就回去陪木樨喂猫了。
“臣有事启奏。”杨贤向前迈出了一步,偏偏不让荣真享这个清净。
小皇帝看到杨贤站出来,眼里还有些期待,抬手道,“讲。”
“臣听闻西南边陲水灾,淹没良田千亩,百姓流离失所,但到现在都没有明文上报,臣很好奇这是为什么。”
“这个……”小皇帝向后看看,见太后不说话便又把眼神定在了荣真身上,“荣国公,各地发生天灾都该归你户部管辖,你可知道这事吗?”
荣真上前,鞠了一躬,“臣知道。”
“那你为何不上报?”
“西南边陲归在平南王府的辖地之内,这件事理当由他们负责上报。”踢皮球这事情是荣真的拿手好戏。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先上报?”杨贤转过身,看着荣真,他那鹰隼一样凌厉的眼神审视着荣真。
荣真却早有准备,从袖子里掏出奏章,“臣原本是打算如果平南王府的人今天不上报,我就向皇上秉呈这件事的。”
“拿上来。”小皇帝侧着头跟太监说道。
那太监小跑下来,把荣真手里的奏章双手接过,呈到了皇上的手里。
皇上阅过,神色复杂,“竟然这么严重!”
“皇上,”珠帘背后的太后淡淡地说了句。
皇上立刻低下头,把奏章又交到那太监的手里,太监再转呈给太后。
这套流程是每天的必备,太后看奏章这功夫又不知死了多少灾民了。
荣真低着头等着,抬眼瞥着朝上众人的反应,这也是他平常的爱好。
其他人有的茫然地瞧着上面的反应,有的莫名心虚低着头,只有杨贤昂着脑袋义愤填膺地等着。
皇上见太后把奏章递还给了太监,松了口气,鼓励似的看着杨贤。
“皇上,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尽快定夺。”
“丞相如何想呢?”小皇帝倒聪明,把问题又抛了回去。
杨贤早等着接话了,“臣以为,皇上应该尽快下旨,令西南三省尽快开仓放粮,保住百姓们的性命,同时户部尽快拨款,跟进赈灾的流程。”
“丞相说得很好,那就……”
“等一下,”太后出声打断他,“荣国公,你怎么想?”
荣真沉着道,“臣以为,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西南三省在平南王府的辖区,并不直接归朝廷管辖,更何况,平南王爷早已经尽力赈灾了,我觉得朝廷根本不需要下旨催促他了,而户部的赈灾款我也会尽快调拨,必不能让百姓们受苦。”
“你知不知道灾民都已经走到京师告状了!”杨贤叱到,“若是开了粮仓他们至于会成这样?”
荣真抿嘴,“原来是丞相大人接到了灾民的状纸啊,”他偏着头,看着杨贤,“这个灾民也是很厉害了,饿着肚子都能从西南走到京城。”
“那是他全村人砸锅卖铁筹集的钱送他来的京师!”
“即使这样,我们远在京城,一层层督办下去,要多少天才能把粮食送到灾民的手里?”
杨贤愣了一下,“只要皇上下个旨……”
“是,皇上是可以下旨,但丞相大人似乎根本没搞懂现在的情势,看在今□□堂上既然也没有平南王府的人那我就直说了,这些年,平南王爷的野心越来越膨胀,我们心里都有数,这个饥荒严重影响他三省,削弱他的实力,我们为什么就不能……”